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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终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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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和太子妃的秘密终于没有瞒住。宣和帝接连下了好几道圣旨,从大理寺,京畿提刑,刑部都快被逼疯。连续高强度的逼问,和重金奖赏,重罚威协的多重压力,真相还是露出了水面。
宣和帝看着呈交上来的奏折,面沉如水,眼冷如霜,他一挥袖子,乒乒乓乓散落了一地大小毛笔。太子被紧急召见,他对一应结果供认不讳。宣和帝气得面庞彤红,手掌直抖。“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那是你的亲奶奶啊。”
太子跪在地上,被一脚踹翻,然而他还是爬了起来,沉沉叩头。“任凭父皇处置。”
宣和帝的处置也很不客气。太子终于不是太子了。他成了通州王。被责令去给太后守庐谢罪。待三年满后,方可离开。
太子更易,朝堂上下一片躁动。多日来的暗涌终于爆发。在四公主的公爹,李老大人的活动下,五皇子的人气一如既往地最高。此外也有人支持二皇子。支持的原因是按顺序轮到他了。几乎不在高层露面的三皇子仿佛被人遗忘。
外界吵得沸沸扬扬。以前的太子府,如今的通州王府却意外的平静。仿佛等到了终于要来的暴雨,焦灼不安的气氛消失,一片松弛平和。通州王紧紧的靠椅子坐着,橙红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让他的脸上神色莫名。他的妻子,现在的通州王妃无声的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个小丫头,他们两岁的姑娘。妻子把孩子放在他腿上,轻轻抱住了他。一语不发,半晌后,他却感觉到肩膀上湿了一片。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又哭了?你我的命都保住了。有什么好哭的。”
“是我带累了殿下。”别人都指责丈夫不忠不孝,她知道这决定有多难。不仅难,还要一辈子承受良心的谴责。
通州王伸手捂住了脸。说到底,是我错。错在我能力太小,错在我水平太低。每个人都向往自己是拯救了世界,扶大厦于将倾的英雄。然而,危机到了,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软弱和无力。
“那是自幼看你长大的祖母!你就不觉得羞愧吗?”宣和帝的指责和狂怒,如暴风骤雨般倾泄。他羞愧,他当然羞愧。只是他知道清醒的知道自己的选择。
“父皇,祖母有一堆孙子孙女,还有您这个儿子。可是婉婉,她只有我呀。她那父亲娶了继室,亲爹成了后爹,江南总督的娘家早已不要她了。她千里迢迢从江南嫁过来,嫁给一个病弱又无能的我。这太子之位瞧着风光,却将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不慎就摇摇晃晃。这么多年,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她陪着一起……不容易啊。我就是要救我的妻子,还有我孩子的母亲。他已经没有了耳朵,我不能让他没有娘。”
“父皇,太子是什么?一个尊贵华丽的陈设,一个活在龙椅下的玩意儿,我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啊,早就够了。您当初为何不早点废了我!!”
宣和帝已经被气到快要晕倒。
然而太子还活着。因为太后临终前的释然和原谅。那种被珍爱,被看成生命之重的感觉。她懂,坐拥后宫的宣和帝不会懂。
太后这一生被抛弃过两次,当初是被自己的王夫,这次是被自己的孙子。只是临终前,没有合上眼睛,她仿佛在看着另一个深邃悠远的地方。那里有她只出现过一面,救她一命,却叫她魂牵梦萦的私生子。
“殿下,我陪您去皇陵。”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擦了擦眼睛,温存的笑容一如当初新嫁。“您身体不好,那里条件不便,我不放心您。我们一家人,总要在一起的。”
祈儿从帘子后面冒出来,轻轻扑到父亲怀里,嘴角带着一点青。“又淘气了?”
“打架了。我听到有人在骂爹爹。”
一帮墙头草罢了。当初当着自己的门生,如今开始落井下石。
“打得好!”太子妃握住儿子的小拳头:“不要听那帮野鬼放屁!你父亲是英雄,是我们的英雄。”
临行前,好好去见了他们。两人看起来有些意外。这个妹妹如今是小靖王的驸马。当着她的面,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所幸安荣也没有难为他们,送了些东西,便一语不发的离开了。
临近夏天,天气一直都很沉闷。国丧家丧两重孝,气氛也跟天气一样沉闷。但日子毕竟还要继续。阴影总是要走出来的。
四公主终于有了身孕,她兴奋的恨不得要绕着御河游泳,然而表面上依旧是“无非如此”的高冷范。她来贺好好订亲之喜,席间吐了一地,面带微笑,看似很不好意思实则有点得意的跟好好道歉。“地毯脏了不要紧,这猩猩毡又不是很精致,我赔你一幅宣州红线毯。你不会介意吧?”
有谁敢谴责一个孕妇呢?还是好容易才怀上的公主孕妇。好好哈哈哈道:“四姐姐真幽默。你说了我的话,那我该说不好意思真抱歉请原谅我吧?”
五公主抱着孩子坐在一边,轻轻拉拉好好:“妹妹,算了吧。四姐姐也不容易。如今在丧期,戒酒肉荤腥。希望她还是保重自己,别过得太忧痛,免得伤了身子。”
四公主收敛了笑意,不敢再放肆说笑了。因为太后去世,宣和帝恸哭了好几场,还接连罢朝。并且痛极攻心,苛之过严,还有很多人家,因为丧期失礼,不够哀痛,受了申斥。连他最最宠爱的五皇子,也因为在守灵时,犯瞌睡打了个哈欠,而受到了严厉的指责。刘四刚因为翁婿站队,得了宣和帝的青眼,现在可没有勇气,犯到他头上。
如今一切从简,所以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许廷颢正被贤妃娘娘拉着问东问西。女儿终于有明确的对象了。贤妃娘娘老怀大慰,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如今逮着了许廷颢,满怀激动恰好趁着盘问未过门女婿的名头,好好宣泄一番。
她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只觉得脸蛋也好,身段也好。微笑和雅,谦恭有礼。笑起来会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他的脸。贤妃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摸完了后,恍然大悟,若说这个女婿有哪里不好,大概就是年岁小了点。她板着指头算了算,三年后,出丧期,阿六二十一,他是一十八。
这……长得太可爱了点,没办法让人产生那种托付终身的安全感。贤妃娘娘视线飘飘的去寻闺女,却发现安荣正搂着五公主说话,一片飞扬跋扈,豁达豪迈。好吧,她才是让人产生安全感的那一个。
她问许廷颢可曾有通房。许廷颢当即摇头,表示自己自懂事起就很忙,哪里顾得上。她问许廷颢以后吵架了怎么办。许廷颢回答他从不跟女子吵架,女子生气的时候他从来不讲话。她又问那打架呢?许廷颢有些无语。以公主的手段,哪个能打得过她?贤妃深以为然,且与有荣焉。
“以后,若真动手了,你记得跑快点。”
许廷颢觉得这话有点熟悉,恍惚想起祖母亦曾如此言笑叮嘱,只是如今俱成往事。
贤妃想了想又问一句:“你真的会对阿六好吗?要是以后遇到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呢?”
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但小姐姐总会对上小妹妹啊。这才是她算了年龄后,最忧虑的。许廷颢轻笑道,娘娘多虑了。公主就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好比天上红日云间月,高山飞瀑匣中剑。她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哪怕瑶台玉凤也会黯然失色。
贤妃一脸得意,好好无意中听了一耳朵,心道那瑶台玉凤是大菊花,有甚好比?
贤妃终于罢休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尤其她还是个正在盼女婿的丈母娘。好好一直觉得自己随便从大街上捞个人回来,只要是男的,她就没意见。尤其许廷颢,人品好,家世好,性子好,能力好。北靖王府更是清清静静,安安稳稳。从头挑到脚,他引人眼眸,从脚挑到头,他人比花秀。满上京板着指头算一算,还真挑不出比他更宜嫁的。
除了年龄小了点。但总是会长大的嘛……
这么一想,贤妃觉得自己得替闺女谦虚两句,望人家多多海涵多多纵容。“阿六这丫头,我也是放在心眼里疼得,别的没啥,就是有时候太疯了点。”
许廷颢轻轻笑道“公主率性耿直,热情似火。正是寻常女子难得之处。”
“阿六有时候暴躁,爱出头,其实她一般都不惹麻烦的。”
“公主正义凛然,豪侠风范。更是闺阁女子难及。”许廷颢从善如流。
“你甭看她老喜欢到处溜达,不着家。其实她是很懂疼人的。”
“公主洒脱逍遥,快活人世,更是他人羡慕不来。”许廷颢笑得温柔款款:“至于公主的体贴,我能受用,是我的福份和荣幸。”
贤妃心道,乖乖,这不得了。这娃娃看上去还是个少年,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她咬了咬牙,准备放个大招。
“她针线活做得不是很好。”
“没关系,我也不好。”
“啊?”
“呃……”在公主去西北找他之前,他已自己在军营呆了很久。跟一群汉子混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缝缝补补这种事,总会遇到那么几次。一不小心,说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