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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孑然 ...

  •   ①起
      生于微光,死于荒芜,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在合适不过了。生而知事,众人皆言妖孽降世,本欲焚来祭天。
      却被林夫林母多次阻拦,可再多不愿,阻拦也抵不过谣言威力,久而久之林父林母也默然妖孽一说。
      最终将她缚于石堆间,待柴禾燃起,便是妖孽入九幽修罗之时。
      众人欢呼,面上散了多日的愁苦。几个孩童欢笑唱着山谣:林家夫,生繆种,天不收,地厌弃,不焚不惩大难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玩闹。
      顷刻,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低压的轻喘。猎户张泉知道这是大虫①出现时的声音,慌喊到:快跑!有大虫!
      众人作鸟飞散,一头白额大虫飞跃过灌木丛,吓破了胆,惊飞了魂,唬散了魄。
      白额大虫休管四处逃窜的人,孩童的哇哇哭声也充耳不闻,目标明确,直奔林家妖孽。
      几下咬断麻绳,叼起襁褓折回林中,消失在灌木丛深处。
      惊魂未定,众人歇下心面面相觑。又三日,众人拿好武器进山,寻那大虫,不得而返,次日再寻,依然不得,如此三番。
      即未寻得,又是农忙之时,费了多日,所获不得,众人这次歇了心思:想来那妖孽已被白额大虫所食,而白额大虫不过是从别处为妖孽而来。
      时光荏苒,转眼过了几载,众人皆忘了多年前欲被自己焚烧的女婴还有消失的大虫。
      嘈杂的街市上人来人往,歌舞升平,田镇偏安一方,不与四方联系过深,自未受群龙夺位之争影响。
      然人之天性自是八卦,对天家之事虽是忌讳但却因地处蜀中峽远之中,山高皇帝远自是不怕,说书人于暗红色木案后,响木重重一拍,扇子摇动,唾沫横飞:
      "要说啊,这群龙相争本于公主无关,她自管兄弟登位嫁人便罢,可大公主自小养于天子身边,对权谋一事与男儿无疑,也想登那九五之位尝尝味道。"
      说到一半和扇微笑,端起案上青茶慢悠悠喝了起来。
      田镇人都知这李先生的规则,自发掏出一枚铜钱置入案上木碗中,随后还有人直接把酒水倒入李先生喝茶的碗中。
      “本来群龙觉大公主无害,没与她刁难,但没想众人所争的西北军军符最后到了她手里,一时群龙达成协议齐齐对公主出手,不过数月公主便被天子猜忌,削去了身份,流放蜀中。现怕是已遇害吧,可惜了。”
      听见李先生的话,有人问到:“不是流放吗,怎么遇害了呢”
      “还不是群龙惧怕公主卷土重来,斩草除根呗。”
      “那你说皇帝一开始就把她养在身边不就是有打算让她继位的想法吗?怎么会流放她。”
      “天子之心不可度,真实想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孑提着药出了酒馆:“原来那人是公主,可惜。”
      烈日灼心,寒潮却要来了。
      回到山中,啸雨从树林中窜出,孑骑在背上摸了摸它的头,啸雨向深山中奔去。
      还未到不归洞,远远的便看见洞前一小黑影,拍拍啸雨后背,啸雨加快了速度,不过片刻便到了眼前。
      “你怎么出来了?”
      “不放心你。”
      “有啸雨在,不会有野兽的。”
      “不是野兽,是……人。”说到最后已经微不可闻。
      “嗯?”孑推着公主进了不归洞,手中的药被啸雨带着一起进去了,小心翼翼的护着药包。
      “没什么,对了你进镇子有何事?”公主端坐在四轮车中,手下意识的握紧。
      “去给你捡药,你腿伤严重,山中草药不足,虎骨、败龟、黄芪、牛膝、萆草、续断、乳香这些须得壶世药堂才有。”
      ②转
      酥麻的触感从腿上传到神魂,让公主无意识的紧张,低眉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孑。
      孑顺着穴道和经脉按摩着公主的腿,加快腿伤的恢复,这样虽好,但不免会有些酥痛难耐。
      暖流在腿中流动,渐渐发热。
      最后孑推着公主出了不归洞,看外面细雨纷飞。
      “你的腿伤要好好养,我每天会给你按摩推拿,这样的时节不注意以后可能会导致风湿,阴雨天气会疼痛难耐。”
      “嗯,孑,真不与吾回去,吾会好好待你的。”
      “不了,我是山野之人,不习惯山下世界,你处的环境本就艰难,带上我,会给你拖后腿。”
      “你……怎知?”公主脸色一变。
      “你的伤口,你虽说是山贼所伤,可这一片山林的山贼早已伏降,若是在其他地方伤的,不足以让你坚持到这里,伤口会在路上就要了你的命,可见你身份不简单。再者……”
      指骨泛白,紧紧抓住四轮车扶手,暗色自眼底流出。
      “我生于山野,必死于山野。”
      “孑,你真不与我回去?”
      “不了,接你的人已经来到山下小镇,不出一日,便会找到你,你该回去了。”
      第二日,公主醒来见旁边已经没人,冰冷一片,便知孑已起身,扶墙起身。划着四轮车去向山洞,才刚出孑便出现在了眼前,背对着她,翻动草药。
      听课草植声响,没有回头:“待会我便把腿伤需要注意的事与药方写下,按照上面所述三月便可恢复如初。”
      公主听见欲言又止,最后嘴巴张开却又闭上了,她不知道怎么说孑才会与自己回去,她需要她。
      一人翻动草药,一人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嗷呜!”
      “她们来了。”
      金属叮铃响,这是剑刃相交的声音,她很熟悉:“孑,出事了。”
      啸雨带着孑来到打斗的地方,只见两批人斗在一起,草木之上血迹斑驳。孑有啸雨保护自是不怕,远远的等两批人打完,方才走向去。
      “你是谁?”
      “山野之人,随我去见你们主子吧。”
      带着众人来到不归洞前,她们齐刷刷单膝跪在地上齐声说:“属下来迟,望主子赎罪。”
      “无碍,这是孑,一位隐士。”抬手引向孑,同而转身看向孑:“孑,可否容吾再待一日,明日便走。”
      “你随意。”眼神晦暗看着公主,但见她眼中一片清明,撇过头漠然道。
      百日无事,晒了采来的药材,哄完啸雨后便早早饮餐而息。
      “公主,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双手被锁链所缚,跪坐于冰冷石阶上。
      “孑,吾真的需要你”公主美目含情带着祈求,那一瞬间孑仿佛感觉她是真的只有她了,可她知道不是,公主敢与群龙相争,手下能人异士自是不少,怎会只有她一人呢。
      “好,待汝功成,放我归山林。”垂下头,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自那日她便着上了男装,陪随公主左右,外人只道公主多了一名唤为孑的先生。
      随被流放蜀中,但消息并没隔绝。公主流放,群龙之间的协议自然被打破,相互猜忌又相互结约,你陷我左膀我断你右臂。
      群臣之间也争斗不断,职位上的人不断变换。上层波动下层反映,百姓苦不堪言。
      带皇帝想挽救时,群龙羽翼已丰,只得选一二忠臣提官牵制,方才稍稍稳定了动乱的朝堂。
      然表面风波虽定,暗涌却不断。
      九王爷密谋造反,书信于府中搜出,九王爷当场伏诛,皇帝大怒,府中下皆斩于天坮前,妻妾子女贬入奴籍,流放塞外。
      三王暴毙女人床上,皇帝痛耻三王,直接唤人裹尸扔进乱葬岗。
      五王沉迷男色、五石散,已然废人一个。待皇帝反应过来,群龙相斗只剩一二了,悲恸之时得宫人提醒方想起大公主朝颜来,是想再次品尝儿女绕膝滋味,召回了大公主。

      ③承
      公主启程之日,铺天盖地的野兽自山林而来,跪伏于官道两旁,目送马车离去,此起彼伏的吼叫声振荡四野。
      来到京城时,消息已先一步传入宫,而公主受万兽跪拜的消息早已在朝野上传遍。
      皇帝自是不信,但却暗下密令,让锦衣卫守株待兔,捉拿公主入狱,随行之人无一例外。
      “孑,后悔吗。”公主席地而坐,望向被缚于刑架的孑。
      孑微微摇头:“不曾。”不后悔,也不会后悔。
      三千青丝披散,宛如疯子一般,身上青袍松垮,身处囹圄之中却自有一番风情,一身风骨浪荡傲然。
      狱中风情荏苒,狱外一片天地。自公主入狱,万兽如疯了一般,围住城外,日常出入皆不利,百兽偶尔会攻击百姓,虽无一人死亡,但却烦不胜烦。飞兽于皇宫上空盘旋,时不时袭击百官,虽然□□威慑,仍无法驱赶它们。
      百官烦不胜烦,背后上人相推,奏折压满案犊,皆言该斩了公主,否则会发生牝鸡司晨一事。
      皇帝扶额思考,最终摊于龙椅之上:“来人,传朕御旨,大公主朝颜天资聪慧……天命所归,今立为太女……”。
      众人浩浩荡荡奉着御旨来到天牢:“奉天承喻……大公主,您看奴才这嘴,该叫太女了,东宫已经备好,太女可去焚香沐浴待诏令之人了……”
      听面前人恭维,思想却在游走:孑可是你所为。
      太女入驻东宫,人仰马翻,朝中势力更换,几样大权争得是昏天黑地。皇帝不知怎么沉迷于寻仙长生之术,不管朝上之事。每每遇到起奏,摆摆手不予理会,或是交于太女抉择。
      渐渐的民间流传出皇帝被奸人蛊惑,不尊阴阳,一意孤行,太女被妖化。民间流言四起,朝堂不能不理,不怀好意之人伺机准备。
      “孑,你说这局我该如何解。”太女执起一枚黑棋,按在了白棋右上,身后人侍茶于一边。
      “孑不敢妄言。”青衣已换成白衫,身上没有任何的修饰,发由一枚木簪扣住。
      “但说无妨,孤与你之间不用避言。”
      “流言止于智者,然百姓易被牵动,殿下可要小心。不出半月流言之事便会解决,而那日殿下则会得偿所愿,孑妄言了。”
      群龙残死过半,剩下的龙子能安活下来,自不简单,怎会甘心奉一个女人上位。
      余下两人稍一合计,便决定合谋拉下太女,再相斗。如今皇帝沉迷修仙,任何事都不能触动他,他们知皇帝性格薄凉自私,唯有触及到他的本身才可扳倒太女。
      招谋士献策,一一否决,最后才决定用一计,既然皇帝在乎修仙,那么便从此入手。
      皇帝重修仙,平日不会轻易见他们,上朝时虽可说,但必回被太女知道,打草惊蛇,反而得不偿失,是亦唯有他二人前去觐见皇帝方可。
      两人密谋三日,最后稍作打扮,让妆容显得慌乱不堪,才一前一后到了宫中,二人跪在长生殿外。
      良久,才由太监引入殿中,才进殿,两人便看见了皇帝眼窝下的青黑,对视一眼,都知道父皇怕是时日不多了。今日他们不来,便在没有机会,到时只能看那女人登上皇位了,而他们要跪俯在她脚下,等着她秋后算账。或者逼宫,然而这样来的皇位始终不当,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愿这样做。
      暗自庆幸,幸好来了。两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作悲泣状:“父皇,安阳要害你啊……”
      听完,皇帝脸上出现怀疑的神色,他知他的孩子在为皇位争夺,平日没闹到到面前便没有管,但今日这两人齐齐进宫。
      所言之事还是关乎他自身,怎让他不疑不怒。铁青着脸说到:“摆驾东宫。”
      跪着的两人马上起身跟上,他们可是,想看看太女沦为阶下囚的风姿。
      而这时本来在对弈的孑突然开口,说了声来了。
      公主有所疑,本想文孑是何事,然太监尖细的声音让她把话语咽下,浩浩荡荡的人进了殿门,御林军围住了东宫。
      “安阳,你可知罪。”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女,皇帝眼神晦暗不明。
      “父皇,儿臣不知。”孑说的就是这事,看见皇帝身后的两人,她便知皇帝离开长生殿来她这里,是这两人怂恿的。
      “林总体,搜。”皇帝听罢,不在多言,招来御林军统领。
      都知道今日太女不完,到她上位,他们会遭殃,是亦御林军不敢多动,略微搜索。
      没想到竟然在一明显之处找出了草偶,上面贴了黄符,写了字。
      林统领不敢多看,马上拿给了皇帝。
      皇帝一看砰然大怒:“安阳,你现在可还要狡辩,朕看你是不想当这太女了。”
      “父皇,儿臣习性如何,父皇自是知晓,儿臣怎会如此。”
      “这你如何解释?”她没法解释,人赃俱获,也不能解释。
      孑知道,时机到了:“陛下,这事无关公主,是我所为。”
      皇帝眯上眼睛,怀疑的眼神在孑和公主之间徘徊:“来人压入大牢。”
      不再言语,摆手就走,孑也被带走了。
      适时,天驱山老道推背算卦,卦象哑涩难懂。炼丹时丹药中一颗金光闪闪,皇帝夺而吞下,老道方才说出卦象之事,顺便推波助澜一番。
      孑在大牢,安然自得,她知道许多事,也知她会为公主大业献身,但无怨无悔。
      皇帝不准任何人探望她时她便知道埋下的棋子已经生效了。
      半月到,正是祭天登基最好的时机,这时登基万民归心。
      孑被束于石柱上,天坛下面是无数的官兵和京城百姓,而太女身着蟒服,从远方缓缓走来。
      两人眼神对上,一个清明一个复杂。
      太女嘴唇动了动:为何。手扶上孑的肩,细声呢喃。
      “命”。孑是山林人,离林命运起。
      “祭天开始……”悠长而有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刀祭先祖……”刀芒自脸上闪过,血涓涓的流了出来。
      “一刀祭鬼神……”次拉一声,刀刃划过孑手腕。
      “子然,再见了。”
      “一刀祭天地……”最后一刀划破脖颈,孑低下了头。
      一道金光自孑身体闪出,光芒化作金龙,盘旋在天上,翻云覆雨,最后朝公主腾冲而来。
      慌乱了人群,金龙不偏不倚进入了公主身体。
      机警之人马上跪下高呼:“公主天命所归……”人群随之跪下,万人声滔天。
      自祭天后,皇帝便卧病在床,太医说命不久矣,老道及其弟子都已伏诛。
      暗下收集的皇子罪证也摆在了明面上,皇子府满门被抄,血流成河。
      十五日辰时皇帝归天,太女登位,大赦天下。
      史书记载:庚丑年女皇登位,不设后宫,收养宗室子弟为太子。孤独一生,未立皇后。

      ④合
      她知道孑厌世,而她贪世,她强行把孑带离了山林,,最终又亲手送她归天。孑为她做了很多,而她能做的不过是送孑回她喜爱的山林。
      目送啸雨驮着锦盒离去,一抹清泪自公主眼中留下。
      生于斯,长于斯,安于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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