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上海》张树明

32、吴哥窟·印象

　　风景总是最能吸引我的眼睛。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那些平日里司空见惯的风景，在这个地方，却如同一只从蚕茧中孵化出来的蝴蝶翅膀一般。仿佛我们生活的那个世界仅仅是蓝天白云的表象，而这个地方，却是它们灵魂居住的地方。仅仅用纯净的蓝色来描述头顶上的天空太过单调，并且太过呆板，于是在蓝色的后面，还应该增加一个湖水般的清凉，这样，当你看到眼前的这片天空的时候，你的心就会慢慢的平静下来。你会感觉到纯净的天空之中，蔚蓝色的色调随着清风从高空中慢慢流入你的眼睛。看到这样的天空你的眼睛会流出泪水，蓝色的色调随着你的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我在沉醉中看着头顶的天空时，第一件进入脑海的事情便是，这个纯蓝色的天空反射到我的眼睛里面是什么样子，我的迷离的眼睛是否会因此变得清澈。我的眼睛或许已经变成了一个窗口，一个入口，一个心灵与世界、表观与灵魂、即视与现实连接的桥梁，通过我的眼睛，天空中水乳色的蓝慢慢流入我的心灵之中，我是否会因此而产生蓝色的忧郁，是否会因此而理解卡夫卡写下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文字背后的心境。然后我想到了大海，我头顶上天空的蓝色产生的根源，是大海，蔚蓝的天空与蔚蓝的大海。原本平静的天空，静的如同一面光滑的镜子般的蓝色帷幕上面，水乳般的蓝色开始慢慢聚集、慢慢震荡，蓝色调出现一层层形同羽毛一般的波浪，浅蓝色和深蓝色相互交融，慢慢向四周扩散。空气中的风声，原本是哗哗作响的风声变成了波涛涌动的声音，天空最终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赐予它颜色的大海。在蓝色的天空之下，我却感觉自己漂浮在蔚蓝的大海之上，像一只轻盈的海鸟，尽情地呼吸着那渗满了蓝色的气团。
　　云打断了我的思路，也打断了我向天空最深远处不断蔓延的目光。那是一小团灵巧的白云，它从我头顶的左上方慢慢进入的我视线。那是一朵刚刚诞生不久的雏云，它的身体四周还保留着刚刚从无形蛋壳中带出来的白色绒毛。那朵云在整个空旷的天空中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它的绒毛在太阳的照射下慢慢地蠕动，然后慢慢的消失。云的轮廓开始慢慢的翻滚、变化，它首先从身体里面生长出一条不长的触手，蓬松的浅白色触手在天空中吸收着蓝色的水汽，然后慢慢膨胀，有些地方变得更加蓬松，有些地方甚至模糊的透出一些蓝色的光出来。一段时间之后，触手慢慢回到云朵的身体里面，这时的云已经摆脱了刚刚出生时的稚嫩，身体四周那些蓬松的绒毛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消失，现在它的身体光滑的像是涂了一层釉，它的动作也变得慵懒无比，这朵云慢悠悠地漂浮在空气中，似乎在玩弄着投射在大地上的云的影子，它一会儿伸出一只手臂来招呼更多的云，一会儿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像车轮一样向前翻滚。没过多久，更多的云找到了眼前这片肥沃的蓝色田园，它们三五成群地组成一个个小队，紧跟在第一朵云的后面。不一会儿，天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云，强壮的中年云彩根部已经变成了清黑色，它们圆滑的头部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一个个金黄色的光晕，几团白色的雏云绕在光晕的周围，在巨大云团的间隙之中，寻找向前移动的羊肠小路。我沿着这一片如朝圣队伍一般的云团慢慢看向远处，在蓝天与地平线快要相接的地方，更多的云聚集在那里，无数紫色和灰色的云在蓝色天空和大地的挤压之下变成了一条条扁平的云线，覆盖在快要消失的地平线之上，看起来像是拍打在海滩上的银色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