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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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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瓣金刚遭到疯狂抢购,马经理做梦都在笑。
薛柔精力有限,赶不出那么多八瓣金刚,况且有伤眼睛。
马经理正愁没人顶替,萧合就来出主意:反正人们只图个心安,八瓣金刚说白了就是个护身符。不如找家工厂,批量生产,到时候卖出去,旁人只道是从‘玉石说’出去的,也不会质疑其效果。
毕竟鬼神邪魅之事,大多抱着怀疑的态度。只求心安,不求真相。随便糊弄糊弄得了。再说,薛柔身为大乘教圣女,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耗损元气吧。
萧合知道马经理属于唯利宵小之辈,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果不其然,马经理回去想想,觉得在理,偷偷联系一家工厂,又心虚的请几个和尚坐镇,准备干“瞒天过海”的事。薛柔知道后,撑着虚耗的身子,质问他,这样做是否是萨乌曼授意?
萨乌曼就是‘玉石说’背后的老板。
提及这个名字,马经理额头冒冷汗,是吓的:“我哪敢自作主张啊。”目光发虚,脚下都飘,看来连马经理这般张牙舞爪的人,也有怕的人。
薛柔冷哼:“你知道就好。”
大乘教跟萨乌曼有过盟誓,几年前的黄莽之乱,谁都脱不了干系。既然被人间正道所抛弃,不如沆瀣一气,共谋生路。不然她也不会前来打压石兰。
马经理好不容易送走这尊瘟神奶奶,慌忙找萧合拿主意。
“您把心放到肚子里,如果出了事,咱们只要把脏水泼到对面就行。”萧合早就想好退路。
“能行不?”马经理一肚坏水,关键时刻又怂起来。萧合继续鼓吹,只要‘玉石说’撇清关系,萨老板定不会怪罪。
毕竟,哪个老板不想赚钱嘛?
毕竟,如今的世道,不使点手段,哪能在贵族门阀、阴阳世家底下,掏点油水?
马经理心满意足的喝酒去。萧合望着金陵城边黑云压境,百感交集,恍惚中,雨“噼里啪啦”浇一头,他的心才有瞬息宁静。
佛教、道教、苗疆、观自在、还有鬼眼教……这看似祥和安宁的世界,都是踩着手艺人的尸骨筑成的,他们从昔日神坛跌落,任人践踏,终于变了初心,开启疯狂的报复。
转眼来到金陵城已有三个月,石兰由最初的初露锋芒,到瞬息万变,仅仅过了三个月。没了翡翠原石,其实还有水晶、玛瑙、碧玺、琥珀等彩色宝石可用。陈刘叔没少鼓动,都被她婉言拒绝。
护身石只是个噱头,最主要的是道纹。
道纹又称“符箓”,或“丹书”。通常用墨汁和朱砂,通过自身的气画成。讲究一气呵成,不能断笔。所以对画符者的定力和眼里都有考究。黑绝师父传给石兰的几本书中,提过些许。
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画符的方式成千上百种,有的捏诀,有的要步罡踏斗,有的随笔而来,繁琐到令人头晕。
从古至今,正统的符箓专家,就是阁皂山灵宝派、龙虎山天师道、茅山上清派三门。又称“符箓三宗”。其中,阁皂山灵宝派亦称阁皂宗、葛家道。由葛玄创立。龙虎山天师道亦是张家张道陵所创。而茅山上清派几经跌宕,即早年崇道,晚年事佛,建浮屠,以金玉镂之。
张林略有深意的说,要想侵入一个民族,就先控制它的思想、语言。让它的嘴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不费一兵一卒,足以亡国。
石兰回:“你质疑佛?”
张林笑而不语。
符箓需要强大的精神力,石兰有着顽石般的潜质,虽然过程坎坎坷坷,倒让她领悟不少。只是阴阳先生一派,对符箓不太了解。即便有张林的帮助,他也表示,想要超越先前,只有把符箓三宗的人齐聚一堂。
石兰想也不想,弃之。
改善道纹这条路走不通,就只剩更变材料了。
这下可把陈刘叔乐坏了,兴高采烈的买回一堆彩色宝石。石兰挑挑拣拣,又做了一批,拿到街上卖。还是有人念及护身翡翠的好,抢了几天,又平静下来。
护身宝石再好,也抵不过八瓣金刚的普及。
于是,讨价还价,转手贱卖,不停的压价,直到陈刘叔也挂不住笑,撵走还要磨嘴皮的人。回屋后,陈刘叔布满笑纹的老脸,一下子垮了。瘫地,张嘴,干嚎。
石兰黑天赶制护身宝石,白天补觉,听到老流氓这动静,魂都快吓没了。爬起来,拍拍他的背,小声问:“怎么了?”
陈刘叔气愤的说了一遍。
张林随后撤了摊,进门的时候,见陈刘叔差点没抱住石兰。几步上前,快速抬脚,莞笑:“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要动,动我。”
他叔白他一眼:“小白脸。”
张林似乎会料到如此。护身翡翠是个新奇玩意,别家没有,‘石全石美’有。别家不会做,石兰会做。所以,‘石全石美’和石兰名声大噪。只是如日中天之际,被人拦截了货源,热度一退,再续上就难了。姚家正是瞧中这一点。才伙同‘玉石说’,一面买断翡翠石,一面开发相似噱头的八瓣金刚。
等‘石全石美’推出新品,别家有了,而且是更有广泛度和辨识度的佛物。护身宝石还算什么?
只会成为踩压、贱卖、讨价还价的对象。
东西无辜,为恶的是人。石兰也气愤,但她不会贸然找姚家算账。姚家根基深厚,她此时过去,也是蜉蝣撼树,没啥起色。反而以姚家的小心眼,还会给陈刘叔招来麻烦。
“你想好了?”张林问。
“想好了。”石兰背上小布袋,和张林赶到一个小区。
小区陈设简洁,少有树荫,整体偏欧式风格。分南、西两个大门,安保措施相当好,石兰和张林就被拦在门外,要业主的电话才能进。张林拨通一个号码,那头传来惊慌疲惫的女声:“谁?”
戒备意味浓。
张林走到一旁,也不知说些什么,过会儿,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交给保安。保安客气的应付,没再阻拦。等穿过碧波粼粼的小区泳池,石兰才问张林,是用什么办法找到她的。
“算的。”张林坦然。
石兰以为他不想说,就看见他掏出一个冰裂纹盒,里面躺着白骨玉质的算筹。
冰裂纹盒通体墨玉色,纹路清晰,好似星图。算筹若白,刻着隽永小字,好像是《洛书》。
还真是算的?
张林摊手,摆出“我也很无辜”的架势,石兰顿时涨红脸,抽抽鼻子,承认冤枉他了。张林说要补偿。石兰怔楞的问:“什么补偿?”
抬起手,石兰缩脖子,等他打,却没想到头顶凌乱,只见张林偶尔露出孩子气,笑着揉乱她的发。阳光下的剪影,似乎也很温柔。
“幼稚。”她这么说着,用加快脚步掩盖落荒而逃。
身后张林盈盈而立,周身渡上一层光,好像雪山供奉的神祇,永远那么高大、圣洁。
只是他表情融了雪,有丝微甜的暖意,目送她跑远,而后,愕然张顾。
周围寂寂,正值午时,太阳大过头顶,完了,迷路了……
姑娘啊,你丢人了。
石兰跑得欢畅,等到单元楼下,循着号码牌,敲响一间紧闭的大门。过了半天,里面才有人应。
“谁!”还是张皇无措的声音,大约四十多岁年纪,女的。
“你好,我是石兰。”阴阳先生的名号非鬼神霍乱事,不能乱报。石兰秉持这点,没想到屋里的人不愿意了,喊着让她滚。
石兰又敲了几下门,声音大到整栋楼都能听见。对门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好像是小两口:
“对面那女的又犯病了!”小妻子焦虑道。
“没事没事。咱们快搬走了。这几年也是受够了。”丈夫安慰。
“她不会得罪什么人吧,整天鬼哭狼嚎,叫得人心慌。”小妻子想想:“前两天我加班,还看到她家门口蹲个小道士呢。也许是她家撞鬼了”
“别胡说!”丈夫低声呵斥,显然忌讳这些。
“你之前不也说,在楼道里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嘛。”
“别说了,晦气!”
石兰听个大概,了解到她要找的这家人,精神状态不好,每天不是疯疯癫癫的喊,就是大半夜声嘶力竭的挨个敲门,说有鬼追杀自己。可是女人没死,苟延残喘三年多,几乎筋疲力尽,奄奄一息。
石兰吃过很多大补的东西,耳聪目明,除了先天看不见鬼,其他都强于常人。不但对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上下两层楼的住户的嘀咕声,都能漫进耳朵。综合一下,石兰断定,她要找的人,就在门的另一边。
想到这,石兰不忍,再次敲门,女人继续轰她走。
石兰说:“我叫石兰。不是姚家派来的。”
女人狂乱的状态有所缓和,贴近门缝,小心翼翼的问:“不是姚家派来的?”
石兰适当表露嫌弃,来换取女人的宽心,“他们?还不配吧。”
女人犹疑,挣扎着,石兰也不催促,耐心等待,她的眉眼悠远,面容素净,有着雨后空山般的清净自然,看女人的目光没有怜悯,只是平和。
女人试着开门,几重防盗门锁,加上自制的链子,繁琐的动作后,才让石兰进屋。
屋里一片狼藉。
没有什么家具、电器。也没有床和桌子,简单的床垫放在木色地板上,零碎脏乱的东西扔满地。女人抓住石兰的手,用力过猛而生疼,凌乱的头发显示出她几乎要崩溃。
“救我!救我!求求你了!”
她哀求着,不管石兰的年轻和瘦弱,眼泪鼻涕胡乱流,到最后,身子慢慢滑落,伏地痛哭。
如果不是濒临死亡,怎会求助石兰这样的阴阳先生?
石兰年轻、瘦弱、看起来像纸片似的轻,眼睛又太过美好,显然初经世事,没有仙风道骨,也没有老成持重,甚至穿着简单的棉衬衫,干净的黑裤子,挂着破败的小布袋,就跑来了。这般不稳重,在女人眼里却成了挤进黑暗中的最后一缕光。
女人朝石兰伸出手,想要紧紧抓住,石兰深知滋味,她在江南水下也是这么凝望少年,只可惜少年笔直的根骨,没有承托她无足轻重的重量。只是下水,闭眼,随手抽了她一条命。她绝望的叫不出声,却在泪流满目中学会放手和释然。
有些人,会成为你的救世菩萨,而有些人则是吃人的恶鬼。
石兰心中恻隐,紧紧攥住女人的手,女人黯淡如死灰的眸子,终于有了亮。
却在下一刻,缓缓瘫软,脑袋砸在木板,响彻闷沉的动静。
石兰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门大开着,刚才忘了关,此刻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粉面桃花,朱颜罗刹。
“等了这么久,就是不出来。浪费我时间。”少女娇嗔,踢了踢女人垂落的身体,一抬脚,越过她不甘的眼神,对石兰笑:“谢谢你啊。帮了我大忙。”
少女踩着渐渐溢出的血水,掏出根棒棒糖,橘子口味,扯破包装纸,咬掉棍子,含在嘴里的吃。石兰的心翻天覆地的搅动,她见惯尸体,至今还没看到将死之人,那愤恨化气的浓雾,刚要刺穿少女,就被她脖颈佩戴的家传宝器给碾碎。像食物链,追杀与反杀,弱者无法还手。
这才是真正的,蜉蝣撼大树!
“没死?”少女含着棒棒糖的糖,吐字不清,劈手要斩断女人的头。
石兰伸手拦截,低头间,看见女人质问她的目光:你为什么不保护我?你为什么还能好好的活着?我却要被这咒骂的命运拖进地狱?
浓厚的血腥味,糅杂怨气,攻城略地的侵入脑海,她禁不住呕吐起来。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新手?”少女看透,弯腰,五指沾了点血,垂于石兰额前,缓慢滑落,拉出五道血印。自己也笑,能看见嗓子眼里的糖:“你呀,愣头青,啥也不懂就跑来接应,我还需要你来帮。大哥也是,竟给人添乱,小青头要是吓软腿,我还要拖你回去。”
石兰已经怔楞到说不话,世界声音很大,她如鲠在喉的动静太渺小。
原来死亡,真的如影随形。
女人死透了。少女蹦蹦跳跳取出还未冷的心头血,钻进印有繁体字“姚”的玉瓶子,“好啦。这么多的心头血,足够那头小畜生多活一阵子了,大弟这么宝贝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害我蹲这这么久,跑来杀人母亲。不划算呐。”
做完这些,少女拍拍石兰的脸,好笑道:“好了,小青头,做我的替死鬼吧。”
反对姚家的声音又消失一个。
以后还会有吗?
少女走后很久,天沉了下来,露出星光浩瀚,门口才现张林的身影。
“怎么了?”他也是等到星光出现,才根据算筹推演位置,找到前金陵报社记者俞敏红的家。消息不会有错,只是门开着,俞敏红倒在血泊,石兰纹丝不动,跟他一起闯进的,还有小区保安和附近派出所的警察。
就现场情况,警察怀疑是石兰犯案,蜂拥而进,控制现场,扣押石兰。
隔着重重人头,石兰僵硬的面容终于有所松动,对张林咧出难看的笑:“我保不住她……”
“是姚家……”还有一句。
张林何止明白,简直心如明镜,面对石兰垂头被带走,旋即从保安身上抽出根电棍,朝推搡石兰的警察身上一击。
“你tm敢袭警!”
他一松手,平举胸前,还是笑:“石兰,我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