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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炼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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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梦罗顶着微红的眼睛,踏着虚浮的脚步,从季丛房间出来。她真不敢想象这样持续下去,她还有多长时间好活。季丛挠挠头,一脸歉疚:“师、师父?”
梦罗如气囊般弹跳起来:“谁是你师父?”这孩子咋乱说话呢。
梦罗惊愕之际,突然眼前多了一碗粥。沉渊君淡淡道:“累了一晚上,歇歇吧。”
梦罗看了他一眼,闷闷的拿起粥碗,吹了吹冒出的热气,正要喝。
“拿错了,这碗不是你的。”沉渊君低沉的声音,似乎带上揶揄。伸手拿走粥碗,递给一旁馋了很久的季丛。
季丛喜道:“真是给我的?”
梦罗觉得季丛小子不是好小子。她越来越觉得受骗了。沉渊君见梦罗闷闷不乐,从身后又端出一碗粥:“吃吧。”
这碗粥才有个粥样。
白花花的米颗粒饱满,几颗红枣卧在其中。梦罗看着眼熟:“我怎么感觉这个枣……”
沉渊君用眼神示意她快吃,淡淡笑道:“刚从院子里摘的。”
梦罗一口粥喷出:“茅坑旁边的那棵枣树?”
沉渊君见辛辛苦苦让店家熬的粥被糟蹋了,心情很不好:“怎么?”
梦罗扯出胃疼似的笑:“没什么。好喝。”
季丛幸灾乐祸的看梦罗苦笑,还是大米粥好。
梦罗捧着粥碗,默默无语两行泪。
晨光照进静谧的院落,一株枣树迎着阳光挺立。院子还有一汪清池,零星睡着几朵莲花。三道身影在院中对视良久。
季丛终于放弃,屈辱道:“好吧,我脱。”
梦罗满意的点头,对沉渊君一扬下巴,颈项的线条优美,散发着柔和的光:“我赢了。”
沉渊君哑然失笑。
季丛不甘心的褪去上衣,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寒风拂来,身体颤巍巍:“这样真的行么?”
梦罗皱眉:“你身体那么差,不锻炼筋骨,灵气从何而来?”
季丛打个喷嚏:“那也不用脱光啊。”
“哪那么多废话。”梦罗失去耐心,要亲自动手。沉渊君不忍心见这一幕,别过头淡定的看向枣树。
季丛后退几步,打消她这种亲力亲为的念头:“我自己来。”又脱下里衣。
梦罗失望的摇头:“你是吃草长大的?”
季丛竟然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次换成梦罗错愕:“你还真是吃草长大的?”她也就随手一说,调侃眼前这个排骨堆。
季丛羞涩的挠挠头:“分家不给我和娘亲饭吃。我就上山挖野菜,有时还能淘到藕。这些娘亲都很喜欢。”想到这,眼睛绽现孩子似的神色:“别看我这样。我做菜挺好吃,回头给你们尝尝。”
梦罗感叹,初见季丛时,他虽然身姿单薄,但筋骨奇正,举手投足不见落魄,倒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公子风范。如今知道他从小生活就坎坷,能养成这样很不容易。倒对他另眼看待:“好。别光做菜,我爱吃肉。他也是。”指着沉渊君。
季丛不敢怠慢,跟随梦罗的指示,将体内的真气通过全身。梦罗随意的一眼,就指出他闭塞的经络在哪。季丛更加佩服,他所见之人中,只有她能做到。
梦罗盯着季丛的身体,陷入沉思:要说凡人身体羸弱,在修仙上比不了她们天生灵体不假。可往往能飞升上天的,大多都是凡人。
季丛以为她对自己失望,慌忙道:“我一定听师父的。”
“谁是你师父啊?”小子怎么乱叫!梦罗双手贴在身前:“老身怎么也比你大上万岁,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祖奶奶。”
沉渊君淡淡看她一眼,再看季丛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
季丛道:“别开玩笑了,师父。”她看起来二八年华,能有万岁?鬼才信。
梦罗:“……”
季丛呼哧呼哧做完热身,梦罗坐在闲置一旁的石桌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相互交叉,一派悠然。旁边还放着一碟瓜子,半碟花生。随手一指:“跑个十圈八圈的。”
季丛疑道:“不是疏通经络么?”
梦罗不耐烦的说:“哪那么多废话。”
季丛哼哧哼哧绕着院子跑了起来。十圈下来,脸色苍白:“可以了么?”
“再绕那跑十圈。”这次划进客栈四周的街市。
季丛说:“师父,你是认真的?”他还是想不懂,光跑步有什么用。
梦罗用毫无回旋的语气说:“快去!”
季丛不敢怠慢,从后面跑到街市。过了片刻,浑身苍白的拖着双腿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贵气的公子。雪白的锦缎遮住半张脸,从露出的唇齿可以看出,他在笑着。崔瑜。
梦罗刚嗑完瓜子:“回来就回来吧。还带人来了。”
沉渊君倚在枣树上,越过崔瑜,目光停留在他身后。那是个英姿勃勃的少年郎。看起来十五六岁,和穆青年岁差不多。郑朔。
郑朔从崔瑜身侧挤进院落,崔瑜宠溺的笑笑。季丛苦着脸:“我也不想。是他们非要跟来的。”
郑朔爽朗道:“王家姐姐闹着要逛街市,我和瑜哥哥拗不过被拉来作陪。逛到半路,见谢兄坐在街边的茶水摊。这才跟谢兄而来。姑娘不要见怪。”
崔瑜悠悠一笑,似乎连他对不信这番话。
更何况梦罗。梦罗笑道:“茶水摊?”
季丛被她凉凉的一眼看得心虚:“我只是小歇。小歇而已。”
梦罗徐慢道:“你小歇了,我在这等着腿酸。这样吧,”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布袋:“把这带上,去东街买两盒桃酥回来。”
季丛‘哦’了声,乖乖接过布袋:“怎么这么沉!”布袋坠得他身子倾斜,引来崔瑜和郑朔好奇的目光。
梦罗悠悠道:“沉么?”
季丛点头。梦罗让他拿过来,轻巧的掂在手上:“不沉啊。”
季丛又接过来:“怎么不沉!”
梦罗摇头:“是你太瘦弱了。跑两步就好。”
季丛苦哈哈的问:“我真要背着它跑么?”
梦罗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微笑道:“当然。”
季丛不再耽搁。东街的桃酥只有早上才有。现在眼看到正午了。还没跑到门口,就和一团软玉温香撞成一团:“谁啊?”
“还敢问谁!”王应欢怒瞪他:“你想撞死我啊!”
这位大小姐脾气素来凶悍,他还是躲着点好。于是闷头要走。
“等一下。”王应欢不依不饶,指着自己的衣服让他赔偿。
季丛问:“多少?”
王应欢抬起一只手。季丛松口气:“五两?”
王应欢撇了撇嘴,很是不屑:“你当买锦帕呐?”
季丛皱眉,想说五两银子都够他生活月余的。怎么到她嘴里那么不值钱。这还是多给了呢。按她的意思,难不成五十两?
王应欢见他闷不吭声,冷笑道:“怎么?怕了?”
季丛咬牙:“谁怕了。五十两就五十两。”心疼的拿起钱袋。
王应欢不疾不徐道:“慢着。我说你是眼瞎了不成,看不到我两只手么?”
季丛这才注意到,她另只手也张开了:“一百两?你坐地起价啊!”
“谁说一百两?睁大你的狗眼,一千两!”
“什么?”季丛退后,十分恐慌:“你的衣服又不是金子做的,我凭什么给你一千两!”
王应欢冷笑:“不想赔?”
季丛捂紧钱袋:“不赔。”
“别怪我不客气。”听到这番威胁,梦罗有所动容:“怎么一个不客气法?”
季丛想起来自己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个师父:“师父……”
梦罗斜斜看他一眼,又对王应欢道:“到底怎么不客气法?”
王应欢给季丛揍了一顿。临走挥舞拳头,威胁道:“别让我再看见你!”
崔瑜无奈的摇头,郑朔将手枕在脑后,有些不尽兴:“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呢。除了跑步,就是挨打,这样如果也能进成天门,我郑朔二字去半边念。”
梦罗摸摸下巴:“好主意。”
几人走出院子,季丛倒在地上哼唧。
梦罗好笑道:“按照凡间的戏本,你是不是要和这位王姑娘不打不相识,最后成双成对?”
季丛牙冒冷气:“不可能!”
沉渊君淡淡一笑:“也许。”梦罗也很认同。
季丛道:“难道你们不知道?王应欢早和杨弘有婚约,眼看就要成亲了么?”
梦罗颇受打击,原以为能做回月老。
季丛又道:“虽然杨弘和温蓝姑娘互相爱慕……”
梦罗似笑非笑说:“你真八卦。”
季丛:“……”
就这样,季丛连跑三天。从客栈里的小院子到青镇附近的山路,身上的布袋也越来越多。季丛期间又问了几次,都被梦罗含糊过去。
到第四天,季丛正准备开跑。梦罗叫住他:“回来。干嘛去?”
不是跑步么。季丛支支吾吾道:“师父还有吩咐?”
梦罗道:“跑傻了吧你。三日后就是测试,该抓紧了。”她说得轻松,季丛一愣:难道这几天没有抓紧么?
梦罗将季丛带进小天地。
“师父这是哪?”抬头看见悬挂着的尸体,季丛叫道:“有人!”
“废话。我不是人?”
“有死人。”
“废话。有活人,当然就有死人。”
“啊?”好像没问题。季丛闭紧嘴巴,跟着梦罗来到一块石头上:“那还有副骨头架。”
“嗯。”这是什么熊小子,成天问东问西。
季丛会意,推倒骨头架,腾出块地:“师父,请坐。”
梦罗当场愣住。
“师父?”季丛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这时岩浆里泡着的骨头架开口:“小乌龟,你从哪找来这么楞实的小子?”
季丛吓得张大嘴巴。
梦罗摇头:“我不认识他。”
骨头架阴森森的笑:“他刚才不是喊你师父么。”
梦罗扶额:“他乱叫的。”
季丛惊慌的道:“骨头架显灵了!”
梦罗一把按住他:“他是黄长老。被刮了肉身而已,死不了。”
季丛楞楞道:“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
梦罗微微一笑:“神仙。”
季丛明显很不信。神仙会下凡?会进青天宗修仙?会爱吃莲子?会特地来折磨他?
一切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黄长老上下牙齿打颤,还能看到连着的血肉:“这小子不错。天生至尊仙骨,本该前途无量。可惜被人用不得当的法子挖去仙骨。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季丛施礼:“黄老先生。”
黄长老从岩浆里浮起:“不错不错。比你师父有礼貌。”
季丛不敢看梦罗,转移话题:“黄老先生是被何人所伤?”
黄长老阴沉沉的道:“你师父。”
季丛表情变换,最后从嘴里吐露简短的一个字:“哦。”连梦罗都为他头疼。
黄长老问:“你把这个楞小子带进来干嘛?”
刚才还夸他有礼貌呢。季丛蒙头想。梦罗懒懒的道:“我跟人打了赌,赌他能进成天门。”
“现在都爱开这样的玩笑了么?”黄长老不含蓄的问。就这副干巴巴的身子,傻愣愣的样子,还想进成天门?那个群英云集随便挑出个人都能盖过他一头的成天门?
季丛尴尬的笑:“黄老先生……”
梦罗面子也有点挂不住:“不是玩笑。”
黄长老拉过她的手:“脉象正常啊。还是说你跟黑龙一样抗击天雷去了?”
梦罗挣脱他白骨般的手,回到正题:“我带他来,是想让你锻炼锻炼他。”
黄长老看季丛一副迎风倒的瘦弱样,都快哭了:“怎么练?你告诉我怎么炼?”
梦罗一字一顿道:“下死手。”
季丛躲到梦罗身后,惊恐的看向悬尸:“这些都是尸体?”
“是是是。”梦罗推他。
黄长老不抱希望:“老夫尽量吧。”
季丛问梦罗:“我要是练不好,你也会把我挂在上面?”
梦罗不想理他。黄长老和蔼的笑笑:“她不会。”季丛由衷舒口气,黄长老紧接着道:“我会。”
季丛顿时垮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