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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第十五章、一石激起千层浪(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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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域的温度很低。
即便有了温泉作为中和,飞蓬也在真正离开别居后,有了更切实的体会。
但重楼并未阻止,他只为飞蓬裹了更厚实的大氅,便任由人天还没亮便起床,兴致勃勃地去看夜色与晨光交接时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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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他们逛遍此地好些个泉眼,寻了个水温特别烫的温泉。那洞内水汽偏重,温度高,潮湿不干燥,颇得飞蓬心意。
他们先用器皿隔空蒸些清淡菜肴,又取水加油加辣,吃了各种香辣涮菜,一时间津津有味,倒是出了一身热汗。
至于重楼自己耗费了多少魔力,在飞蓬没发觉之前,就驱走温泉溶洞连窟下方的危险玩意儿,自不必提。
总之,如此用过晚膳之后,飞蓬又与重楼纠缠了一场。末了,他靠在重楼怀里,睡得很是踏实。
就是现在醒得过早,非但不让重楼去做饭,反而要出去赏景。
“等一下…”重楼只来得及带上醒时就烹好的一壶茶,就匆匆去追飞蓬了。
好在之前考虑到飞蓬颇爱深雪花的滋味,但深雪域寒气太重,他于最近新酿了一批酒烈性酒。当然,重楼也没忘记按照先前所说,搭配了少量添加深雪花的凉性佳酿,好让飞蓬能解馋。
此时此刻,这两批酒水在他的空间里,都派上了用场。重楼含笑握住飞蓬的手,取出一盏温酒,见人喝光了茶,才适时递了过去:“尝尝看这个?”
“滋味不错。”飞蓬不负美意地饮了大半,又还给重楼。
他似是不经意地瞧向天际,仿佛没看见重楼接过再饮时,将唇轻轻印在自己的唇印上。但那嘴角分明勾起了,只是眼眸始终没有垂落,似乎只因赏景才愉悦了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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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深雪域,离重楼、飞蓬还有不少距离的一个地方,一群黑衣人蓄势待发。
他们多来自魔界一个城池。其中一半是捕奴队,规模不大不小,平日里的生意很杂,重心是贩卖驯好的异族战奴。另一半在黑衣上又穿了黑甲,是魔界城池驻军的统一装束。
“找到逃走的奴隶了吗?”黑衣人前方,一位魔族骑着被驯服的魔龙,实力为天级高阶。在深雪域周围的魔界城池里,算是颇强的了。
自从太子长琴率领神族精锐偷渡入魔界,不惜被魔尊乃至魔界长老院麾下追杀,也对战争初期在神界滥杀无辜、烧杀掳掠,甚至后期牵扯到界内贩卖神族人口的魔族全部杀无赦,魔界内部就有了退让的共识。
但这点共识迄今为止,只针对魔界内部存活的神族及相关人员——怕的,该放则放;不怕被神族针对,那就直接杀死,再等人日后寻仇,以实力了断一切。
“回禀城主,没有。”捕奴队的队长摇了摇头:“那仙族战奴家传渊源,逃走之后把痕迹扫除一空,行事很谨慎。”
他叹了口气:“目前追上去的,实力比他强的找不到他,实力比他弱的都失去了联络,想是死了。”
魔城之主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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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战争中落败被擒的他族,魔界从无畏惧,尤其是各部众自发将“一对一”的魔尊谕令,范围自神族扩大到全部异族之后。
他们赢得正大光明,绝不以多欺少之后,更是再无顾忌。
至于魔族长老们的天骄战策略,不说魔界有这等待遇的天才本就不多,就算能出手救走落败的天骄,之前的战斗也是实打实的。彼此拼的,亦是种族底蕴。
魔族们昂起头,是敌人不如我等,难道还要怪我魔界的底蕴太强吗?!
再者,各族里会出大力为被俘族人出气,乃至安排沦落难回者在异族的后路的,也就只有神族。虽然魔界多杀伐,大多数魔族因年岁不大,都不了解历史中的真相,也就不解神族大费周章、不惜偷渡,也要为族人出气的原因。
魔族们只是习惯性敬畏强者,钦佩神族高手们跨界而来的勇气与忠诚,方愿意退让。
但在战事正酣的各方烽火中,被魔族以同级一对一擒回魔界的仙妖龙鬼人各族,可谓比比皆是。
这并不奇怪,不是谁都跟大多数神族一样不怕死的,异族们多的是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
若换了神将在此得知,心里大概会叹息,这实在是天真的很!魔界内部,将人折磨到再不敢反抗的办法,可是多了去了啊!
事情也确实这般,随着战事焦灼,魔族将他们的保命心理看得透彻,下手也就更有所刻意,以致于每每满载而归。这些俘虏在魔界内,自然没了先前仅存的、与同级一战决定命运的公平,只能沦落到更凄惨的境地。
而此番之事虽非那仙族战士怕死,也仅仅只是各界烽火中的一个小小缩影。
弱肉强食,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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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渐被清晨淹没,夜色沉沦冰雪之中。
飞蓬捋起紧实的袖口,伸出修长的五指,接住从空中飘落的一滴霜雪。
在他与重楼脚边,垒着好几个酒坛。
“重楼。”飞蓬蓝眸微醺,忽然拖长声音唤了一声。他眉眼间含着灿烂笑意,反手将指尖这抹凉意,快速抹在了重楼的眼皮上,继而又摸上额梢的赤发。
重楼任由飞蓬摆弄,只觉那双焐了一夜的手很是温暖,和雪花的温度截然相反。
“魔界的风景,倒也颇具风味。”飞蓬总算松开手,满意地看着重楼的新发型。
你就皮吧!重楼无奈地瞧他两眼,伸手摸摸额头被雪水粘在一起的一撮翘起的赤发:“你做饭都没这手艺。”那形状,和自己眉心的火焰标志几乎一模一样,足见飞蓬心灵手巧。
“哼。”飞蓬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握住重楼的手掌,拉着人重新奔入渐大的风霜雨雪之中:“温泉泡过了,溶洞走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重楼轻轻挑眉:“总会碰上的。”多往人少的地方走,不愁碰不到险地。只因魔界只有死人多的危险地方,才会人少,也才会里面别有洞天。
天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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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光之下,深雪域满目白雪冰凌。少有青葱的树植丛林,也可一览无余,除非冒险进入危机四伏、魔兽遍布的地下溶洞,不然在地表堪称无处可藏。
“呵!”魔族城主迎着明亮而寒冷的晨光,皱起的眉梢很快松开了。
前不久的那场大战里,他击破了仙族一个颇有年轮的城镇,斩下守将头颅记作军功。那敌将麾下及家小,自有城主麾下与之同阶的战士们负责,擒拿几率并不算小。
可此子确实心志坚毅,若非恰好碰上城主独子归家助战,本身资质上乘、心性稳重,是一位拜师天级九重的更强天骄,以他的能耐当能逃走,不会战败被擒。
这位城主也是知晓此事,又因其子有事回了师门,才亲自派兵追来。对于负责驯服此子的捕奴队无功而返,他倒是并不意外。
“派更多天级继续追,追到了就地格杀!”城主挥手让捕奴队首领退下,唤来了驻军统领,冷冷下令。
驻军统领当即应命:“是。”
“哼,看你能逃到哪去!”他瞧着黑甲军得令而去,眼底冰凉一闪而逝。
一个奴隶不用放在心上,可消息若传出去,难免被周围其他城池之主嘲笑自己御下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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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剑光闪动,年轻仙族苍白着脸,喘息着把染血的剑从地上捡起。
他适才那一招,若有识货者在此,必能认出来,脱胎于昔日神将飞蓬被六界公认为三皇之下最强的剑术。
事实上,他的祖先,那位战死的仙族守将,也恰是有过血海深仇而去神魔之井向神将求教过之人。
多年来,他们整个家族得传此招者寥寥无几,亦都遵守了昔年誓言,绝不将此剑术用以对付神界阵营。直到全族败亡于敌手,成为历史尘埃,方休。
“呼。”哪怕知晓自己已经逃出很久,他也不敢原地休息,喘息着强撑起力竭的身体,在漫天风雪里禹禹独行。
雪花掩埋了敌人的尸骨,将血色沉没在洁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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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走了许久,飞蓬和重楼忽然停下脚步。
重楼看向下方,稍微踹了一脚。
尸体被震荡出来,胸口那道特殊的剑伤很是清晰。
“有点像我的招式。”飞蓬蹲下看了看,颇为慨叹地说道。
重楼认真地瞧瞧,很是赞同:“应该是变种。”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奇怪,我魔界敢去神魔之井向你讨教的小鬼,还真挺多的,而且大部分都活着呢。你教给他们的招数,被传承下去的可不少。”
“你都监管着?”飞蓬奇道。
重楼摊了摊手:“你让他们发誓,虽然这等于和你结下因果,一旦违反、必有祸患。但若真有不识抬举的人违约,你感受到了,肯定会不高兴吧?”
他扬了扬下巴,轻描淡写说道:“所以,我就让人稍微…盯梢,咳顺便也警告了一下。放心,是很委婉的那种。效果不错,那群小家伙都很…知恩图报、说到做到。”
“……”飞蓬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回道:“难怪了,第一代不违约不奇怪,好歹是本将亲自传授。”
他看人向来很准,再加上照胆神剑能判断心思之能,可得指点的异族若有血海深仇,绝对是本身占理,而人品也绝对可堪信任。
“但招式传承下去这么多年,神魔又本就敌对,魔界始终无有违约者,你定然出了大力。”飞蓬想了想,又言道。
反正,断不会是重楼现在所言的“稍微”那么简单,他想是不但派人监管了,还最初就定下了传承的种种规矩,力求所有得到自己招数的魔族后辈,人品上都可圈可点。这等人只要承诺了,就必会做到。
“我族恣意妄为不假,但聪明又识相的人可从来不少。”重楼轻笑一声,不再多言了。
他们知道我对你的心思,而魔族素来是对心上人比对自己更好。所以,违背对你的承诺,往往远比触怒本座更严重,自然无人敢拿命犯禁还连累亲友。
“我以前没怀疑过你的心思,确实是自己太迟钝。”飞蓬对此心知肚明,不免嘀咕了一句。
重楼哑然失笑:“旁观者清罢了。”他抬指戳了戳飞蓬的脸,戏谑道:“况且,别说我了,夕瑶、葵羽,甚至还有小凤凰,哪个倾慕者,你发现过?”
“啪!”飞蓬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打开重楼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
飞蓬,你耳根红了。重楼忍着笑揉了揉手背,脚步轻快地跟在后面。从出来起,就悄然解开大部分身体防御的行为,果然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