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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第二章、碧海青天夜夜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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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此刻,飞蓬垂落着挂在重楼脖子上的手掌,陡然抬了起来,却是竖指为剑,划破自己颈间,破开已有的那道深深伤疤。
“噗呲!”迸溅在颈间的神血散发特有的香甜气味,吸引起魔的本能注意。
重楼滚烫的唇立即从飞蓬唇腔处移开,转而去含住伤口。但他不是吸吮,也不是啃噬,更不是撕咬吞噬,反而在用舌尖去舔舐按压,努力让那道没神智也觉得碍眼的伤疤重新愈合。很快,血珠不再冒出,但之前渗出的神血成功入了重楼口中。
习惯了重楼这般以吮吻为治疗,飞蓬看见那双几近燃烧的赤瞳里,终于再次闪现自己所熟悉的挣扎,心口略略一松。他甚至无力地轻笑了一下,苦中作乐地调侃道:“不错嘛,竟多了几秒,这算不算进步?”
“嗯额…”但瞧着那抹挣扎又一次被药效淹没,飞蓬的轻笑增添了苦味
……
还有最后一天,若到明日此刻,你还不醒,我就真会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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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域别居。
定昏时分,暴雨倾盆。
“嘭!”青竹冷着脸,把侍女长丢在主寝前,还不忘记下了个禁言咒。
早到很久的游弋拧着眉头,一挥手就是一道劲风,将魔女牢牢束缚成跪着请罪的模样。
青竹也不在意,她回过头,看向匆匆自长廊另一边冒着大雨奔来的几个年轻魔将:“结界落下几天了?”
“马上就是第六天了。”游弋还没答,刚进门的玄霄就瞥了一眼暗色天空和簌簌雨幕,率先回答道。
寒雪、江蓠、翊麟和铭焰一头雾水,但都一边拂去衣上水汽,一边关门点头应是。
青竹和游弋对望一眼,提议道:“先封锁庄园吧。”
游弋默不作声地点头,和青竹一道出门,联手把深雪域别居彻底封锁。从此之后,别居难进难出。
“你暗星知情的高层呢?”重新回到主卧前方的会客大厅,青竹看着门外长廊,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游弋扯了扯嘴角:“他们知道轻重,在我来之前,已经主动当我面把自己记忆都清理了。”
“挺聪明,出事也不会被牵连。”青竹叹了口气,苦着脸道:“不像你我,想躲都躲不了。”她说着,不解气地踹了侍女长一脚:“你是真的又蠢又毒,看看,这是什么!”
动弹不得的魔女忍住不忿和惊惧,努力抬了抬眼,顿时一愣。
“你想下在红尘醉里的药,被掉包了。”青竹冷着脸,把从侍女长住处搜出来的药包砸在她脸上,并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谨慎地问询游弋:“酒壶、酒觞你解析好几天了,到底是什么成分?”
游弋脸上浮现深深的惊惶忧虑:“我用把打碎的渣泡水做了多个实验,喂给几个试验品,费了很多心思放大效果,才发觉在药效结束前,它们只剩下放纵的本能…”他忽然止住了声音,而几位年轻魔将们的脸色和青竹一样,霎时间变得难看极了。
“那位…”青竹阖了阖眸,声音带颤:“尊上公私分明,不可能不逼供,大概会把人削弱到最糟糕的状态…六天,会致命的。”
他们俩终究是魔族,这六天时间不眠不休,是将所有牵扯此事的查了个干干净净,也关了个严严实实。但这打不破的结界内,会是何等地狱?
“我一开始就尝试过…”事到如今,游弋也不在意自曝其丑:“结界打不破,用各种办法都联系不到尊上。连血覆战队我也强行要了联络器试过,还不知道事后要怎么跟前辈们解释…”他越说越绝望:“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尊上一旦清醒…”
说来也巧,门外的雨声中突然夹杂了一声惊雷闪电,划破阴暗浓密的雨幕,照亮了游弋这一瞬苍白如纸的脸在,足见他这几日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过于压抑的气氛让几个魔将不敢插话,只能心惊胆战地分析魔尊左膀右臂的言下之意。
玄霄沉默地看着通往主卧方向的后门,从这里过去,还要经过一个长廊。
魔尊亲设的阵法结界牢牢笼罩了整个寝室,无人能够打破。游弋用尽全力的模样,他却是亲眼所见,积年天级九重的强悍魔力施加上去,竟如窗外雨点坠落屋檐,毫无作用地被轻易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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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飞蓬抬手轻轻摩挲重楼的头发,声音极轻极轻:“你…听见了…吗…你座下的…小家伙们…在担…心你…呢…”
……
这在结界内本不算问题,但大抵是重楼过于了解飞蓬了,他设在室内的结界阻拦一切声息外传,却绝不会阻挡风声、雨声、温度向内传递。
正如飞蓬昔日笑言,他最喜欢光亮透气的房间。
所以,纵然深雪域的外景不是冰就是雪,重楼也从未剥夺飞蓬呼吸室外新鲜水汽的权利。他只努力把床幔加厚、床褥加暖,这样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飞蓬躺在床上都会觉得室内气息清新自然,充满冰天雪地该有的干净。
飞蓬有点心酸又有点心软地想,重楼,是不是我所有话,你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呢?
……
飞蓬轻轻闭上了眼睛。魂魄即将转为精血的感觉刚再度袭来,就化为了飘忽如云烟的坠落感,周遭一切触感也一并失去,身影渐渐由实化虚。
飞蓬心想,他不恨重楼,只是有些遗憾。什么都算到了,连重楼此番入侵各界,也早有后手,待钟鼓日后行动即可。唯独没料到,自己成了重楼的软肋和劫数,让敌人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噼啪!”闪电打击在灵树上,将枝丫断了一截。阴云拂去一角,雨水渐渐停,子时恰过半。
下一瞬,封印骤然解开,魂魄被熟悉的灵力小心翼翼地聚拢、保护。飞蓬艰难地掀了掀眼皮,看见的是重楼睁大的红瞳,还有陷入虚体的、正在颤抖的双手。
他勉强提了提嘴角,想正色严肃地说点什么,声音却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消散无踪:“小心…天诛…”
“滴答…”充盈了血丝的眼瞳眨了眨,砸落比先前灌入体内的灼tang更zhi热的泪珠,飞蓬从重楼眸中看见了无法言说的慌乱、恐惧、自责与愧疚,而那双吻了自己无数次的唇瓣颤了颤,明明形成“对不起”的唇形,愣是没敢说出口。
重楼只死死地咬住下唇,将全身灵力毫无顾忌地灌入飞蓬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虚幻神魂。
飞蓬甚至瞧见,重楼手指发抖地拿出了一个玉瓶,将炼魂阵法提炼的魂液一股脑灌回来给自己。
他莫名有点想笑,虽然料到重楼不会趁机逼供,但把为敌对峙时从自己这里夺走的魂力归还,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还是重楼第一次在原则问题上,如此公私不分吧?
可无法摆脱的困倦无力还是化为黑暗席卷而来,渐渐化回实体的飞蓬眼皮颤动了几下,人坠回重楼怀中,被失而复得地紧紧搂住。
……
“呜!”飞蓬最后只听见一声呜咽,是情绪崩溃到极点的宣泄,夹杂着前所未有的后怕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