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沐梵恩

4、旧事

　　沐璃六岁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来到太平间认尸，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那个警察阿姨在电话里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在那个冰冷的房子里第一次见到外公，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他把她挡在了门外，然后告诉她，从此以后她搬来跟他生活。沐璃的印象中，她的外公总是不言不语。她的一切他都不在意，沐璃想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她在世上的合法监护人，他未必想接手她这个包袱。她是孑然一人，这个词语好像是一夕间学会的。沐璃开始上小学，她开始变得很沉静，如果之前的幼儿园老师来，怕是会认不出这个原来很活泼的小女孩。而在开学的第一天，沐璃遇见了戚子墨。
　　“老师，我家墨墨就拜托你了。”戚家父母对着老师鞠了躬，将小男孩推上前。老师笑着说，“放心吧。”然后将小男孩安排在一个较前的位置。这所学校算是贵族学校，有钱的有权的家长都把孩子往这里送。虽然每个都是含着金汤匙的小孩子，但是戚家的孩子可不能怠慢。这座城市，戚家有着出乎意料的强势和遍布各界的人脉。沐璃静静地坐在角落，她是一个人来的，她来的很早，她在门口等开门，连老师都吓了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那个小男孩突然就在自己面前出现。沐璃将头扭过去，不想搭理他。男孩第一次看见女生这样对他，以前在幼儿园，每个女生见到他都会笑嘻嘻的回应。戚子墨以为女生没听见，把声音放大了再问了一遍。沐璃仍旧不理他，男孩狠狠扯住女孩的辫子，逼着她转头，“喂，我问你了！”沐璃被扯疼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但是却没哭出来。她的小手推开男孩，让男生不能再扯着。戚子墨猝不及防的被推倒，膝盖在地板上磨损了。他一下子就哭了，然后大叫：“你敢打我！”边吵边冲上前和女孩撕扭到一块。等老师回过头看教室的时候，就看到戚家的小少爷跟一个女孩大打出手，而整个教室一片混乱。“沐璃，给我住手！”老师上前分开两个小孩，只见女孩还在空中挥动着拳头。事后，戚家说不会追究才让这个年轻的老师送了口气，而与此同时，她也把沐璃作为了头号头痛分子。
　　戚子墨后来是被爸爸领回家的，爸爸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还是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告诉他，女孩子是用来疼的，欺负女孩子的不是好男人。戚子墨想都是那个女孩子害的，然后，沐璃这个名字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出乎老师的意外，第一天就和人大打出手的女孩子并不是调皮的人，相反，她安静得几乎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当然是几乎，因为戚家那个散发光芒的小孩子总是会去惹她。她都不记得听到多少次沐璃淡淡地跟她反映，戚子墨又对她做了什么恶作剧。戚子墨是个非常好看的小孩子，眉清目秀，教养很好，但是就是喜欢与沐璃作对。老师说过他几次，却没有成效。
　　戚子墨每天上学就想着要怎么样与沐璃对着干，沐璃语文好，他就要比她更好，小孩子间能争斗的东西，他全部要赢。但女孩子几乎不怎么理他，无论他再怎么惹她，都没有跟开学一样反击。小男孩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好希望她能再跟自己吵一次。终于，一次绘画比赛后，小女生开口了，“戚子墨，你这样做真的好无聊。”已经是一头短发的小女生说完就走了。
　　无聊吗？是有点无聊吧。但是就是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其实他还是觉得女生长发比较好看可是打完架的第二天她就把头发剪短了。“墨墨，下来吃饭。”饭桌上，戚母问儿子“你在学校过的怎样？”“挺好的。”戚父这时也刚从外面回来，看见儿子一把火就上来，“你这小子，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欺负女孩子，结果我今天家长会听老师说，你老是和一个女孩子作对，她不过是和你打过架，你需要记仇这么久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戚家的孩子会这样？”戚子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老和沐璃作对，但是不是记仇，他不讨厌她，真的。看儿子不说话，戚父伸手就要打，被自家老婆截了下来。“你先吃饭，我和儿子谈谈。”
　　“那个女生叫什么？”“沐璃。”“墨墨，你讨厌她吗？”“不讨厌。”“那为什么三番两次地与她过不去？”男孩子低着头不回答。戚母看了半晌突然笑起来，“墨墨，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喜欢？戚子墨对这个词还是很陌生，所以一脸茫然地看着妈妈。“喜欢一个人就会希望她快乐，希望她注意自己希望她也喜欢自己啊。”戚母很耐心地讲着。男孩子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女人摸摸他的头，“或许你还不明白，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这样的方式只会让她讨厌你。”“我不要她讨厌我！”男孩激动地嚷着。戚母大概明白自己的儿子恐怕是真的挺喜欢那个女生，否则平素很沉稳的他怎么会这么反常。“不管怎么样，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你爸爸教过你，要对女孩子好，如果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更是应该好好的保护她。”戚子墨似懂非懂的点头，只是下定决心他不要沐璃讨厌他。
　　沐璃觉得那个男孩子很奇怪，他总是千方百计地要和她斗。其实，她早就输了，在他和他的爸爸妈妈一起的时候。那天打完架，回到家外公的忽视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任性的本钱，就算自己在怎么受伤也没人心疼了。所以她很讨厌他，讨厌那个明明已经很幸福的男孩。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本钱和他抢。沐璃原本可以把这种讨厌的情绪一直持续下去的。可有一天，戚子墨却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她很好。伸手不打笑面人，好到让她也没有什么借口讨厌他，也以为和他的结解开了就能像对一般人一样对他。但沐璃没想到，他却成为走进她心里的第一个人。
　　那天，学校组织春游，一行人做着旅游大巴去玩。“你跟别人坐一起拉。”沐璃有些头痛的看着旁边的戚子墨，不明白他干嘛跟自己一起坐在最后边，前面的班长明明就很希望他坐前边。“你管我！”小男生扭过头去，语气强硬地企图遮盖自己的脸红。沐璃没办法，叹口气，就随他好了。突然车身剧烈摇晃，坐在最后的两人明显感受后面有车重重地撞击，紧接着是第二下。大巴在快到收费站时被人追尾，后面车的司机酒醉驾驶所以撞了上来，又因为后面的车刹车不及，三辆车挤到了一起。“快，快下车！”司机有些慌张，油箱泄露了，又是夏天，高温下摩擦很容易就会起火。老师一听，赶紧组织车上的小孩子下车，事出突然，所有的小孩都被吓懵了，车厢里全是哭声。老师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个孩子下车，现在车厢里已经能闻到非常重的汽油味，还有隐约的焦味。“沐璃，快点走~”戚子墨马上想带着旁边的女孩子走，他也很怕，但是他要保护她。“脚，好痛！”这是他才发现，沐璃的脚被后面破碎的玻璃划出非常大的一条口子。沐璃真的很痛，伤口上还有不少玻璃碎，她也想走，但是她真的走不动。“沐璃，戚子墨你们两个快下来！”车上的人有一半被老师和司机抱下车了，老师抱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孩一边大声向车后喊。“老师，沐璃的脚受伤了。”戚子墨的声音并没有被老师听到，因为在他说的同时，他们身后的小轿车传来了爆炸声。“你先走。”沐璃忍着痛推着戚子墨。“我不会丢下你。”“快点走，反正已经没有人会心疼我了。”这是沐璃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感受，她终于哭了。戚子墨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她的眼泪心里好痛。“我会难过，如果没有了沐璃，我会很难过。”沐璃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小男生。
　　“你们两个快点下车。”老师终于到了他们面前，她背起沐璃牵着戚子墨终于离开了那辆岌岌可危的旅游大巴。后来，交警和消防前来处理事故。沐璃因为伤口要紧急处理，一下车就被送到附近的医院，戚子墨坚持要跟着去，老师坳不过他，让他也坐上救护车。后来听说的戚家父母一听自家儿子在医院，吓的马上驱车赶去。但是到了医院，看到的却是自家儿子在一个女孩身边沉沉睡去。
　　“墨墨，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子。”戚父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只是不知道会多久。”“小孩子的喜欢大概一阵罢了。”戚母看到儿子没事，也放下心地说。“他始终是我儿子。”戚父搂着自己的妻子，“也许就是一生。”
　　所以在日后，当戚子墨带着童恩回家，告诉他们他和她订婚的时候，戚父很惊讶，他以为跟儿子一直很好的沐璃最终才是他们戚家的媳妇。他问过，但儿子什么都不说。而当所有事情都落幕的时候，戚父才知道原来他没有看错，他的儿子就这样爱了那个女孩一生。

作者有话说

　　暂时就这样，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