《蚀面门》颜蔚彤

5、卫儿犬

　　一开始的惬意生活，在日复一日的时光冲刷中，显现了它无聊的本身。就像一只拔了毛的孔雀。我们的小木屋前有条小河，过了小河就是一片树林，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花前月下的，无污染的空气。可惜，此时此刻，只有我一个人，在骄阳下，洗衣服。小河不宽，但清澈得很，因为小木屋没有自来水管，只有排污水的水管，顺着下水管道送到镇中心的污水处理厂，全镇的脏水都在那里被净化，经过层层处理后又从另边把干净的水输送到居民区。所以我们洗衣洗菜都得到河边洗，只有洗澡要打水到屋里洗。至于他们的污水是如何处理的，一直说是内部消息，只有工厂的上层和西酉知道。
　　因为我们的经济来源都是许亦燃赚的，所以我也就很自觉地帮他洗了除了贴身以外的衣服。
　　不远处有只大白狗在河边喝水，体型类似成年的藏獒。它站起来应该有两米多，实在是太大，我站着不敢乱动。
　　它突然抬头看我，吐着舌头。
　　“是不是肚子饿了？”
　　它歪着头，不吭声。
　　“那你等着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我把衣服两晾好拿上钱就往张大婶的摊位跑。
　　“张大婶，我要一整只烤鸭，不要砍小，不不，两只。”
　　“两只你俩吃得完完么？”
　　“不是啦，家里来客人了。”
　　“好叻，来，拿好啊。”
　　“谢谢大婶，我先走了啊。”
　　“哎，你慢点。这孩子。”
　　等我快到小屋前的时候看到一抹白挡在门口，一米八多的许亦燃无奈地被那抹白挡在门口，显得好矮小。
　　“你从哪弄来这只狗的？它怎么不让我进门啊？”许亦燃远远看到我就冲着我大喊。
　　“洗衣服的时候看到的啊。”
　　“那你是打算留着么？”
　　“是啊，它很听话的，可以看家啊。”
　　“也好，是挺乖的。”
　　“来，大白，吃吧。”
　　“大白......你一个文科生就取这名？”
　　大狗上前，只是嗅了嗅。
　　“它为什么不吃？”
　　许亦燃皱皱眉，上前摸摸大白的头，左手捏住大白的嘴，右手手指伸了进去。
　　“牙没长齐，还是幼犬。”
　　“这体型是幼犬？那成年的得多大啊。”
　　“进屋吧，给它冲牛奶。”
　　回到屋里，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碗给大白泡牛奶，所以只能拿洗衣服的盆，诡首村只卖木盆木桶，说是很耐用，但是真的很重。
　　“你们的门没关，我进来了。”西酉在门外敲了敲门说。“你们最近身体有什么不适么？比如肚子疼，头晕恶心之类的？”
　　我和许亦燃对视，一脸疑惑。
　　“没有啊，我们还挺好的。”
　　“是啊，许亦燃还天天精神饱满得犯傻呢。”
　　“……”
　　“真是奇了怪了，村里人都得了怪病，医生说是食物中毒，症状都不太一样，村里的医院本就不多，现在都快满位了。”
　　“村里的医院是公立的还是私立的？”
　　“私立的，怎么了？”
　　“村里一共有几家？”
　　“三家，都是同个医学教授开的。他教了一段时间的书，后来因为学术上的事与校长有争议，一气之下就离开学校了，之后就开了这些医院。”
　　“平时去医院的人多么？”
　　“不多啊。”西酉突然吃惊得看着许亦燃。“你的意思是？”
　　“有可能。”
　　“陪我走一趟。”
　　“嗯。”
　　“喂，你们去哪啊？意思是什么啊？啊？”我来不及他们就出门了。“大白，要不你带我四处转转吧，他们也不带上我。”
　　“汪！”
　　“你听得懂？哎，你不会也跟垂尾猫一样能说话吧？”大白上前用醉扯着我的衣服袖子。 “怎么了？”
　　它的劲挺大，我只得跟着它走。它带我走过了小河，进了小树林。这个小树林一直以来都只敢远远看看，从来不敢走近。这个小树林的树很高，草很绿，可是却没有花，树的种类也很多，植物学家要来到这里大概会很兴奋的。我跟着大白走了好一段，它带我来到一棵大树前，树大得要十几个成年人围起来才能抱完，抬头看更是壮观，树前有个大洞，大白看了看我，就独自进去了，洞里很黑，我并不想进去，可是这个森林只有大白熟悉，即使不想也只能跟着它。走了几步视野就渐渐明亮，才看清树里整个是空的，一大群与大白体型相仿的大狗，在远点，蜷着一只更大的大白狗，站起来大概有四五层楼这么高。
　　大白狗一声哄，全世界都在抖。
　　面对庞然大物会吓得不知所措，但如果这个庞然大物对你示好时就会有种成为救世主的自豪感。大白狗站了起来，一群小狗跟着大白狗去了树洞，我也跟了上去，跟着它们一路走到森林的深处，越来越安静，但偶尔会传来“呜呜”的声音。
　　远远看见一根直径一米五左右宽的水管，沿着水管往上坡的方向走，树林到了尽头，脚下是悬崖，可以俯视整个诡首村。水管连到离诡首村有段距离的工厂，这个应该就是诡首村的污水处理厂了。而那个“呜呜”的声音是从这个水管传来的。
　　“哎呀！吵死啦！”一个小孩在不耐烦地喊着，四处都看不到人影。
　　“嘭”地一声，水管上方凹了一块，一个小孩站在上面，小孩蹲着，双手撑着水管，“呜呜”声停了下来，几秒后，水管发出了更大的“呜呜”声。
　　“你在做什么。”我上前问他。
　　“你是谁？”男孩下了水管，向我走来，皱着眉头。
　　“我是诡首村的。”
　　“你是新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来这里？”
　　“它们带我来。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你刚刚做了什么？”
　　“卫儿犬。”
　　“卫儿犬？”
　　“嗯，你跟我来。”
　　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这什么味道啊？”到了一个工厂前，一股重重的水沟味传来。
　　“这是诡首村的污水处理厂，卫儿犬们都被臭死了。”
　　“臭死了？”
　　“嗯，这个森林是卫儿犬的领地，可是不久前，这个工厂传出了很重的味道，卫儿犬的嗅觉太灵敏，现在的卫儿犬是幸存下来的。”
　　“为什么它们不离开这里？”
　　“这里是它们祖先留下的领地，不能随便离开的。”
　　“为什么剩的大多是幼犬？”
　　“因为是它们的父母保护了它们，把鲜花采了，放到灵树里。卫儿犬一生的使命就是保护自己的儿女直到死去，即使自己的儿女有了幼崽它们也会把自己的儿女放在第一位。”
　　“那那只成年的卫儿犬呢？它还存活着。”
　　“哦，它失去了嗅觉，所以它还好好的。”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难怪森林里没有花。
　　“那你刚刚对水管做了什么？”
　　“让水倒流啊，让它们从拿来的回哪去。”
　　“......难怪村里人身体会不适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会法术。”
　　“那你怎么不用法术把味道驱散？”
　　“这工厂这么大，我的力量不够啊。”
　　“可是你这样做村子里的人都因为饮用了不干净的水生病了。”
　　“关我什么事。”
　　“你这样真的是太自私了。”这小娃娃简直不可理喻。
　　“难道人类将污水排到森林里就不自私了吗？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件事我会找村长问清楚，你能不能不要再让这水倒流了，大多数的人可能并不知道他们的生活用水排到了森林了，他们也挺无辜的，别一棒子打死一群人，大多数的人类还是很友好的啊。”
　　“好吧，我只给你两天时间。”
　　“行，两天足够了。”
　　之后，他送我回家，我答应帮他跟西酉说清楚。
　　“我叫宁需。”
　　“我叫魏来。”
　　“我走了。”
　　“好，再见。”宁需头也不回地走了，嘿，这小孩真没礼貌。
　　我开了门，看见西酉和许亦燃坐在客厅。一脸愁容。
　　“你去哪了？”许亦燃看见了我，走来问我。
　　我把今天遇到的事告诉了他俩，西酉怒气冲冲地出了门，过了会儿，他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那个混蛋厂长，我给了他请十个法师处理污水的钱，他只请了一个，剩下的钱中饱私囊。真是气死我了。”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晚上睡觉前，我问许亦燃今天他们去哪了。
　　“去医院找院长。”
　　“噢，你们怀疑是医院做手脚？哈哈。”
　　“……别笑了成吗？”
　　“不成，太蠢了你，哈哈哈。”
　　宁需，是我在这认识的第一个会法术的人。当然，至于是不是人，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