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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节外生枝 ...

  •   十 节外生枝

      夜色渐浓。
      天上星月疏朗,驿道四周林空鸟寂、几无人烟,更衬得夜色越发幽深如墨。
      一辆装饰富裕的马车停在离驿道不远的林子边上,驾车的马儿正用蹶子刨着地,安静地啃食草料。
      林间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明亮的火光为这凉薄秋夜增添了几分暖融之意。火堆边铺着几块羊毛毡,三个人幕天席地,环围而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与酒的香气。
      肉还未烤熟,香味已经诱人至极,赵临渊翻了翻铁叉,饶有兴致地道:“加点椒盐、茴香与孜然粉,再烤上一盏茶的工夫,也就差不多了。”
      左川孜往他的小药炉里丢了几片何首乌,阖上炉盖道:“原来小侯爷还有这番好手艺。”
      赵临渊一挑眉梢:“你以为我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懂得叫人服侍?”
      左川孜笑了笑,道:“若是有条件叫人服侍,为什么要拒绝,一个人的双手如果可以少做些洗衣叠被之类的琐事,自然就可以多做些更大更重要的事。”
      赵临渊缓了眉,低头看手。他的一双手匀称、修长、保养得当,指根与虎口结了一层薄茧。
      “这双手虽然不曾洗衣叠被,却做过比那些麻烦了许多倍的事。比如说,在一个漆黑曲折的地道里,花上三天三夜的时间摸索一个开启洞口的机关,或是在僻无人烟的悬崖峭壁,就地取材地制作出一架可供攀爬的软梯。”他看着手,弯了弯嘴角,“当然,这双手也杀过人,脱过美人的衣裳。”
      左川孜笑道:“恐怕最后一个要更常用些。”
      他一时兴起,转头问道:“叶阳楼主呢?”
      叶阳天霜道:“我的手,只用来握剑。”
      左川孜道:“除了剑,难道就没有一样东西能引起你的兴趣?”
      叶阳天霜沉默片刻,道:“没有。”
      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左川孜却从中听出了他的决绝与骄傲,以及一种不为人知的寂寞。一个人,若是心中只有剑,那么即使他看遍春花秋月、绿水青山,也不过是一片虚象泡影,在他的眼中,风起是剑气,云涌是剑意,叶落是剑式,花开是剑心,世间万物皆为剑而存在。这样的人,这样的心,天底下又能有几个?
      叶阳天霜,举世无双的叶阳天霜,独立颠峰的叶阳天霜,他又怎么会不感到无人理解、无人比肩的寂寞?
      左川孜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
      江湖中多少武士侠客对叶阳天霜充满了景仰、敬畏、向往,甚至是疯狂的崇拜,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看清,在那柄孤高绝世的剑后面,那个献祭了全部身心却无法抛弃最后一缕人类情感的男人,骄傲而寂寞的灵魂。
      左川孜定定地看着他腰畔的那柄乌鞘长剑。他在想象,当一双干燥、粗糙而暖热的手握住这柄剑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甚至想象,如果自己是那柄剑,被一双干燥、粗糙而暖热的手握在掌心的时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药炉在这时沸腾,水汽冲得炉盖噗噗作响。
      左川孜蓦地转过脸去,一手拎起炉盖,一手抓起医书草草翻阅。
      他把放在身边的药材一股脑地丢进炉中,接着掂了掂装着九星贝叶果的玉盒,犹豫着要不要也扔一颗进去试试。
      赵临渊脸色微变,叫道:“那个不能入药!”
      左川孜一怔:“为什么?”他又翻了几下医书,道:“方神医的书中只说九星贝叶是一味罕见的药材,对具体功效却语焉不详。就算有毒也无妨,这世间恐怕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毒倒我了,既然如此,何不一试。”他自嘲地撇了撇嘴角,“死马且当活马医,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赵临渊道:“别的药材你可以随便试,这个却不行。”
      左川孜奇道:“为什么?”
      赵临渊苦笑道:“只怕试过之后,会发生很尴尬、很不好解决的事情。”
      左川孜看着他,眼中满是疑问。
      赵临渊无奈地叹道:“练九霄曾经告诉我九星贝叶果的功效。”
      左川孜道:“是什么?”
      赵临渊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有没有过女人?”
      左川孜愣住,脸上浮现出几许窘促。看到对方神情庄正,并无调谑之意后,他坦然一笑,道:“当然有。”
      赵临渊道:“所以这药你不能吃。”
      左川孜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赵临渊似乎想起什么趣事,瞥了一眼叶阳天霜,似笑非笑地道:“因为它治的是那些想与女人共赴巫山却又力不从心的男人的病。”
      左川孜从玉盒上缩回手,用拳头遮着嘴唇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去看篝火,“小侯爷,肉要烤焦了。”
      赵临渊忙抽回铁叉子翻看:“还好还好,一点儿焦味也没有。”
      岂止没有焦味,简直是香得连罗汉佛陀也要食指大动,弃禅而来。
      “好香。”左川孜闭眼深吸口气,忽然猛地睁开。
      叶阳天霜的目中掠过一线寒芒。
      赵临渊叹道:“香是香,只可惜有些血腥味。”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已齐齐凌空跃出林子,直朝驿道而去。
      刚看见马车,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左川孜衣袂微闪,便已探到车边,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面朝下伏在车辕上,身后拖出长而深的足迹,像是拼尽一口气狂奔后,终于力竭而倒。
      左川孜伸出手指在他颈上一摸,急点他胸口几处要穴强护心脉,缓缓输入真气。
      那人停顿的呼吸又微弱地重续,抬起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吃力地道:“……五里坡……驿站……快去……”
      左川孜见他痛苦不堪,一边强输真气,一边去怀中掏药瓶,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救人……求你……”
      那人望向他的目光中,忽然放出像要燃烧起来的强烈光彩。
      左川孜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势。他的心中充满了悲慨与怜悯,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去。”
      那人的目光像风中烛火,忽闪了几下,倏地熄灭了。
      左川孜慢慢放下已无生气的尸体,起身道:“我要去一趟五里坡驿站。”
      赵临渊道:“这件事跟我们并无关系,何必节外生枝。”
      左川孜道:“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要做到。”
      赵临渊道:“我们要找的‘水中无果花’还全无头绪,一个月的期限转眼即逝,你确定要再去招惹这一桩麻烦么?”
      左川孜毫不迟疑地道:“人命关天,事情既然被我遇上,又怎能置之不理。”
      赵临渊追问道:“若是为此耽误了昆仑之行怎么办?”
      左川孜叹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
      赵临渊此时恨不得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摇晃,或是一巴掌把他抽醒,然后问他: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虽然相识相处的时间不长,左川孜的脾气他却已摸透了几分。
      左川孜平时看上去很温和,很好说话,甚至还有些随遇而安,可是一旦他下了决定,再大的艰难险阻,也动摇不了他的心。
      赵临渊抿紧了嘴唇。
      既然他无法说服左川孜,那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袖手旁观,要么鼎力相助。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又露出了左川孜所熟悉的微笑,道:“也罢,这人本来伤不致死,却不惜耗尽真气奔走求助,想必是有不得不完成的重大使命。我们就去五里坡驿站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左川孜转头朝叶阳天霜道:“叶阳楼主意下如何?”
      叶阳天霜淡淡道:“我一向不喜欢管别人的事。”
      左川孜惋惜地微叹口气,正要离开,却听得他接着道:“不过今天可以破例。”
      左川孜道:“为什么?”
      叶阳天霜道:“因为你想去。”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希望你在这三个月内,完成所有未结的心愿。我要你了无牵挂、全心全意地与我一战,因此,不论你要做什么事,要去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奉陪。”
      左川孜静静地看他,目光深邃难测,忽然微笑道:“走吧。”

      五里坡。
      因曲折盘桓,坡长五里而得名。通往东西两京的驿道从这里穿过,坡上有一座五里亭驿站,专供往来的官府人马中转歇息。
      此时刚入夜不久,驿站中本该灯火通明、人声喧哗,可左川孜三人赶到时,这里却一片漆黑死寂,活像座巨大的、阴森森的坟墓。
      当他们走进驿站后,才发现这里的的确确就是一座坟墓。整栋房子就是墓室,里面横七竖八地遍布着至少二三十具尸体,身上却几乎没有血迹。
      整个房间整洁又干净,像是随时可以准备一场招待贵宾的晚宴。就是因为过于干净了,衬着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才显得越发阴邪诡魅。
      赵临渊走上前去,用脚尖将其中一具尸体掀翻过来,仔细查看。
      这个人大约三十来岁,身穿七品武官官服,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伤口,除了脖子上细长的一道痕迹。
      人的脖颈本是血脉交汇之处,只有使用极薄的武器、极快的手法,在割断气管之后让皮肉自动粘合,才能让伤口看上去像一条红线而没有丝毫血迹。
      三十多具尸体,有的伤在咽喉,有的伤在心脏,却无一不是一招毙命,死者甚至连临死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屋子的人,仿佛是在同一个瞬间,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了生命。从他们倒下的姿势,甚至还看得出死前正在做的动作。
      杀了他们的人,简直就像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只消挥一挥衣袖,便已收割走了这么多条生命!
      叶阳天霜紧紧盯着尸体上的伤口,目中精光闪动,忽然道:“是剑。一尺三寸长,一寸三分宽,剑很薄,也很快。”
      能让叶阳天霜连用两个“很”字来形容的剑,绝不是普通的剑,那么持剑的那个人,又该是个怎样的高手?
      左川孜皱起眉道:“江湖中人对官府,一向敬而远之,只要他们不做得太出格,官府也一般睁只眼闭只眼,双方各行其道、各守其规,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竟有人大肆屠戮官差,只怕此事一但惊动朝廷,江湖马上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赵临渊道:“既然牵涉到官府,这件事就不是我们该管,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反正我们看也看了,一个活口都没有,不如趁早离开。这个烫手山芋,还是交给该管的人去管吧。”
      左川孜点点头。
      门外骤然传来一阵奔突嘈杂之声,无数马蹄扬起擂鼓劈雷般的闷响由远而来,转眼间已至近前,熊熊火把将这一座幽阴鬼域似的驿站照得亮如白昼。
      原来是一队被甲执兵的禁军,约有三百人,已将驿站团团围住。
      为首的武官从大开的门口望进去,见尸体遍地,厉声喝道:“你们这几个凶匪恶徒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戮害官差、洗劫贡品,趁早束手就擒,否则依律就地格杀!”
      赵临渊与左川孜对视一眼,不由露出了苦笑。
      这些禁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踏进驿站这当口赶来,尸体在脚下,兵器在腰间,这下只怕是长一百张嘴也难解释清楚了。
      赵临渊在心底叹口气,走到门外,沉静地道:“指挥使大人,我们并不是凶手,是刚才路过附近的时候,碰上一位身受重伤的官差大哥,托我们过来救人的。”
      那个指挥使道:“救人?人在哪里?”
      赵临渊道:“可惜我们来迟一步,没能找到活口。”
      指挥使冷笑一声道:“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你们这些江湖草寇倒是好身手!可惜我手下三百云骑军也不是吃素的,你们尽可以拼力一搏,看看能不能插上翅膀逃出去!”
      赵临渊叹道:“既然不是凶手,又为何要逃?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接触过最后一个活口的重要证人,指挥使大人若是杀了我们,只怕此案线索俱断,真凶难查了。”
      指挥使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敢端这么大的口气?”
      赵临渊微笑道:“在下赵临渊,这两位是左川孜与叶阳天霜。”
      那指挥使面上神色一变,语气顿时缓和了不少,翻身下马道:“原来是名动天下的三位大侠。不是我丁翼不相信诸位所言,只是事关重大,若是抓不到犯案凶手,触怒了官家,我这云骑指挥使不但保不住顶上乌纱,只怕连脑袋都要搬家。诸位若有什么线索,还请尽数告之,以免惹祸上身。”
      他的神态间虽多了几分客气,说的话却绵里藏针,隐含怀疑与威胁之意。
      赵临渊道:“我们刚刚看过这些尸体上的伤口,像是出自一柄极薄极快的短剑。”
      丁翼道:“天下又薄又快的短剑多的是。”
      赵临渊道:“可是一剑削断人的喉管后,只留剑痕而不见血迹的高手,却不太多。”
      丁翼道:“确实不多,我面前正好就有三个。”
      赵临渊苦笑道:“看来指挥使大人始终还是把我们划入疑犯一列。”
      丁翼面沉如水,道:“虽然我个人相信诸位不会是凶手,不过公事公办,诸位确实嫌疑太大。不知你们所说的那个托你们来救人的官差,现在何处?”
      赵临渊道:“他因为失血过多,只说了五里坡、驿站、救人几个字就伤重而亡,尸体没来得及掩埋,应该还在我的马车旁。”
      丁翼手一挥:“带我去看看。”
      不多时,方才休息的小树林已在眼前。
      林子依旧、马车依旧,原本倒伏在车辕上的尸体却不翼而飞。
      丁翼仔细地看了看光洁无痕的车辕,又看了看四周的地面,层层落叶上只有车轮碾过的辙印,面色凛冽如霜,“你们不是说他身受重伤倒在这里么,却为什么没有半点血迹,也没有任何足迹?”
      赵临渊愣住,喃喃道:“好大的一个陷阱……”
      丁翼的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寒声道:“还请诸位随我回去,调查清楚真相。”
      平地忽然卷起一股夜风,吹得落叶漫空飞舞,枯枝毕剥作响。
      不是夜风,是杀气,寒冷彻骨,仿佛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极细的钢针刺入般的杀气。
      杀气无形无影,却令人感觉无处不在,落叶、枯枝、荒草……甚至连最细微的气流,都成了这杀气的一部分。
      叶阳天霜就站在这股杀气中,衣裳白得像雪,目光冷得像冰。
      他冷冷道:“你要在我面前拔剑?”
      丁翼觉得他的手像在瞬间冻成了一团冰坨。
      一团冰坨自然是无法拔剑的,可他职责在身,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他真的拔剑,恐怕只有一个下场;死。
      放眼整个江湖,若是还有一个人毫不畏避庞大至极的朝廷势力,甚至对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屑一顾的话,这个人一定就是叶阳天霜。
      他毫不怀疑,如果单凭一己之力,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会被最庞大的国家势力像碾蚂蚁一样碾碎。但首先,被人像碾蚂蚁一样碾碎的,将是他的性命。
      丁翼的额际已汗如浆出,打湿了官帽。
      赵临渊忽然插进两人中间,面对丁翼道:“指挥使大人,若是我们能帮你查出血案真凶,又当如何?”
      丁翼不觉松了口气,放下右手道:“若是真能查出真凶,追回贡品,诸位自然可以洗刷嫌疑。只不过,此案牵涉重大,若是由江湖中人查办,恐怕与法不合,我实在无法向上头交代。”
      赵临渊微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玲珑青透的盘螭玉珏,递给他道:“你拿这块玉去给上头看,就说是我赵临渊向他们讨要十日期限。十日之内,我们会将真凶与贡品一并带回,不过条件是,官府中人不得监视与干涉我们的行踪。”
      丁翼将玉珏拿在手中端详,脸色猝然发白。
      一道指风暗中射在他即将曲起的膝盖上,将跪拜之势挡了回去。
      丁翼一拱手,肃然道:“我这就回三司复命,诸位大侠,请多保重。”
      三百云骑来去如风,须臾之间已撤得干干净净。
      左川孜用手指在车辕上一抹,道:“血迹被人仔细擦过,地上的足印也都抹掉了,看来,幕后真凶不仅杀人越货,还设下圈套嫁祸给我们。不知这些隐于暗处的,究竟是什么人,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赵临渊道:“也许并无仇怨,只是我们碍了他们的路。这么想来,值得怀疑的人,恐怕为数不少,足足有三十一个。”
      左川孜道:“你的意思是说,此次昆仑之行的众位武林名宿嫌疑最大?”
      赵临渊冷笑道:“名额只有一个,竞争者自然是越少越好,如果能在前往昆仑密境之前,暗中将对手剪除,确实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左川孜沉默了。赵临渊说得颇有道理,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对名与利的贪欲,竟能如此轻易而彻底地将人性中的仁爱与善良全数湮灭。
      一股浓浓的萧然厌倦之色浮上眉宇,他重新将双手笼回袖中,觉得不仅是手脚,似乎连心都凉透了。
      叶阳天霜忽然开口道:“不是三十一个,是三十二个。”
      赵临渊道:“还有一个是谁?”
      叶阳天霜慢慢伸出手,掌心上躺着一粒指头大小的檀木珠子,“这是我在一具尸体旁发现的。那柄剑不仅削断了人的咽喉,还削断了一串佛珠。”
      赵临渊从他手上取过佛珠,就着火把细看,挑眉道:“上面好像密密麻麻地刻着字,不过每个字比灰尘还小,看不太清楚。”
      左川孜注视着那颗佛珠,轻声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上面刻的,是《般若心经》。”
      赵临渊忽然想起一人,沉声道:“佛珠上微雕心经,是不戒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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