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蛋小绿

1、但为君故（上）

　　■楔子

　　盛夏的午后，此起彼伏的蝉鸣充斥着秦府的怜清小苑。柳枝摆动，荷叶轻摇，莲子清香，一青衫女子坐在假山上用柳枝专心编织，夏风抚过她少女细腻的脸庞，好生静美。风起，一袭白衣轻落身旁：“小双，这是颜色最浅的一朵荷花，喜欢么？”

　　■无穷碧

　　烟映是江南众多小镇中的一个 ，盛夏时节镇上的湖面水雾袅娜，也在如画江南中占得一席之地。听幽小径是普通的林间小道，因它恰好仅容两人并肩而过，便成了七夕时少男少女们相会之所。每年七夕的黄昏，秦翰阳都会在荷花池旁手持浅色荷花等着叶小双。

　　小时候是因为两个小孩子无聊，小双强烈建议去偷听恋人们的悄悄话，每次都会因为小双听见肉麻的情话后扑哧一下笑出，两人仓皇逃走。不争气的小双边跑边笑，跑岔气还笑话因害羞而脸红无比的秦翰阳。逃跑时小双总是习惯性将刚才翰阳送他的荷花护在胸前，他问为什么时，小双就会没头没脑的来一句：因为它是颜色最浅的那一朵啊。直到十八岁的七夕，绯云满天，叶小双在荷花池畔被一个叫云梓阡的男子撞倒在地，以后的七夕，都是秦翰阳一个人剥莲子玩了。

　　烟映城内秦家二公子，才艺双绝，潇洒风流，芳心暗动者之多自是没得说。可无论谁劝说，他都以还不想谈男女之事回拒之，谓之曰只身一人难得自在。和她一样想法的叶小双在十八岁前，就是他亲近的唯一女孩。

　　和往常每一个炎炎夏日一样，叶小双一蹦一跳地来到怜清小苑，看到在随着箫声翩翩而舞的尹霜霜时，手中捧着的莲子撒了一地。纤腰轻转，水袖翻飞，眸光点点，想不到女子的舞姿可有这般美丽。秦翰阳停下吹箫，循声而望，揶揄小双道：“怎么着？小丫头，找我比剑？”想到自己好像只会耍刀弄棒的，小双竟一时无语，还是尹霜霜牵过她的手说：“你就是剑法不错的小双吧？听翰阳时常提起你。”

　　三人坐在凉亭里品着秦家的特制荷叶茶，凉风习习，倍感惬意。秦家的荷叶茶除了入口甘甜外，更别致的是经常以此为饮的人身上也会带上清香。翰阳今天兴致很好，天南地北的说了一堆，小双唯独只听见一句话：女子如霜霜，谈笑皆温婉。于是小双便暗暗将自己同这个翰阳在诗画会上结识的女子比了个遍。

　　“翰阳哥哥，过些时日我要同梓阡上京城游玩。”少女专心地吃着莲子，没注意男子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顿了顿。
　　“几时动身？”
　　“不知道，他说看我心情。你说呢”
　　“还不是看你高兴。记得捎点好吃的给我。”
　　“有什么比莲子还好吃呢？”

　　小双偷瞄了下霜霜，她仍是略含微笑的听着二人说话，盈盈起身为翰阳将茶续上，望向他的眼里有些她看不懂但感觉很美好的东西。多好的女子啊，小双在心里想。

　　■风吹莲动

　　就在动身京城的前一晚，满脸泪痕，发梢凌乱的尹霜霜找到了小双：“翰阳不见了，书房里一片狼藉，染了血迹，怎么办？”似乎有什么，在心里滑落。还是来了啊？

　　秦翰阳的爹是烟映的父母官，早些年恶霸王混天欺压百姓，王家人也无恶不作，是他顶着上边的压力将罪恶多端的霸王绳之以法，处以死刑。王混天临死前狰狞的嘶喊，小双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姓秦的，父债子还，此仇，来日方长！之所以令人害怕是因为王家的小儿子在官兵抄家时失踪了。

　　已经过去五天，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从秦府出来小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小双，你说，沿着这条路，我们可以去哪里？”
　　“不知道，只要你在，去哪都可以。”

　　那时小双正值豆蔻，不谙世事的她喜欢和秦翰阳一起消磨时间，听幽小径便是他们倦于练剑时的
　　常去之所。那些话语几多青涩，几多深意，几多不解。

　　“小双，我可找到你了，我们明天就去京城吧，恰好赶上七夕灯会。”眉目和善的少年，温煦的笑颜，藏青色衣袍将峰峦起伏般的眉眼妥妥收于俊朗身姿之中。跟他在一起虽然总感觉差了点什么，被喜欢总是好的吧。子阡的话拉回迷惑在儿时记忆的小双：“子阡，翰阳不见了，他不回来，我去哪心里都怪怪的。”眼里有莫名的东西在涌动，正欲牵过小双的手又缩了回去：“好吧，谁让你们一起长大的呢。”

　　是夜，小双辗转难侧，想到那天神色尽失的霜霜，就不由得攥紧了锦被。翰阳，你究竟是生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好不容易又熬过一个长夜，小双再次来到秦府。看着秦老爷一夜添白的头发，不禁难过。走到怜清小苑，步伐不免沉重，假山的草怎么长了这么多啊。

　　满池荷花，一朵比一朵清颜。

　　是那再熟悉不过的清香，虽不似从前纯粹，却还是辨识得出。逆着风向，小双找到了躺在假山□□里的秦翰阳。这里只有他们知道。看着狼狈不已的白衣男子，她只是静静地理好他凌乱的鬓角，不着言辞。

　　少年回来了。秦府恢复了生机。

　　果然是王混天的后人回来报仇。在秦翰阳平静地叙述中,小双得知那晚一蒙面人持剑闯进书房，他转身抽剑相抗，感受到对方剑里的杀气。两人剑法不相上下，一直纠缠到郊外的竹林。要不是平日里的练习，翰阳是不能靠灵敏的躲闪负伤脱逃的。

　　“小双，又快到七夕了啊。”“啊？”翰阳的话惊到了沉浸在思绪里的女孩：现在是安全了，那以后呢？

　　■迢迢暗度

　　河岸杨柳垂立在氤氲的水汽中，满街的花灯影映上少女如花的笑颜。云梓阡等不及小双，独自上京去看望父母。今年的七夕，就这样被习习夏风吹至。

　　小双早早地到了荷花池畔，看着游动的河灯竟出了神，没看到身旁摘下荷花的男子。被两个打闹的孩子撞到，才回过头。那一瞬，往事纷至沓来。

　　“好看么？”水珠一颗一颗的沾在粉嫩的花瓣上，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全部碎掉，小双竟莫名地伤感起来。
　　“原来你们在这呢。”小双慌忙接过荷花，笑着挽过一袭水红纱裙的霜霜：“你可来了。走，我们去放河灯。”

　　一旁的白衣男子静静看少女将小巧精致的河灯放入水中。小双在心里祈祷：就这样吧，平平安安。

　　夏夜的风总是不安定，风忽然一急，小河灯熄在波光粼粼的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