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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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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启程前往齐国都城,一路马不停蹄,也要花上两日。就算孝淑公主再笨,也知道进了都城就不大好动手了。不过好在还有两日。对她而言,这短短两日已是足够。
老实说,长生对她还是颇为期待的。毕竟路途遥遥百无聊赖,有人和她互相算计当真称得上一大乐事。
说来说去,都是这些深宫女子太闲了,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勾心斗角。孝淑公主自小长在宫中,自然秉承一贯做派,处处做戏,处处算计。
头一次,她诬赖长生偷了她那根价值连城的百鸟点翠簪钗。人赃并获,抵赖不得,长生原也未曾想要争辩,倒是默如川蹦高跳:“不就一个簪子,值多少钱,我十倍赔给你!”
拼死护短,寸步不让,把堂堂公主气得说出要和他断绝兄妹关系这类话来。
长生什么也没干,更是什么罪没受,白白站在一旁看好戏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买通侍卫,夜半无人时放火去烧长生的帐篷。长生稳坐不动,任她去烧,只等仲无期不要命地冲进火海将她救了出去。
背后烈火熊熊,身前是围聚过来的众人,仲无期横抱着长生,两人皆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却无端有种苦命鸳鸯既视感。
孝淑公主咬牙切齿,美眸圆瞪,差点把一排牙根咬碎。
第三次,她也算长了教训,干脆不玩阴的了,亲自登门拜访。她挑了个公子默仲无期皆不在身边的好时候,一见面扬手就是一巴掌朝长生招呼过去。
只是她纤纤玉手还未落下,就被柏寒牢牢攥住。
“殿下,气大伤身。”
柏寒一张脸阴沉得如同结了冰,话一出口整个气势就像要吃人似的。孝淑公主随身的几个侍女哪儿见过自家主子受这种欺负,当即就扯嗓子喊:“放肆!你可知你挡的是谁!”
“齐国公主,金枝玉叶。一言不合就动手,有失体统吧。”
长生迎上孝淑公主尖利的目光,平淡得像看着久别重逢的故人。她撩起裙摆,端着架势,不卑不亢跪拜磕头。
“见过公主殿下。”
见她如此,柏寒表情还是冷的,却也迅速撤回手,依礼下跪。
孝淑公主自知此次是遇上狠角色了。方才自己那一巴掌打得出其不意,却还能被轻而易举挡下,可见这女子一直跟在长生身边毫无存在感,倒是个有真本事的。
自己从前怎会小觑了她们。
再去审视长生,她心中就多了几分顾忌。底气不足,自然气势就弱了一半,这些细微变化长生都看在眼里,不由感慨到底还是年轻啊。
她起身,仍垂首不抬,一副恭敬谦顺的模样。
“不知公主殿下匆忙赶来,是又丢了什么东西,要从桃花这里找吗?”
孝淑公主一听,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你还在装给谁看?你以为我王兄护着你,仲无期也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休想!”
她重新找回了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一甩长袖掉转方向,朝这帐内正中央的软榻走去。她稳稳坐于榻上,眨眼就成了这营帐里真正的主人,昂首挺胸朝她的侍女拍了拍手。
不一会,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长生定睛一看,盘中放着匕首白绫还有一瓶鹤顶红。
“你既要死,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先前种种,是我故意设计害你。你能活到现在只是运气而已。明日就到邺城了,你再多挣扎也是无用,就算眼下我不杀你,母后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这番话说得倒算心平气和,这个节骨眼儿上,真是难为她了。
长生抬头,惊骇之余,更多的是哀怨。她眼圈微微泛红,更显楚楚可怜,逼真得让柏寒都不禁为之一动。
“为什么……我只是区区弱女子,我什么也没做过……”
孝淑公主骤然拍桌:“你还要装?在大晋王城勾引我王兄,在驿站假装晕倒勾引我夫君仲无期……真不愧是卖笑的贱婢,是个男人就往上贴。就你这模样还想一步登天做世子妃?醒醒吧!”
“我没有!”长生忍不住大声争辩,“我从未想过要做世子妃,我……”
欲言又止的表情,在看到孝淑公主越发难以置信的眼神后,长生像在逃避什么,噤声低下头。
“不想做世子妃?”孝淑公主终于明白过来,口中下意识重复,“……你说你不想做世子妃?”
长生耐心停顿了好一会。
“我和无期哥哥……我们……”
“无期,哥哥……?”
短短四个字,却如同晴天霹雳,孝淑公主一字一顿地念着,情绪几近崩溃。
“……贱人,贱人!”
她不顾一切飞扑过来掐住长生的脖子。这次倒不用柏寒出手,长生自个儿就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原地。
“公主殿下,你明白得太晚了。你总想着要害我,却不知无期哥哥正是被你这样亲手推向我。”她俯在孝淑公主耳边,脸上明明还是一样的表情没变,语气却满是讥讽嘲弄,“你猜,他回来后若知道你将我赐死,他会怎样?”
“你威胁我,你敢威胁我?!”
孝淑公主猛地推开长生,失去理智般抓起托盘中的匕首。
“就算杀了你又如何!你就是个伎女,我想杀多少就杀多少!你真的以为仲无期会爱你?你有什么资格,你也配?!”
她朝长生狠狠地一刀刺下去。
“他只爱我一个,他心里只有我!”
虽然长生觉得自己这戏演得就像个杀千刀的狐狸精,但是孝淑公主这副模样着实令她愧疚不起来。如此癫狂,丑态百出,对于公主而言当真少见。
但这恰恰证明了当初长生的推断。孝淑公主确实很爱仲无期。爱到极致,爱到没有自我,爱到不择手段。
赤裸裸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也就差个没能捉奸在床,她还在自我催眠仲无期对她有情。长生真不知道该说她白痴还是可怜。
由此可见,三个人过去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
孝淑喜欢仲无期。仲无期喜欢孝康。孝康不明。暂定喜欢仲无期。
这下长生想把孝淑公主划出嫌疑人名单都难了。
“桃子!”
伴随一声高喊,也不知从哪儿飞出个人影,用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挡在了长生前面。只听刀刃撕裂布料,刺穿皮肉,鲜血随即喷涌而出。长生和被抢了先的柏寒同时愣在了原地。
其实柏寒虽站得远,应对这一刀也绰绰有余。大概是那人太过担心,才什么也顾不上想,头脑发热直冲过来。
“……哥哥,为什么……”孝淑公主显然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松开匕首,两只手都在夸张地颤抖着。
“为什么要替她挡……她不值得你给她挡!傻哥哥,你真是无药可救!”
默如川一手捂着胸口,张嘴刚要说话,就吐出不少血来。他瘫倒在长生怀里,两眼却看着孝淑,有气无力地喃喃:“别做傻事……”
话音未落,就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齐国世子在大晋王城整一年安然无恙,到了家门口却被骨肉血亲捅了一刀。队伍连夜开拔,直奔邺城而去。马车里默如川的伤势虽然不严重,简单处理过后却未见好转,这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气氛格外凝重。
到达邺城齐王宫是在次日清晨。世子受伤,可谓惊动了三宫六院,连齐王本人都推迟了早朝先行世子宫探望。御医战战兢兢把脉抓药,嫔妃侍婢站了一屋子,倒是孝淑公主自己跪在院子里,脱簪待罪。
她并未着急拉长生顶罪,也没有心急火燎为自己开脱,只是幡然悔悟一般,跪了有一个多时辰。
直到殿内忙活完了,毕恭毕敬送走了齐王,才有太监出来传话。
是王后。她要召见孝淑公主和琴伎桃花。
随太监进入偌大的世子宫,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到如此极尽奢华的宫殿还是让长生着实吃了一惊。齐国富庶之地人尽皆知,齐王后出身世族大家,有钱有势自然没得说。只不过看样子她疼儿子疼得毫无下限,这般布置也不怕世人诟病她有不臣之心。
正殿宝座上,齐王后凤钗绾髻,珠光华衣,皮肤保养甚好,只是难掩眼角细小的皱纹。见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垂头丧气的模样,她虽恼怒她伤及世子,到底还是心疼更多,忙叫人搀扶公主起来,唤到身前。
长生行礼跪安,王后却什么也听不见似的,完全把她当空气。长生只得老实跪着,但听宝座上齐王后端庄又带些责备的语气:“你呀,叫母后如何说你才好?你王兄身份何等尊贵,你再任性,怎可伤他至此?”
孝淑公主拭泪:“都是女儿不好,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
话没说完就低头又是一阵啜泣。
长生在下面听得简直目瞪口呆。这还是先前那位歇斯底里拿刀就砍的齐国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