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不上天》白茶霁夜

17、分开

　　梦罗严肃的拒绝了黄长老的提议。

　　就像陈青云拒绝她进青天宗一样。

　　小天地晃了晃。

　　应该是陈青云见乌龟壳不动，翻过来看看。

　　“我得走了。”梦罗捏决，脚下腾升清灰色的真气，送她往上。

　　黄长老和沉渊君互瞪，不搭理她。

　　陶陶仰头望来，清澈的眸子如潺潺的溪水:“梦罗。”

　　“什么？”

　　“我也想进青天宗。”

　　梦罗掐指，真气收回体内。她浮在半空，碧衣犹如天边倒挂的一抹云霞，缥缈沉静。陶陶眼巴巴的看她，梦罗思索一时，刚要回应。穆青开口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陶陶和梦罗同时问。

　　“过了五仪阵，就是青天宗脚下的青镇。那里云集着各路人马，有凡人有妖仙，甚至还有魔道混在里面。想要进青天宗，就要在青镇通过两项测试。”

　　梦罗犯难道:“不会是灵根和灵能之类吧。”以前姜乌说过，凡间的宗门大多测这两项。她刚刚恢复，里面的真气不多，论灵根还行，灵能就不行了。

　　穆青挽出一抹复杂的笑容:“那是一般宗门。不是青天宗。”

　　陶陶追问:“那青天宗测试什么？”

　　穆青缓缓道:“寻常宗门测试灵根是看中修道者的潜能，测试灵能是测试修道者的悟性。这没错。然而青天宗本就是天下第一宗门，不缺的就是灵根灵能资质优渥的人。尤其成天门和玉黄门，简直多到泛滥。就比如说陈青云……”

　　梦罗嗤鼻:“他能好到哪去？”

　　一路上，陈青云没少给梦罗气受。穆青继续道:“青天宗是人间第一宗门，陈青云是青天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你说他好不好？”

　　梦罗:“……”

　　“三年前青天宗比试，陈青云脱颖而出，进了瑶池内院。除此之外，还有唐宗主的女儿唐沐华，玉黄门大师兄许清和，玉华长老的关门弟子顾攸宁……”穆青说到一半，停住，看向一旁呼哧带喘的黄长老。

　　黄长老桀桀一笑:“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咽口血沫:“不错，还有我洪荒门的一人。”

　　“哦？”梦罗来了兴趣。洪荒门属于下三门，又一向名不见经传。自打知道黄长老出自洪荒门，她对洪荒门更没好感了。现在一听，原来洪荒门也有能进瑶池内院的厉害人物。

　　黄长老也顾不上觊觎沉渊君的龙骨了，侃侃道:“我们洪荒门以前可不是这样，天地洪荒，人间正道，连创立宗门的祖师爷都出自洪荒门。只不过洪荒门收徒严苛，只收诡谲的奇才，一年收一个，不像成天门和玉黄门烟火旺盛，于是渐渐没落了下来。”

　　“就这样？”梦罗问道。

　　黄长老投来目光，责怪她打断他的话，梦罗轻抿唇，微微一笑。黄长老荣光满面，眼睛中迸发出不同往日的光:“老夫虽然修了尸道，但从不胡乱杀生，这些尸体也是罪大恶极之人。想当年老夫费尽千辛万苦才入了洪荒门，一转眼百余年，连只半死不活的小乌龟也看不起我洪荒门。”狠狠的剜了梦罗一眼，好似她是不识货的阿瞎。

　　梦罗嘴角抽了抽，一想到黄长老被困住许久，让他发发牢骚也是应该的。于是，按耐心绪，笑着说道:“是是是。黄长老英明神武。既然洪荒门这么厉害，为什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还不是其他门的小子害的，年年残杀洪荒门的弟子，尤其是成天门和地妖门。三年前坑杀辰良小子的就是成天门现在的第一人齐光！”说到‘齐光’，黄长老换上一副阴鸷的表情，尽管他现在是一副骨头架，但眼底喷发的仇恨还是深深感染了在场的众人。

　　除了沉渊君。

　　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漠然的看向远方。梦罗摇头，他这傻病看来一会半会好不了了。

　　见黄长老情绪激动，穆青接过话:“瑶池内院是每门必争的名额。只有进入瑶池内院，才有冲击天路的资格。”

　　梦罗眼睛一亮:“你说天路？”

　　“不错。”穆青点头:“青天宗每年都有人登上天路，天路险象环生，不光青天宗有天路，其他宗门也有天路，但能真正踏过天门的人很少。今年青天宗能登上天路的，应该是陈青云，许清和，唐沐华，顾攸宁四人。”

　　“不对。”梦罗十分温婉的一笑。

　　穆青知道她想说自己，不理她，回到测试的正题:“想进青天宗，需要通过两项测试。不是其他宗门惯用的灵根灵能，而是辟谷和囫囵。”

　　梦罗倒吸口凉气，噗嗤笑道:“饿和吃？嗯，果然很独特。”那‘独特’两字咬的是百转千回，传到穆青耳朵里，脸颊难得一红:“你不要小瞧这两项，无数修道者都卡在这个坎。”

　　陶陶也有些吃惊:“穆青，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穆青一僵:“我听别人说的。”

　　“谁？”陶陶好奇的追问。

　　穆青别过头，扯出一副难言的表情:“你少管。”

　　梦罗知道穆青藏有心事，于是对陶陶招招手:“你想知道穆青的秘密么？”她也是有一天无意间看到的。

　　穆青忙道:“别说！”

　　陶陶满脸好奇，梦罗弯出一抹极艳的笑容，清丽的容色光彩诱人:“自古狐中出美女，如果投生成男身了呢？”

　　“男狐狸精？”陶陶张口道。

　　穆青恼羞成怒:“该死！”

　　黄长老瞧梦罗面带微笑，穆青冷着脸，陶陶一脸懵懂，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目光探往穆青的身上:“原来你是他的儿子。”

　　穆青僵住，万分痛恨的看梦罗。梦罗知道他懊恼，也不再作弄他了:“你来复仇，我来登天路，我们互不干涉，以后也不会拿这是威胁你。你放心吧。”

　　放心？遇到她，他哪里放心过？再说，陶陶她……穆青不敢对上那双澄清的眼睛，低头支支吾吾:“我……”

　　陶陶还是不明白:“狐狸精跟穆青的秘密有什么关系？”这都哪跟哪啊。

　　穆青松了口气。还好她傻。

　　梦罗摇头。真是个傻姑娘啊。

　　小天地突然剧烈的抖动。

　　“怎么回事？”梦罗释放真气，前往上方探寻。过了片刻，陈青云掐着那股真气，从天而降，缓缓落到众人眼前。

　　黄长老惊道:“青云小子？”

　　陈青云没想到黄长老还活着，只以为小天地就梦罗几人。现在猛地一见成骨头架的黄长老，还是暗暗的吃惊了一把:“黄长老？”

　　黄长老知道自己样子可怖，苦笑道:“不愧是大哥的弟子，老夫这小小的空间自然拦不住你。”

　　陈青云施礼:“晚辈不知道黄长老尚在，贸然闯入，请黄长老不要责怪。”

　　黄长老摆摆手:“这里已经不是老夫的了。”一指梦罗:“你向她说去。”

　　陈青云眯了眯眼:“她？”

　　梦罗笑道:“不是我是谁？”

　　陈青云目光幽深。她好像总是笑着，带着几分慵懒，敷衍。和那个如雪似清的身影不同。她是温煦的春日刀，那人是清冷的冬寒剑，同样的姿态，不同的容貌。

　　陈青云摇摇头，自己是怎么了，她们明明是两个人。再说，他怎么会把眼前这个狡猾懒散的小乌龟同那人比较……

　　“陈青云？”梦罗看他愣神，玉手在他眼前晃悠。

　　陈青云抓住她的手，一把拉过，梦罗猝不及防，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正好贴在他的脸上。双目相对，有一丝异样。

　　陈青云猛地后退，梦罗嘴唇擦过他挺立的鼻梁，结结实实的磕在他胸前，一股血色从她桃唇溢到他的前襟。梦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两个人顿时僵在那。

　　还是沉渊君走来，分开两个人，淡漠的眸子涌动着难以平静的情绪。

　　梦罗离开陈青云胸口，仍保持着呆住的状态。陈青云俊彦的容貌泄出一道道尴尬，缓了半天，他才怔怔的道:“你的嘴……”

　　梦罗无意识的抹嘴，血色艳丽，如一朵妖娆绽放的海棠花:“陈青云！”

　　她很恼怒！

　　她无比羞愧！

　　“你赔……唔！”后面几个字被人捂住，梦罗回首，沉渊君立在她身后半步，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的脸上，散发着能平静内心的凉意。他的眉眼如同几笔行云流水的泼墨画，隐隐透着一股仙气。

　　“姻亲？”梦罗拿眼睛示意他。

　　沉渊君放下手:“你很聒噪。”

　　梦罗头一回被人说聒噪，虽然在天宫的时候，她就知道沉渊君很不耐烦她。屡次出手帮她，也是在她威胁恐吓之下，碍于姻亲的面子。如今他分明傻了，她也分明在努力护他。他还这么说？

　　“你真是气死我了。”梦罗认真的道。

　　沉渊君一转身，拂袖离去。

　　经过这番胡闹，陈青云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黄长老抬手:“过五仪阵了？”

　　“是。”陈青云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五仪阵探查到这片小空间，恐怕诸位长老都赶来了。”

　　“怎么办？”梦罗摊手。

　　陈青云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薄唇轻轻吐露，连同几日来的郁结之气:“事到如今，我去接受长老的盘问，你们走吧。”

　　梦罗挑眉:“走哪？”

　　“前方就是青镇，想进青天宗就要通过测试，我不能帮你们。”

　　“哦。”梦罗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

　　陈青云无奈的一笑:“小乌龟，我是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我们不能一起走。”

　　梦罗一怔，内心荡起不平:“你要离开？”

　　陈青云正色道:“当然。”

　　他眉梢染上喜色，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看起来格外愉悦。

　　梦罗心里五味陈杂，还是摆摆手:“走吧走吧。青天大道，各走一边。”

　　陈青云还想说什么，梦罗很不耐烦的出了小天地。陈青云摇头，追了过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黄长老摆出仙风道骨活久见的架势:“小乌龟动心了？”

　　“她？”穆青憋嘴:“她才不会。”

　　陶陶思索片刻，才道:“我也觉得。”

　　只有沉渊君睁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似看非看。

　　梦罗和陈青云先后出了小天地，只见一条羊肠小道顺着脚下，一直伸展到不远处的青墨色的镇子。

　　上方有人动用法术往这边探查，应该是陈青云所说的几位长老。梦罗本不怕他们，但她受伤严重，连隐身决都使不出来了。

　　几道身影逼近。

　　梦罗对陈青云抱拳:“青云大哥，后会有期。”说的是侠肝义胆，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味道。

　　陈青云被她如此正式的举措弄愣了:“你干嘛？”

　　梦罗温软一笑:“要告别就得好好告别。”说完，那几道又逼近几分，眼看要撞见他们二人。梦罗摆摆手，一溜烟钻进林中，回首。陈青云一身湛蓝色的青云，宛若澄清如洗的天空，眉眼俊秀夺目，十分耐看。相处多日，她从未发觉他如此好模样。

　　“陈青云。”她压低声音喊道。脸颊挽出浅浅的梨花窝，桃唇似一朵绚烂绽放的海棠花，勾勒着清丽温软的眉眼。

　　陈青云突然觉得四周很静，有一股潮水缓缓的叠上心头:“什么？”

　　“你的腰带呢？”她忽然说道。

　　陈青云低头一看，眼间空荡荡的，衣襟半开半掩，露出干净洁白的里衣:“梦罗！”

　　林间传来轻灵的笑声:“叫你赶我走。”

　　恍惚间，已然飘远。

　　陈青云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就像不知道往哪去。

　　几道人影一跃而下，一个面白须净的人走出。他的面容不像七八十的老翁，很是年轻。正是成天门的长老白眉长老。

　　陈青云脸色一愣，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师尊。”

　　“五仪阵查出了黄长老的小天地，这事可是真的？”白眉长老质问道。

　　“是。”

　　“既然如此，”白眉长老眉头一紧:“那个坑杀我青天宗弟子，夺取黄长老宝贝的女子就在这青镇附近！”

　　其他长老纷纷响应:“要是让此人混进青天宗，青天宗便是蒙受奇耻大辱啊！”

　　“赶紧封锁栈道，逼出那个女子！”

　　“黄长老是青天宗的长老，这个仇不能不报！”

　　众长老义愤填膺，陈青云面色一沉，如果真的封锁了栈道，那只小乌龟她……

　　“青云。”白眉长老唤道。

　　“师尊。”陈青云低头。

　　“依你之见，该怎么办？”他一向信任这个徒孙。

　　陈青云犹豫了许久，还是道:“封锁栈道，找出残害黄长老的凶手。”对不起了，小乌龟。

　　“好！”

　　白眉长老露出赞许的神情，转而道:“凌恒等你许久，你快去吧。”

　　陈青云默默的点头，也不说话。御剑便昆仑山主峰飞去，脚下一片云荒，蹂杂着一点碧色。

　　他顿住，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那只是一株普通的青荷。摇曳着碧色的花瓣，悠哉悠哉。

　　是啊，他们刚刚分开，他怎么会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