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说怪谈之搬迁》甜薯酱

2、搬迁

　　董彧已经去世十年了。

　　他和罗岩一块儿遇到了车祸，狠推了对方一把，自己却死了。

　　罗岩时常想如果不是他硬拉着他去什么郊游，也不会遭遇那样的事，落得如此下场。

　　他心里总在仿佛自责，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罗岩无法面对董彧的死亡，刚开始那一阵，他总觉得自己和发小玩在一起，他压根就不信芋头已经死了。

　　可后来，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是幻觉，不过是他发了神经病的幻想而已。

　　罗岩完全不想相信，可所有人都怎么说，他都分不清自己的所见到底是真是假，芋头又从他身边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几近发疯。

　　后来，他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去接受他爱人的逝去，接受他是一个神经病的事实。

　　他开始服软，开始吃药。他活得浑浑噩噩，就像一个废人。

　　生命中的光消失了，他找不到活着的出路。

　　他的生活漠然，但他很胆怯，他不敢去死。

　　为爱殉情是一件听起来浪漫的事，可死后的世界谁也不知道，家人朋友又像丝线一样捆绑着他，他不能选择死亡，他只能活着。

　　只是内心太过麻木，活成了牵线木偶。

　　罗岩狠狠吸了口烟，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只觉得自己懦弱不堪。

　　他抛弃了大学的学业，开始学画。

　　因为董彧会画画，他画了满满一本的他。

　　他用他粗糙的技艺去描绘记忆中的爱人，一遍又一遍，画到最后，画都精细成了一幅幅照片版的图像，罗岩却只觉得不像。

　　他皱着眉头，开始使用水墨、油彩，去形容记忆中的那个他，可越画越抽象，越画越潦草，画出的画作众人惊艳欣赏，可他却恍然未觉，只觉得画中人面目可憎，好似魔鬼戴上了爱人的脸，他只觉得陌生恐惧，那些画让他发疯，又促使他画出更多关于爱人的画，可一幅一幅越发的不如意。

　　他的内心为此而焦灼，仿佛胸腔里藏着一只恶兽，撕咬着他的心脏，一遍一遍的说：“你还是忘记他了，你画了那么多画，全都是假货，是臆想，都不是他，你已经害死了他。”

　　罗岩目眦尽裂，为自己脑中恶兽的言语感到痛恨，他狠抓自己的头发，面色狰狞得仿佛要撕扯下自己的头皮，他看着那满屋子的画，突然有些无法忍受，画了那么多他，却没一个是真正的他。

　　罗岩的胸腔大力的起伏，他感到心头燃烧着熊熊怒火，疯狂的灼烫着他的神经，那些画都不是他、那些画都不是他！

　　他被这话刺激得失去理智，他这几年画了近万张画，同一个主人公，可画到最后，他撕掉了所有关于董彧的画，一把火全烧了。

　　连带着烧掉了房子。

　　被警察逮进警局，他还恍若无闻，像个疯子一般冲着黑漆漆的屋子大声咒骂：“骗子！骗子！”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骂，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他的确是疯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一寸寸裂开，那只兽的爪子穿过了缝隙，张牙舞爪的就要爬出来，撕碎他的神智。

　　他躺在拘留室的地板上，蜷缩在角落里，半夜发疯似的踢踹护栏。

　　警察皱着眉头走过来：“做什么？”

　　“我回家！我要回家！”罗岩发疯似的摇晃着栏杆，整个人癫狂至极，“芋头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你家？你家已经烧没了。”警察道，“没人，就你。”

　　“不不，不止我！还有芋头！芋头他还在家等我！！”他疯狂的大叫着，手下的护栏哐当作响，手臂不住的往外伸，全然不顾自己挤变形的脸，勒得通红的肩背，“钥匙给我！快给我！”

　　惊得民警后退了两步，叫来同事，给他加上了手铐。

　　其实也不是他无理取闹半夜发疯，只是他梦见了。

　　他梦见他的芋头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望着他嗔怪道：“为什么不回来？”

　　终于看清那张脸，他如饥似渴，想要吻上去，画面一晃他就醒了，自己仍在看守所里，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给我纸笔！我要纸笔！！”罗岩表情阴森，突然狠踹了一脚栏杆，冲着监控狂躁的大吼，“快给我！我不能忘记他的脸！！”

　　屋外没有回复，警察不可能通过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

　　但他们也看出来罗岩的精神不对，很快联系了他的父母。

　　罗父罗母连夜从国外飞回来，才知道罗岩并没有康复，他只是在骗别人骗自己，平静的表面下波涛汹涌。

　　罗岩被家人保释，已经烧毁的房子也不可能恢复原状，他搬去了新的住处。

　　新住处没有任何董彧的痕迹，一切都很好，可罗岩心里空荡荡的。

　　他尝试忘记董彧这个人，他开始抽烟开始酗酒，开始做董彧不让他做的任何事，好似只要他做这些事，董彧就会气哼哼的回来阻止他。

　　或者他已经知道再也没有这个人，只想肆意的把自己往死里作，作死了自己说不定就能见到记忆里的那个他了。

　　他会大声呵斥他，数落他的种种不是，他也会心疼的抱住他，给他一个安抚的吻。

　　可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董彧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