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说怪谈之搬迁》甜薯酱

3、搬迁

　　罗岩犹豫了一整天，最后决定去那座新房子里看看。

　　当地有个搬家的习俗，不仅要选定一个吉日，还得在凌晨一点两点才能迁新居，放鞭炮，这样才算得上好兆头，日子才会越来越和和美美。

　　罗岩本来不信这些的，奈何罗母千叮咛万嘱咐，他本不想理会，但想起那日他对母亲态度过分，罗母又为他付出那么多——

　　罗父罗母本在国外有稳定的事业，原本也想将高中的罗岩接过去发展，但他不愿意，等罗岩的精神出了问题，康复一段时间后突然发狂烧了房子还进了警局，罗母有些按耐不住了，主张一起回国照料儿子，罗父不情愿，他还想着国外的工作，两人分歧下居然为此离婚。

　　等罗岩知道这消息时一切都来不及了，罗母只是坐在他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平静道：“我和你爸本来就相处不太合适，我们的观念不同，这次他为了他的工作舍弃了家庭，我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得分开了，这不是你的错岩岩，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好好陪伴你的成长，才导致了这一切。”

　　说着，她鼻子一酸，居然捂脸哭了。

　　罗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感到愧疚，也因此，他断绝了自杀的念头，母亲因为他已经失去够多了，如果再失去他，只怕她会承受不住。

　　可有些时候，他依旧很难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狂躁，他很怕误伤到他的母亲，可事实上，每每他意识到这一点，他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罗岩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无意间伤害到家人，甚至痛恨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他不得不活着，即使他常常中伤他人，甚至中伤自己。

　　有时候人必须得活着。

　　只是活着活着活成了麻木不仁的样子。

　　想要重新振作也打不起精神，偶尔梦回年少，在那人身边，自己鲜活的模样，醒来的笑意渐渐冷却。

　　他想念董彧，想得不得了。

　　思念撼动了他的步伐，他终于一步步离开了自己冷冷清清的旧家，摇摇晃晃前往新住所。

　　夜半三更，罗岩偏偏在这个时候出门，他胡子拉碴，衣裤邋遢，从内而外的颓唐，像一个流浪汉。

　　然而罗岩不在乎这些，他甚至没有开车，只是沿着路慢慢的走。

　　乌云不动声色的遮住了天边的圆月，空气沉闷湿润带着一种压抑，四周寂静无人，唯有路灯照耀的影子，陪伴在左右。

　　罗岩闷不吭声的往前走，途径十字路口，冷不丁瞧见有老人在烧纸钱。

　　他冷漠的正要路过，对方忽然扯住了他的裤脚：“年轻人，走慢些。”

　　罗岩顿住不知，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什么事？”

　　老人指了指他的正前方，紧张兮兮的道：“纸钱莫踩，小心脚下。莫惊扰了鬼神！纸钱被你踩上一脚，鬼急了也要爬上你背跟着你跑！”

　　罗岩沉默了两秒，自嘲的笑了：“要是我想到那只鬼跟来了，我求之不得。”

　　老人骇然，望着他神经兮兮道：“嘘嘘嘘，这些话被乱说！小心鬼上身！”

　　罗岩神色漠然，也不理睬，径直就走了，连踩了好几张纸钱，全然不把老人的话当做一回事。

　　凉风吹过，轻轻抚起他的衣角，罗岩皱起眉头，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心头忽地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慌，心跳频率不规则的加快，手脚无故的开始冒冷汗。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眉峰隆得更高，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心脏。

　　啧，猝死吗？

　　居然会是这种死法……也好，死就死吧。

　　他刚生出这样的念头，眼前莫名一黑，慢慢的重获光明。

　　路灯下，罗岩眯了眯眼，望着自己的手心，干燥而粗糙，心跳的频率也平稳而有力，四周静悄悄的，一点风的痕迹都没有。

　　是错觉？罗岩有些失望。

　　可他又能奢求什么呢？

　　罗岩在原地伫立了几分钟，忽然大步行走，甚至发了疯的奔跑起来。

　　是董彧，是董彧在召唤他！

　　罗岩没有感觉到的是，他的肩膀忽然多出了一百克的重量。

　　一双透明无骨的手，正轻柔的拢在他的脖颈上。

　　来到新居时，已经是半夜两点，罗岩汗流浃背，慢慢的挺直了腰板，珍重的打开了那扇门。

　　铺面而来的新漆味儿，难闻，涵盖住了他想象中的温情。

　　罗岩滚烫的血液逐渐冷却，他打开灯，普通的客厅，墙上却挂着一张巨幅的单人照。

　　那人在墙上肆意的笑，笑颜里含着一丝狡黠，耀眼得很。

　　罗岩的眼眶瞬间就热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记忆里的董彧，回来了。

　　罗岩缓慢的走上前，抚上那副画像，手指不住的微颤，深刻而沉重的印上一吻。

　　他开始探索这套新居。

　　厨房里有一副董彧的厨房照，鼻子沾着黑点可怜兮兮；浴室有董彧的游泳照，翘起嘴角张扬的大笑；卧室有很多董彧的私人照，组成了一面墙，那些照片或正面或偷拍，构图自始至终都是明亮的、鲜活的。

　　罗岩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可看着看着眼眶又热了，视线模糊，却执着的黏在上头，干渴的望着那些照片，像沙漠里妄图止渴的士兵，幻想着海市蜃楼的出现。

　　他一张一张轻柔的吻过去，摘下许多照片拢在怀里。

　　即使是假的，也好像拥有在怀中。

　　罗岩疲倦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有香味飘进了屋子，罗岩皱眉，又有些期待，快步走进厨房。

　　……是罗母。

　　罗岩的心脏骤然落地，带笑的脸瞬间冷却。

　　别傻了，董彧怎么可能出现？

　　阴郁又拢上了他的眉间。

　　罗母尴尬的擦了擦手，端上一盘盘饭菜：“趁热吃吧，别让我担心。”

　　冷成冰窖的心情笼罩着罗岩的周身，这本就是他的不对，可心中的怨气还是牵扯上了他的母亲。

　　罗岩忍住怒气，冷漠而生硬的偏头，冷不丁瞥到罗母小心翼翼的眼神，他惊觉自己的冷酷，这才手足无措的嗯出声来。

　　母子俩陷入了奇怪的尴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