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亮之初》晴悠

6、第六章

　　安全头盔下的眼神冰冷而犀利，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一眼，然后停留在夏炜身上。
　　蓁蓁的同学们看了就觉得从头凉到脚，替夏炜捏了把冷汗，对方看上去像流氓，试问哪里有正经人大白天就一身乌漆抹黑还不露出脸来的？听声音好像还很年轻，从种种诡异的举止来看该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吧？
　　“喂，你这么小就有男的替你出头了？有两下子嘛……”还以为沉默是怒气的预兆，出人意料，众人听到的却是一句调侃人的话，只是他阴沉的气质让大家觉得不怎么好笑，都是畏惧地躲在一边。
　　蓁蓁听了这话又尴尬又脸红，低着头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毕竟是年纪小，还没到了能对与异性的传言应付自如的年纪。
　　“你如果不是她的家长的话，我们要叫老师来了。”夏炜丝毫不在意，也没有因为对方人高马大而惧怕，直接回视他的目光，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蓁蓁拉到一边。
　　他的举动感染了大伙儿，只要有人肯站出来，他们也有了勇气，纷纷给予支持。
　　“是啊，老师快来了。”一些人开始轻声附和，越来越多的人出声了，颇有团结的意味。
　　尽管很多人其实站得远远的，根本就打算万一讲不过的时候要逃跑，但是场面真的还是蛮感人的。
　　甚至，还有平日里个性就很强悍的女同学拍了她的肩膀，很义气地向她表示“别怕，我们一定保护你”。

　　“这……”她没有想到可以让别人为了她挺身而出，平时都是自个儿当班长的替他们处理种种事情，而今居然也有享受回报的一天。
　　可是不能太天真，除了她，谁都不知道“他”的脾气多么差，由于她没解释清楚而让人把他当作绑匪一般对待，估计他心里已经很不快了。
　　“算了”，想到这头“霸王龙”有多么恐怖，蓁蓁赶紧阻止别人通报老师，不想把事情扩大，“我还是去吧。”
　　她自发跑到摩托车旁边然后攀住车身要坐上去，不顾旁人惊讶的目光。
　　怎么会这样？在众人的预期里，她不是应该说“谢谢你们，帮帮我”之类的，然后大家齐心协力智斗恶徒并在老师的帮助下把他给送往警察局的吗？女主角的临时倒戈着实出乎人的预料。
　　“不好意思，其实我认识他的，刚才没告诉你们，你们都误会了……”
　　位子还没坐稳，蓁蓁的话也还没说完，机车引擎发出一阵轰鸣，驾驶者已经加大油门急驶而去了。
　　只觉得蓁蓁的影像从眼前飘过，伴随着尖叫声，再睁眼，人和车都已经不在了。
　　被遗下的学生们唧唧喳喳炸开了锅，“天哪，不要紧吧，虽然她说认识的……”随即三三两两退去。
　　唯独夏炜还是忧心地看着身影消失的方向，站在路边还没走。
　　而不远处，一个人独行的陈彻看到了这一切，又觉得搞不懂了……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夏炜敲开了叶蓁蓁家的门。
　　站在门口稍微张望了下，看不出人回来了没有。面对大人的热情，他只能借口说是问作业然后被请进了屋。
　　听到父母叫自己的名字，蓁蓁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
　　“蓁蓁，夏炜说要问你作业，你们进里屋去说好了，外面太乱。”母亲向她说明。
　　蓁蓁的嘴巴张得很大，不可能，他怎么来问她作业？学校里谁不知道虽然叶蓁蓁做事比较认真但是功课上夏炜更胜一筹的说法？
　　她有什么能告诉他的？蓁蓁狐疑的目光看到了夏炜脸上的尴尬。
　　果然，是借口吧！
　　她也不拆穿，然后把夏炜带进屋里，装模作样地把书包拿出来，“想问哪一门啊？”
　　问哪门好像都不对，两个班级布置的作业都不一样，这点夏炜知道，他想了一想，说：“体育。”
　　好……回答！两个人相视一笑，这一问一答都是在互相为难嘛，想到这里，都不禁开怀。
　　“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哥哥家……，对了，后来他们没叫老师来吧？”蓁蓁一脸紧张。
　　“没有，都走了。你说那个人是你哥哥？”夏炜倒没有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是啊，我表哥。说出来吓死你，他是不良少年，问题学生。”
　　“我刚刚也没怕，而且我们家有大人是警察。”
　　难怪，想到刚才夏炜正义凛然的样子果真有点警察风范呢，蓁蓁有些失神。好奇怪，他挡在她面前的背影居然此刻光用想象就可以跃然于眼前，清晰得很。
　　“怪不得你不怕他打你。”
　　夏炜听了她的话“嘿嘿”一笑，然后露出狡黠的眼神，“我有青少年儿童法保护的，他要是犯了伤害罪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机灵得像个鬼，这可是蓁蓁没见过的夏炜的另一面。
　　“嗯……，可是他不满十六岁，就算和你打架只要你没死没残就不会被怎么样的啦”
　　夏炜一惊，“可是他不是有摩托车的……”
　　看见蓁蓁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了。
　　“该不会，他没有驾照的？”
　　蓁蓁停了一停，然后慎重地继续点头。这个表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还闯红灯。”她帮理不帮亲，控诉他的罪状。
　　“那你还上车？你不怕啊？”
　　“怕死了，其实上了车我就后悔了。”回想那种疾速体验的过程中她都被吓得哭不出来了，现在还有点想发抖的感觉呢。
　　“那我们去举报他。”夏炜提议。
　　“好，最好关进少教所！”蓁蓁兴奋地附和他。
　　“你说真的？”世上最毒妇人心，即使是小学生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吐吐舌头，“开玩笑的，谁让他平时对我也板着个脸，吓死人了，还会发火的，真希望看到他倒霉一两次。”

　　房门推开，蓁蓁的妈妈进来了，他们两个立刻收声，都趴到桌子上一人抓了一本书，装样子的功夫倒是不分上下。
　　叶母很满意地看着他们“用功”的样子，把温好的牛奶递给蓁蓁，还客套地问夏炜要不要，被夏炜拒绝了。
　　待到她出去，蓁蓁把牛奶推到夏炜面前，“你喝这个吗？”
　　“嗯。”他说他妈妈每天都给他两瓶。
　　“那你帮我解决吧。”蓁蓁双手合十，一副拜托的表情，让他都不好拒绝。
　　接过瓶子，他问，“为什么你不喝？”
　　她看一眼那白乎乎的液体，弯弯的眉就皱了起来，“我不喜欢那个味道，可他们非得要我喝。”
　　原来她挑食啊！
　　蓁蓁一边看着门口戒备，一边催促着，“夏炜，快点，快点，等下她要进来收瓶子的，别给她看见了。”

　　所谓的“问功课”就在闲聊中结束，夏母来蓁蓁家把孩子带回去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要回去啦。”蓁蓁送他们到门口，因为穿着拖鞋，所以不方便送出门。
　　“嗯。”夏炜很礼貌地一个一个道再见，回头看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这么晚，其实他还可以再待一会儿。
　　蓁蓁的爸妈说欢迎以后多来，尤其是两个学习不错又是干部的多相处可以互相提高。两人听了眼睛一亮，互相读出了对方的心思，都拼命掩饰自己的微笑。
　　人走后，蓁蓁回到房里，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冷清。
　　第一次，除了叶祁以外有人让她觉得有点舍不得分开的感觉，分开了又觉得有点寂寞。
　　父母依旧是和她话不多，她唯有一个人坐着打开电视机。
　　想到和夏炜最后的那个对视，她敢肯定，以后他定会照父母所希望的“多来玩”。不知不觉，她的唇角弯了起来——没人注意到她看的是哭得死去活来的琼瑶戏。
　　对于一个小孩来说，看着悲剧微笑的画面，够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