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亮之初》晴悠

8、第八章

　　蓁蓁回家的时候，看到楼梯上坐着一个人，书包搁在地上，而手里，把玩着一个蓝色的盒子。
　　“不会是在等我吧？”她问。实际上不问也知道，消息传得很快。
　　他拍拍旁边的位子，她二话不说走上去坐下来，腿正好放置在下一阶楼梯上。
　　“你心情不好也不要乱怄气好不好？”夏炜真没有想到她有那么倔强，听说那个投票结果出乎意料，然后以她的票数当不了班长但是副班长或者别的中队委员的位置还是可以任她选的，没想到她居然和老师说不要，潇洒地不带一点职位就走了。
　　“我没有怄气，只不过我觉得当班干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为班级奉献了那么久，总该也得有自己的自由吧？还有，我最近才发现班干给人的印象极差，什么喜欢搞小圈子，歧视后进生，还有骄傲……”她细数那些不好的方面。
　　夏炜脸色一变，“你该不会是受了你同桌的那些什么影响吧？”
　　陈彻果然出名，她笑了，“你该不会也对他有偏见吧？其实他人还不坏，今天还帮我做值日，虽然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我替他收拾了。而且，我觉得他对我的印象也改观了，这点挺不错的。”
　　“这么帮着他说话？”他摆明了不相信她说的优点。
　　“别说这个了，这是你的口琴？”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盒子，盖子一开就倒出一支琴来，是音乐课每个人必备的。
　　她用双手捧着琴，靠近嘴边，断断续续的音符想起。音乐应该是美好的，可到了她这里却变成魔音摧脑一般，难听得可怕，明明只该有一个音的地方硬生生地被吹出两个重合的音来。
　　“这是什么？”夏炜的嘴角有点抽搐的意思。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算了吧，太差，还是我来。”权衡之下，还是他的音乐细胞比较崇高。

　　俞洁初当班长，什么都不太懂，她的人缘是不错，可是关键时刻也是人缘束缚住了她。每次有人违反纪律或者不交作业老师要彻查，她总是两边为难，朋友向她求情，老师要求严办，结果自然事情就处理不好了。陈娇妮哼哼一笑，坐着看笑话，她的位子最近正好换到蓁蓁附近，打从她一厢情愿认为她们是同仇敌忾的关系之后，在她的主动靠近之下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
　　“你去帮帮她。”看着混乱的场面蓁蓁有些于心不忍，用笔戳了戳她的背。
　　“我才不要呢，谁让她那么虚伪的，两边做好人，结果两边不是人。”她笑得很欢，就差拍手称快了。
　　看她如此，蓁蓁也不劝了，因为她说的也是实情，俞洁的两面派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对自己人和蔼可亲，对一些成绩差的就用鄙夷的态度，这点她并不认同。
　　“你别多管闲事。”陈彻的语文书被他折腾得一分为二，他一边看着课本皱眉一边淡淡地插了一句。蓁蓁知道，这算是他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原本真的打算不去理会的，可是当午休的时候两个男生在那里争执不下而俞洁又怕得不敢劝架的时候，她还是出面了。他们打得很凶，她就怕他们闹到一方受伤为止。
　　“俞洁，你上去拉住他啊。”她拦住了一个，看到另外一个人还没有放弃进攻的打算，所以指挥她去调解。
　　俞洁战战兢兢地，她娇气地躲避着，就怕自己被他们挥舞的手臂祸及了。
　　“快啊。”蓁蓁看她扭捏的样子也火大了，加大了嗓门，总算看到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把拉住那个班级最矮却最好斗的男生。
　　“啊——！”突发的尖叫让她猛地回头，看到戴竞一头撞在讲台的脚上，额头上鲜红一片，而且那红色的液体流到他的眼睛里，还顺着额头滴得讲台地板上一摊一摊的。俞洁一点用都没有，一见血就只会往后面躲，然后贴到墙壁上去了，她吓得面无血色，脸色惨白着。
　　蓁蓁赶紧放开手里的人，然后扶起戴竞就送他去医务室了，顿时间班级里像炸开了锅，然后议论纷纷起来。
　　额头缝了五针，一直蔓延到眼角，出了很多血……这些是班主任后来给的信息。
　　这件事搞得很大，小学生的伤害行为是很严重的问题，所以学校很重视，要认真调查发生原因和肇事者。

　　她进办公室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俞洁出来，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神闪烁不敢看她，总让人觉得有些偷鸡摸狗似的。蓁蓁也只是奇怪了一下，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就推门而入。
　　“过来。”班主任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用一种很罕见的眼光看着她。
　　“老师，什么事？”
　　“能不能说一下戴竞这个事情怎么发生的？听说是你送他去的医务室。”
　　她点头，然后简要地概括了一下，虽然心中觉得俞洁和戴竞那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弄成那样，但她背对着他们，没有亲眼目睹，认为不该胡乱猜测，所以就什么也没说，只提及看到戴竞的时候他就已经伤了。
　　“是这样吗？”班主任停了一停，然后视线紧紧地盯住了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可是，有人告诉老师，说是因为你推了他才会这样的。”
　　她被看得心慌，“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没有……”，就算她再镇定，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会无错，只能语无伦次地拼命解释。
　　角落里的骚动吸引了别的教师，有几个女老师在旁边议论着，“哎呀，是以前的班长……以前是个好学生，现在不知怎么了，不仅不做干部了还把学生弄伤了，真是……”
　　没有听见后面是怎么被评论的，她一转头，发现她们都在看着她，用怀疑的目光。
　　曾经，她在她们面前是一个最好的班长，她们每次看到她总是笑呵呵的，还在自个儿的学生面前要他们以她为榜样，每次都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可以感受到自己被肯定了。只是这一次，每个人都换了一张脸，她走出去的时候，几乎要被视线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能说的都说了，她咬着唇，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进教室正好赶上眼保健操最后一节。幸亏动作是遮到眼睛的，别人都在动手，而她把手架在眼眶上，争取时间让发红的眼睛恢复。
　　向来最讨厌这种无聊保健操的陈彻也在装样子，他的眼睛睁着，所以自己同桌进门开始后，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这节课是思想道德，蓁蓁没有想到，被冤枉也就算了，连上课都不能幸免。
　　老师获悉了最近这个班级里发生的大事，然后立刻拿出来作为现实教材，然后，蓁蓁在她口中再一次变成了凶手。
　　她握紧了拳头，强忍心中的委屈，打算下课去解释清楚，没想到那个老师看她隐忍，居然说个没完，还高声在全班面前说，“虽然叶蓁蓁这次是做错了，但是大家应该原谅她，毕竟她以前也是班长，曾经是个好学生。”
　　什么叫做“曾经”，现在她就被认定是罪魁祸首，以后就要背负恶名万劫不复了？他们没有查清楚，怎么能这样冤枉人？
　　当着全班的面，她“噌”一下子不管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连举手都没举就毫无预兆地站起来了，突兀地站在那里，教室里一片安静。她的眼泪开始落下来，然后她开始抽泣，几乎是失控地，她用时常断掉的气息勉强撑着呐喊出自己的委屈，最后因为哭得太过厉害，几乎是连呼吸都困难，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却用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老师。她没做亏心事，她怕什么？
　　那个老师大概也没想到反应会那么大，赶紧安慰了她两下，允许她去洗手间，然后马上收回了这个敏感话题。

　　下课之后，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然后她的好友走过来给她递纸巾。
　　“真的不是你么？可是老师和班长都说是你，还是……你怕被大家责怪所以不承认……”，好友也知道自己的说法太不够义气，所以有些吞吞吐吐。
　　抬头，睁着一双红肿无力的眼睛，她没有想到，连她也会这么认为。班长，到底算什么东西，她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么？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怀疑人性，也让她明白了“当官的”权威有多大，居然能够摧毁朋友之间的信任。
　　她突然觉得好笑，她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她和朋友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哪怕是以后真相大白她来道歉，两个人之间也再也无法有以前的友谊了。

　　可是，也有信任她的人。
　　陈彻不会去做安慰女孩子这种事情，只是每次有人跑到他们桌子跟前来嚼舌根的时候他都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不是把东西摔得很用力就是瞪人，他的形象更为可怕了，大家逃都怕来不及，不敢再接近。
　　“早就说不要多管闲事了，你自己被误会活该！”他的口气很是恶劣。
　　“谢谢。”她说。因为他用了“误会”这个词。
　　陈娇妮就不同，她的反应火爆多了，一朵班花凋谢，结成了一棵小辣椒。她会帮她骂人，插着腰的样子别提多凶了，可是对着她的时候，则是笑得特别甜，“我相信你，清者自清。”
　　或许以前一直觉得她很自说自话，但是这天开始，她是蓁蓁女性朋友名单上的榜首。
　　还有夏炜，他来他们班送本子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然后有一次，她翻开自己的作业本，发现居然有人大胆地用铅笔在空白的某页上画了画还写了字，要不是她发现及时，否则下次上交的时候就给老师看到了。
　　她看了好半天，怎么着也觉得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图画版，一个热烈的太阳下画了一棵植物。什么意思？她百思不得其解。
　　幸好这页很底下的地方有注解：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问了姐姐，她说后半句意思是叶子长得很好，有太阳，应该就长得好了吧？别不开心。
　　“噗嗤”，她真的被逗乐了，不知道该赞叹他是想象力丰富还是贫乏？和音乐比起来，美术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