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录》寸子亓

7、雪人小姐

　　玛莎捧起最后一捧雪，放在了雪人身上，胖胖的雪人头上插着一根胡萝卜，小丑一样的鼻子，眼睛两个黑纽扣，两根枯槁的树枝成了它的手。

　　今天是圣诞节，玛莎告白了，然后她成了失恋的人。

　　酒瓶中白兰地还剩下几滴，玛莎看着雪人痴痴得笑了起来，随后酒液就滴在了雪人头上，划过脸颊，进入了雪人大大裂开的嘴中，溶了进去，最后在雪人身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醉了，玛莎捧着雪人的头，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雪人的额，她可能把她当成塞尔了。冰冰凉凉的触感在嘴唇上化开，刺激了胃，打了一个激灵，仓惶退开，留下一个头上有这红唇印的雪人。

　　她不开心，雪人想，它想做些什么让她开心，可是它只是雪人，什么都做不了。

　　明晃晃的灯光从楼上照了下来，打在了雪人身上，很暖和，可是也痛。

　　“玛莎，上来装饰圣诞树了。”一个头从窗户探了出来，酒红色的卷发闪着光泽。

　　玛莎把酒瓶随手一扔，擦去脸上的泪珠应了一声。她走了，雪人有点不开心，可是能怎么办呢，它只是雪人。

　　圣诞节堆出的雪人安好的立在庭院，太阳升起又落下，雪人依然如当初一样，胡萝卜的鼻子，纽扣眼睛，还有树枝的手，当然头上的红唇印也没有褪色。

　　按理说红唇应该不在了，雪人也该有些融化的，但这个雪人没有，玛莎有些惊奇，她叫她雪人小姐。

　　雪人小姐早上好，雪人小姐晚安，听着问候，雪人也想回玛莎的问候，可是她不能，它只是一只雪人。

　　玛莎，欢快跳下汽车，手中的帽子飞到了雪人头上：“雪人小姐，我好高兴，塞尔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可随之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雪人小姐，冬天快过去了，你也该化了吧。”玛莎有点不开心，这个雪人毕竟是自己亲手堆的，而且每天都有问安，有了感情。

　　而且雪人小姐化了，就没人和她聊天了。她不想让雪人小姐融化，或许她可以去找找亚娜，她总有点子。

　　雪人小姐有些开心，玛莎关系她了，可想到玛莎的心上人回应了她，它又有些不开心，它想，它失恋了。

　　当玛莎再来时，手中推着一个推车，亚娜走在她身边，酒红色的卷发扫过胸前，深v的领口令人一探究竟。

　　她很漂亮。

　　玛莎和亚娜把雪人搬上了车，摇摇晃晃的，雪人想它可能晕车。

　　推车来到了冰窖，两人把雪人从车上搬了下来。头上帽子歪斜的戴着，树枝有些松动，玛莎把树枝拔了出来，重新插了上去。

　　两双冻红的手相互摩擦传递着热量：“亚娜，这里好冷，我们快出去烤火吧。”两人出了冰窖，推车被扔在了这里，还有雪人。

　　玛莎就像沉浸在幸福的小女人一样，恨不得把她的喜悦分享给每个人，可是陌生人没兴趣听她说话，而亚娜很忙，唯有雪人小姐愿意听她说话，不会忙到见不到人，也不会一脸不耐烦的打断她说话。

　　雪人小姐已经在冰窖待了很久了，它不知道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太久了。

　　玛莎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外，已经很少来见它了，它想它被忘记了。玛莎最后一次来时，她哭了，哭的很伤心，泪水灼烧着它的身体。

　　她说塞尔要和她分手，她说塞尔说只是玩玩。她说塞尔找了新女朋友了，一个很漂亮很有魅力的女人。

　　雪人小姐不想她不快乐，艰难的移动笨拙的身体，然后抱住低头哭泣的玛莎，玛莎被吓到了，没有擦泪水就跑了，雪人小姐有些害怕和后悔，它不该动的，可它想安慰玛莎，抱抱玛莎，它怕玛莎找其他人来，然后摧毁它，但是它等了很久很久，玛莎都没有来。

　　它想玛莎来一次也好，那怕是来捉它的也好，但没有，一次也没有。

　　“雪妖婆婆，您在吗？”又过了一段时间，九九不见玛莎下来，它想它真的被忘记了。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需要吗？”带着时间痕迹的声音并不苍老，反而有这淡淡的韵味。

　　“雪妖婆婆，我想变成人。”

　　“孩子，你想好了，如果变成人你便只有一年时光。”

　　“她的吻赋予了我生命，我想抱抱她，但她怕我，怕我的雪人样子。”

　　“那好吧，孩子，睡吧，睡醒了你便会变成人了。”雪人小姐缓缓闭上眼睛，它睡着了，梦见了玛莎小姐，它给了她一个吻，和最初一样温暖。
　　雪人变成了人也是雪人，不需要吃的，雪人是雪的产物，没有性别，但它是雪人小姐，玛莎的雪人小姐。

　　它想和玛莎小姐认识，但没有机会。

　　“仓鼠小姐，你说怎么才能让玛莎小姐认识我。”无聊的雪人骚扰着吃着坚果的花栗鼠。

　　“你知道玛莎小姐是做什么的吗？”

　　“我知道！她给我说过。”

　　“这样阿七，那你可以装作她公司的人，然后以后辈的身份去认识她，请她指教你。”

　　“可我不知道她在那里上班哪。”白皙的脸上满满不开心。

　　“那你知道她最常去哪吗？”口不离坚果，但吐字清晰。

　　“这我知道，她说过下班了她会去凯德朗酒吧去喝几杯。”摘下头上的帽子：“这就是她从那带给我的。”花栗鼠并没有看毛自取，相比被秀它更喜欢啃坚果。

　　“可我不知道凯德朗在那啊。”雪人小姐兴奋的神情一下就蔫了。当看见落在栏杆的乌鸦先生时，眼睛一下就亮了。

　　“乌鸦先生，你知道在哪吗？”

　　“知道。”

　　“乌鸦先生，那你可以带我去吗？”

　　“当然，为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黑亮的翅膀放在胸前，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非常感谢，乌鸦先生。”提起裙子弯了弯腿。

　　夜空下只见一个肩膀上停着一只乌鸦的女孩穿梭着。

　　当雪人小姐到了凯德朗时，玛莎小姐已经在柜台喝醉了，旁边一个白人先生一直看着她，似乎考虑要带她走，压抑着害怕挤过人群。

　　“玛莎小姐，玛莎小姐。”细细小小的声音让玛莎注意到了面前的小女孩，为什么说小女孩呢？因为她太矮了，大概只到她胸口。

　　“有事吗？小女孩。”玛莎低下头来看雪人小姐。

　　“玛莎小姐，亚娜小姐让我来接你回去。”

　　“哦，这样啊，那就回去吧。”雪人小姐手忙脚乱的扶着玛莎走出了酒吧。

　　“你真可爱。”玛莎猝不及防的一口亲在了雪人脸上，留下鲜红的唇印，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

　　雪人小姐脸一下就红了，胖嘟嘟的脸像只可爱的河豚。

　　“你叫什么？小女孩。”

　　“我叫雪……yeit。”

　　“yeit，奇怪的名字。”

　　雪人小姐和玛莎认识已经很久了，这段时间雪人很开心，它喜欢呆在玛莎小姐身边，喜欢和玛莎玩更喜欢玛莎小姐亲它。

　　它和玛莎一起看书，一起睡觉，一起去教堂做礼拜，很快乐。

　　又是一年圣诞节，玛莎小姐邀了yeit小姐一起装饰树，还有亚娜。

　　雪人小姐最近有点惆怅，它想过了这个圣诞节它就该走了，快一年了。

　　这个圣诞节过后怎么，现在没人考虑，玛莎小姐心中装满了糖果，甜丝丝的。

　　“玛莎小姐，我可以邀我的朋友来参加圣诞节吗？”雪人小姐看着充满圣诞节气息的房子，想到了仓鼠小姐和乌鸦先生，眼神看着玛莎小姐，它有点怕被拒绝。

　　“当然可以，yeit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怕什么呢。”听到同意，雪人小姐跳了起来，抱住玛莎，啪叽一口亲在了玛莎的脸上。

　　“这是你的朋友？”看见yeit肩膀上一左一右站着两只动物，玛莎温柔的笑了笑。

　　“嗯。”喜悦的重重点了点头。玛莎退后一步，侧身让开：“那么请进吧。”

　　难违的节日，尽情的放纵、享受，悦耳的音乐加上曼妙的舞姿为气氛添了色彩。

　　送走客人，雪人小姐把玛莎拖到了沙发上，蹲在一旁看着她。它想把她铭记于心，永不忘记。

　　刺鼻的味道传来，雪人小姐发现着火了。圣诞树引着了房子。

　　灼人的温度染红了雪人小姐的脸，它是雪人不可避免的怕火，它开始融化了。

　　“玛莎小姐！”喝醉的玛莎叫不醒，雪人想了想把玛莎扶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越靠近门口，就越靠近火源，温度的攀升，雪人在融化。

　　等雪人把玛莎送到门外时，雪人小姐已经恢复了原样，融化的不成样子了。

　　“雪人小姐！你怎么了？”没有走远了乌鸦先生看见雪人小姐的样子，有些焦急。但没有办法。

　　“乌鸦先生，是你啊，我该走了，能帮我去叫人吗？谢谢你乌鸦先生。”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为虚无。雪人小姐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