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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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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什么不好办的事,荣弘帝最先想到的总是他的亲弟弟。
新提拔上来的官员便会认为这是皇帝信任端亲王,对他委以重任的表现,而那些在朝中混了多年的前辈们则都清楚,事实恰恰相反——李云慎只是不想让李云恪在都城久留,这样端亲王就没那么多时间去结党营私了。
李云恪一年当中若有半年是在颍中度过的,那大概还是李云慎心情好,破天荒地不想去为难他。不过这样的时候到底还是少,一般来讲,一年到头他能在王府里住上三四个月便是不错了,大多还都是逢年过节太后想他想得紧,才会开口让李云慎将他召回都城多住上几日。
因此李云恪并不意外于李云慎将此事交给自己去做的决定,毕竟这又是个能将自己赶出颍中的好借口,他怎么会轻易放过?可这一百精兵……
自己一个都能当一百个人用了,他真不是骂人呢么?
不过他是皇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李云恪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行礼道:“臣弟遵旨。”
出了宫门,李云恪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送他进宫的王府马车还在宫门外等着,一见他出来,便有个小少年从车上跳下来,奔到近前道:“王爷累了吧,回家休息?”
小少年只有十五岁,名叫孔迎,是端亲王府管家的小儿子,打小在王府里养大的。李云恪虽然不常留在王府,但每次出门回来总会惦记着给他带回点什么来,将这孩子当自己弟弟疼了。
他捏了捏孔迎的鼻子,把手臂架到小少年的肩上,有气无力道:“回家也没得休息了,迎迎,哥又要出门了,回来还能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开心不?”
孔迎俊俏的小脸冷下来,道:“王爷,皇帝又刁难您了?这才在家里住几日,又要让您去哪儿?”
“嘘,小点声。”李云恪高出他许多,整个人堆在他身上,看上去有些没正形,“这里人多口杂的,你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治你的罪。”
孔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才不怕。”
“你不怕我怕。”李云恪站直了,在他背上拍了下,道,“你先回吧,我明日一早离开颍中,今日就四处走走,晚点自己回去。”
孔迎眨着一对杏眼看了他片刻,猜他此时心情定然不怎么好,便没再多说什么,点头道:“那王爷也别太晚了,否则明日赶路要累的。”
“知道了,小管家!”
孔迎走后,还不等李云恪离开,后头便有人叫住了他。他转身看过去,见兵部尚书齐岚正小跑着往这边赶,便往回迎了几步,道:“齐大人有事?”
齐岚已是四十过半的年纪,跑了这一小段便有些喘了,向他行的礼也显得不那么规矩。他倒是像知道李云恪不会在意这种事一样,也不告罪,直接压低声音道:“王爷,此处不便说话,咱们换个地方?”
李云恪状若不经意地往四周扫了一眼,笑道:“齐大人,我们在众目睽睽下一起走了,只怕更要惹有心人多想。”
齐岚一时为难。
“边走边说,无妨。”李云恪说着,已经迈步往前走。
齐岚跟上,也学着他的样子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挺直了背脊,让自己看上去更光明磊落些,但声音却仍是低的。
“王爷,”他道,“这次的事预感很不妙,只怕不单是五十多个虬厥兵将那么简单,这些人说不定会在承宁境内掀起大风浪,王爷此去一定要加倍小心。”
“齐大人的想法与本王不谋而合,恐怕这只是个开端。”李云恪笑着对他点了下头,“多谢齐大人关心,本王定然不辱圣命。”
齐岚听得想翻白眼,心说谁管你辱不辱圣命了,顾的是你的性命!不过他当然不敢直说,又道:“如今兵权三分,一分皇上亲自紧握手中,一分在兵部,还有一分本由王爷控着,现转到了章帅那里……”
李云恪用闲话家常的表情和语气道:“齐大人,皇上将兵权交到兵部和礼新手里,却也不过是给别人看的,真到了动兵的时候,还得是他一人说了算,你们若敢妄动,只怕会先于敌军触怒他。本王知道你们的心意,可切不可为我一人将自己给赔了进去,这万里江山,靠得都是你们这些忠臣良将守护,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伤及自身。”
齐岚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接了。
年前李云慎以边境军情吃紧为借口,将李云恪手中的兵权转给元帅章礼新,彻底将他的权力给架空了。然而多疑的荣弘帝却不知,章礼新一直是暗中支持着李云恪的,似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这也是众人对兵权转移一事并无异议的原因。
承宁表面依旧是一派祥和,可看得清局势的都知道,这个王朝的繁盛只剩下一个华美的驱壳而已,如果朝廷再不做点什么,战乱迟早会降临到这片土地上。
皇帝不作为,一些良臣便开始寻求出路,第一个看上的便是愈发出色的端亲王李云恪。他们私下里秘密联系,一点一点扩大,到今日,已经足以和李云慎的势力抗衡了。
可李云恪却始终没什么表示,说他有意,他却只像个想帮兄长守天下的忠臣;说他无意,他又总是在每一个关系到这些人安危的时候挺身而出,闹得这群人永远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这事不简单,可也不至于太凶险,我猜虬厥还没想有大动作,这应该只是一次刺探。”李云恪眼里亮起一团光,道,“他们来得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虬厥到底有多大的实力,才好决定后头要怎么安排。”
齐岚听得似懂非懂,却直觉李云恪是要做什么他们都想不到的大事,没来由便是胸腔一热。
可还不等那热度漫向四肢,便被后头泼来的一盆冷水给浇熄了——齐岚听到身后有人喊皇叔,面色不由沉了沉。
“齐大人先走吧。”李云恪简短快速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回过头去,对往这边走的年轻人礼貌地微笑点头,“见过太子。”
太子李诚是个人和名字正相反的人,为人奸猾得很,至少李云恪是这样认为的。李氏皇族的人都有一副好面相,李诚也不例外,可也不知是不是这位太子爷心里算计别人过多,李云恪总觉这人刻薄多于英俊。
“皇叔可折煞侄儿了,侄儿是特地追上来给皇叔请安的。”李诚对他微微颔首,嘴上说请安,却看不出对这人有多尊敬。
不过想来也是,李诚是李云慎的长子,不过就比李云恪小了三岁,虽是按照辈分口称皇叔,却是无法将他当真正的长辈去对待的。
李云恪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太子这安请得倒是及时,不然再晚一天我就走了,再要请安又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李诚干笑,“皇叔说笑了,不过是区区几十的贼兵,想来有个十天半月皇叔便能解决了。”
李云恪连忙摆手,“这话我可不敢说,这群人潜入境内后便不知所踪,十天半月能不能将人找到还不一定,更不要说解决了。若是拖得久了,皇上怪罪下来,还请太子多帮我说几句好话啊。”
李诚撇嘴,“父皇可舍不得怪罪皇叔,谁还不知这些年来为我承宁社稷奔波得最辛苦的便是皇叔了,他若还要降罪于您,那这天下人还不得反了啊?”
李云恪挑眉,道:“太子,祸从口出,话可不是乱说的。”
李诚哎哟一声,在自己嘴边轻拍了一下,“侄儿失言,皇叔莫怪。”
“若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明日离都,还有些东西要准备。”李云恪心知这位太子比自己那小心眼的皇兄还要忌惮自己,不愿再和他多说,找个借口便要离开。
“皇叔,”李诚在他手肘处拉了一下,道,“侄儿想问问您,看父皇那意思是想叫您将入境的贼兵收拾了,这事便算完了,似乎没有要向虬厥追究的意思。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们却还要忍气吞声,您觉得,他这样做丢脸么?”
来了,李云恪想。
可这算什么,试探?那这试探是来自他父皇的,还是来自他本人的?
李云恪清楚李诚对于李云慎这几年的诸多做法感到不满,私底下没少忙乎他自己的那些事,对他父皇也不过就是表面孝敬,心里指不定多希望李云慎能出点什么事,好让他能早日登上皇位呢。
若李诚足够聪明,这个时候比起挑衅端亲王,他更该表现得亲近些,将对方收为己用。可这家伙也是现实得很,年前李云慎将李云恪的兵权一收,他对这位皇叔便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了。
李云恪实在是被这对父子弄得烦了,连敷衍都懒得,道:“我只是个办事的,没什么想法,丢脸不丢脸,太子还是去问皇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