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出品霸王花》重帘藏花

128、苗头

　　三皇子终于从西北回到京城。宣和帝调了李尚书举荐的人马过去。现在身边聚集的一众班底，显然是为自己的小儿子五皇子准备。不过这都跟安荣没什么关系。她似乎对皇帝的态度毫不在意。

　　爹爹。颢颢。爹爹。颢颢。好好不断更换着这俩称呼，试图分别到底哪个更顺口。想想上辈子把自己养大的人，这辈子要被自己睡了，就有一种迷一般的刺激感和兴奋感。想到把人按倒在床上，用那高贵冷艳的语气说，“来，叫女皇大人”就会有浑身汗毛跳舞的愉悦。基于这个角度，她还真考虑了一下林微媸的建议。考虑了三秒钟……

　　贤妃娘娘正在研究食谱，试图给闺女丰丰胸。眼见她嘴中念念有词，便好奇的问道：“阿六，你这是在背书吗？最近变得刻苦了？”

　　好好没好气的道：“你看我满脸微笑就知道，我怎么可能那么想不开。”

　　“那你在想什么好事？”

　　不敢说。说了要砍头的。好好考虑着要不要告诉林微媸，把这个情节加入他为自己创作的话本里头。

　　她骑马来寻许廷颢，大长公主去世后，他瘦了许多。请他去吃好吃的。天气太过沉闷，太阳不毒辣，空气却粘稠，很不舒服。走到王府，她就出了一身的汗。许廷颢从内院走出来迎接，看她额上微汗，十分心疼。“大热天的，乱跑什么。叫宫女传递一声，我去找你就好了。”

　　好好笑道：“不当紧，我坐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怕晒黑吗？”

　　“军营都呆了。还怕这点太阳。”

　　许廷颢将人拉进后花园，到凉亭里坐下。依山傍水，四面来风，假山上还挂下一道小瀑布，风送凉气，处之若秋。好好展开手臂，转了一转，转开轻薄的娇纱裙摆：“这里舒坦，比皇宫还好些。你倒是会享受生活。”

　　“听下人们说是我爹爹命人设计的。因为娘亲和我都很怕热。”口吻中隐隐带着自豪。哪怕忘却了亡父姿容，也不影响他谈起那些关爱时，露出真心的微笑。

　　他提到亡父亡母都平和淡然，联想到老王妃溘然罹难，他那坚强冷静的反应，好好心道这个人大约对失去亲人这种事已经习惯了。心下不期然有点怜悯的滋味。好好拉住他的手，叫他坐在自己对面的石凳上：“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怎么脸又瘦了？”

　　前段时间，他过着严格的斋戒生活，顿顿都是清粥馒头，青菜豆腐。如今过了七七，就不必这么严苛了。许廷颢摸摸面颊，笑道：“一直都有。大约是苦夏。我没觉得瘦呢。”

　　厨房里很快送来了两道素点心，蜂蜜核桃糕，酸枣玫瑰黏。还有两碗清凉解暑的绿豆茶，许廷颢亲自端了一碗给她。“公主太阳底下赶来，恐遭暑气。”

　　“不会，不会。我这人坚强的很。”好好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只觉得清凉滋味润泽了内腑，身体无比畅快，回头看，一池子碧莹莹水，还有美丽的荷花，红的，白的，一人多高，开的热情烂漫。好好瞪大眼睛看了片刻，忽然笑道：“这花开的好，热情万丈，太阳这么晒，还开得这么精神。那么多文人歌颂荷花清高，怎么不歌颂它强悍？”

　　“因为文人大多是男人，男人总是喜欢娇花。”

　　好好撑着栏杆，侧眸看她，贤妃给她勾勒出的眼线，这个角度堪堪流露出些妩媚味道，看得许廷颢手心微痒，他一直都以为公主是走“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路线，稍微上点妆，倍增颜色，竟让这向来不拘小节的人，生出许多妩媚风情。许廷颢一时忘了语言，直到公主语带轻嘲的调笑：“小王爷也喜欢娇花吗？”

　　许廷颢立即回神，并未入了圈套，飒然一笑：“我只喜欢公主。娇与不娇，就看你的爱好。”

　　怎么这么会说话？好好看着水池边的少年，领悟到了玉树临风的审美内涵。当即笑道：“我喜欢花，各种各样的花。”她用手画了个圆：“我要养一堆，看心情去掐。”

　　许廷颢象征性的笑了笑。

　　“你刚刚说文人大多是男人，不对。也是有不少女人的。等暑气退了，一起去玩。”好好看他眉心还有一段抑郁，便觉得不能让他总在家里闷着。整个一闭关修炼的模样，说不定下次再见他来，他就羽化登仙了。

　　许廷颢欣然应允。要去的地方，当然是浣花阁。好好向来跟才女处不来，不过这个地方清幽秀丽路也好，实在适合跑马。有什么比自由奔跑更疏肝解郁呢？

　　不论发生什么血腥的事，风雅的人都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雅。流水的才女，铁打的浣花阁。每个在这里打出名声的风雅女子，在嫁人生子之后都会渐渐隐退。赵雀眉如是，许紫云如是，四公主也如是。这让好好愈发对婚姻存一层畏惧。是不是姑娘变成了媳妇，生活就无法照常继续呢？那如果我对当姑娘的生活十分满意，一点都不愿意改变呢？

　　这么一想，她颇为顾虑的看了眼许廷颢。是不是可以让他住进公主府，自己想玩夫妻游戏了，就去找他“临幸”一番，其他时候随便浪？理想很美好。总得让人想想。

　　那些姑娘看到她二人到来，都有些意外。好好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忽然获得了愉悦。当初浣花阁的当家人是四公主。在她的操纵下，总有那么些人喜欢站出来叨叨两句，试图用口头上的灵光获得精神上的胜利。

　　然而安荣的威名和美名已经从西北传回了京城，一想到她手上沾染的敌人的鲜血，足够她们来一辈子的姨妈，这帮姑娘就觉得肝颤，如今看好好的眼神，恭敬的多了。

　　“今天是什么香风，竟然吹来了这么美艳的姑娘。”说笑的是个身段纤巧的少女。好好看到她眉梢那颗胭脂记，立即意识到了她是哪个。五公主不止一次提起过，也没少担心过的，顾小妹。程砚秀的幼时青梅，如今寄居在镇国公府的顾婷婷。初次见面就盛赞自己美貌，这种人好好很乐意笑脸相迎。

　　“不是香风，是热风。这里竹子多，凉快，我走啊走，就到这里了。”

　　“姐姐还是这么幽默。”八公主立即迎接过来。这帮才女说话都拿腔作调，不是成语就是典故。她怕这外地来的顾小妹不同行情，贸然取笑，可就不好收场了。

　　姐姐嫁人后，她就取代了当初的位置。连声誉和好评也一并取代了。不过八公主谦逊多了，没有四公主的清高自傲。她每次做什么事，听什么褒奖，都会把四公主放在前头，与其他姑娘也处的分外愉快。她当初也给安荣下过浣花阁的请帖，但安荣一次都没有依允。今天竟然又不期而至。

　　“姐姐今天竟然来捧我的场？我真是太高兴了。”

　　她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好好的手。因为天热掌心有点黏糊糊，顾忌她的面子，好好压抑住了当场脱离的冲动，皮笑肉不笑：“我是带未婚夫出来玩玩。”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夸赞公主真是体贴。皇家旨意天下闻，可怜许廷颢以后赖以扬名的，就不是“大夏北靖王爷”这样的尊贵头衔，而是“安荣公主的男人”这样的领属关系。

　　顾婷婷探头往后看了看，诧异道：“那殿下，您未婚夫呢？”

　　好好扭头看。“哦，我刚刚追一只兔子，把他落下了。”

　　……还比不上兔子的小王爷。众人默默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情。

　　天太热了，许廷颢一路都在想着怎么控制的速度，好维持在一个不必出汗的美好状态，省得等会儿拥抱什么的，带着一身汗味。所以他速度就慢了。稍晚一步的他，刚走进竹林，就撞见了提着裙子，蹑手蹑脚，跑出来的董敏芝。

　　董敏芝还秉承着自己害怕跟皇室权贵打交道的作风，单是一个八公主，就足够使她默默无闻的呆在角落，现在又来了一个地位更高的公主，她便连角落都呆不下了。在安荣殿下跟那帮女子悠然说笑的时候，她就偷偷跑了出来。

　　熟料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安荣公主的驸马，也算是皇家人了吧。董敏芝慌慌忙忙躲，手里的画轴却掉了。许廷颢听到声音，便提醒了一声。董敏芝揉了揉眼，忙忙道谢，又忙忙来捡。哪知风一吹，那画轴打开了，还往许廷颢这里滚了滚。董敏芝愈发慌乱了，还被竹枝绊了一脚。许廷颢见状，便上前一步，帮她捡了起来。

　　一看画纸上的几竿竹子，他有些疑惑，又有点熟悉。这笔法有点奇怪，一般的竹子叶会这么画吗？这笔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董敏芝一把撸走了画，诚惶诚恐的道谢。那种受惊的小母鸡模样，让人无法在询问下去。她很快跑走了。

　　那个背影让许廷颢感到困惑。他唯一从脑子里翻出的回忆，是当初跟公主一起骑马走在大街上，一个裱画干从天而降，打到了三皇子。那根裱画干就是董敏芝的，她从楼上跑下来了。

　　好好好容易从那帮才女堆里脱身，就看到迟了好几步的许廷颢，心事重重的走过来。她停下了刚要进行的拥抱，诧异的问：“你看起来有点困扰。”

　　许廷颢的大脑还在忙碌，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好好顺水推舟的问：“为了什么？”

　　“为董敏芝。”许廷颢话音落地，就觉得不对，果然安荣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一只小鱼干被抢走的大猫。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好了，你没有抱抱了。

　　“为她的画。”他急忙补充。结果发现更糟糕了。安荣公主的眼神从气恼变成了嫌弃。你竟然喜欢那种调调？赶紧去赶紧去，竹林里头，有一堆。

　　“我是觉得她的画，我在哪里见过。但我又确定自己以前不曾赏析过她的作品。可我又没到老年痴呆的年龄，记忆不会混乱……”许廷颢觉得自己要解释不清楚，那今天的约会就完了。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形象也要完了。

　　“你想起在哪里见过了吗？”

　　想起来了。在西北，一个女人的肚兜上……许廷颢觉得再说下去，小靖王爷会在成为驸马之前，就壮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