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彼岸》陶亭

2、第二章

　　张心唯有点发愣。
　　身后的人慢慢地走近，然后擦过张心唯身侧，未做任何停留，向那个年轻女孩走去。
　　那一瞬，张心唯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住。
　　女孩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和他一起上了车，然后把门关上，司机打了转向灯，从西面直行而去。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只留下她在原地，心被狠狠的揪起。
　　已经这么多年了，不应该再有感觉的呀。
　　可是再见到他的那一面，他的那一瞥，她就知道，她逃不过。
　　车上开了空调，20℃，刚刚好的温度，可女孩还嫌不够凉快，要求司机再调低点。
　　“再低点你救容易感冒了，后天你就结婚了，要是感冒了，婚礼不能如约举行，我不负责。”
　　女孩看着靠在后座上的齐岸，轻声嘟囔了一声，然后把音乐打开了。
　　音乐流淌在车内狭小的空间，是一首欧美流行歌，曲风活泼，节奏明快，女孩正听得起劲时，齐岸突然说:“老陈，关上它。”
　　音乐关闭，车内又恢复了安静，还有些压抑。
　　齐岸的声音带了些疲倦，但依然平静低沉。
　　女孩转过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他：“刚才那个女孩是谁？”
　　“哪个女孩？”
　　“就是刚刚在你们公司楼下那个。”
　　“你突然问她做什么？”
　　他的声音比刚才还低沉，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因为，她刚刚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难过，是那种很平静的难过。”
　　“是吗？”他不再靠在后座上，直起身子，默默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和行人。
　　“你应该很清楚这种眼神代表什么意思吧，从小我可是见过不少女孩用这种眼神看你。”
　　车里一阵安静，大概半分钟后，女孩打破沉默问道:“哥，你以前认识她吗？”
　　“以前认识。”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齐岸才回答道:“是，不过是很久以前了。”
　　“那你刚才干嘛装不认识人家？”女孩不解问道。
　　齐岸没有说话。
　　“算了，我知道我哥最擅长伤害女人了……”女孩摇摇头，就此做了结论。
　　张心唯回到家，打开电脑，不知怎的，找到以前班级群的□□群，浏览着一张张图片，突然楚希来了个电话。
　　那边笑意盈盈:“你知道我刚刚看见谁了吗？”
　　“谁？”
　　“你猜猜，你很熟的。”楚希故意逗她。
　　视线里出现一张相片，是毕业聚会的时候拍的，是齐岸和另一个男生在说话，最右角落里，自己和朋友坐在一边，照片照得很清晰，每个人都各有表情，唯独他的视线好像有些飘忽，好像是在看张心唯又好像根本没在看她。
　　“喂，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楚希不耐烦的说，“是齐岸啊，我刚刚看见他了，带着个女孩进了婚纱店。”
　　张心唯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嘴上却毫不在意的说:“他不带女孩进婚纱店，难道还带男的进吗？”
　　“那可是齐岸，你不是失忆了吧？”
　　“他…与我不管曾经怎么样，现在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如果他有了新的恋人，我会祝福他。”
　　“祝福你个头，你我还不知道，肯定当面微笑，背后哭成个泪人。”
　　“那怎么办，你要和我去抢亲吗？”张心唯揶揄道。
　　那边却意外沉默了几秒，顿了一会才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真的放弃他了？”
　　放弃？是放弃他这个人还是放弃这段感情？张心唯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当初为何会分手，自己既没有放下也无抛弃，何谈放弃。
　　“是他早就放弃我了。”张心唯说。
　　……………
　　这几天，设计部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每人都顶个大黑眼圈，满面愁容，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
　　张心唯和设计部的同事做出的几个方案全部被上面给打回来，要求重做，理由是方案还不够完善，不够创新，那几份设计图是全组成员熬了几夜，绞尽脑汁才完成的。
　　说实话，张心唯觉得这几份方案已经远超他们平时的水平了。
　　有好事的组员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张心唯与齐岸是老同学，便蹿腾她去和齐岸求情，让设计部能通过他们的方案。
　　张心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从拿着方案策划书到进电梯，直到站在他办公室门前，心仍是紧张得跳个不停。
　　她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稳镇定，手轻轻扣了两下门。
　　“请进。”
　　很清晰熟悉的声音。
　　张心唯推门走进去。
　　多年以后再相见，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感伤唏嘘，当张心唯与书案后那双清冷深邃的目光交错，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平静，残余的平静。
　　“你是来交方案策划书的？”他没有很意外。
　　张心唯点了点头，把策划书递给他看。
　　他接过，打开，开始仔细阅读。
　　正值下午，他背后的窗帘都拉了下来，透出一道道的微光。
　　张心唯就静静站在他面前，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如坐针毡，空间很安静，只听得到他翻阅纸张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张心唯不知不觉把目光向上移，清瘦的轮廓，白皙的皮肤，似乎比当年沉稳内敛不少，可那双乌黑而平静的眼睛从未变过。
　　记得张心唯还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你的双眼如此平静，有时还有让人感到如鹰一般的锐利，哪怕是说着再玩世不恭的话，那时候的齐岸悄悄告诉她是因为自己经历得多，看事情比一般人敏锐和透彻，那个时候，张心唯还不知道他的身世，也不知道他生活的环境，摇头直说不信。
　　“你还是这么喜欢盯着男人看吗？”他没抬头，口中却含着一丝嘲讽，“还是你只喜欢盯着你的男上司看？”
　　张心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赶忙把头低下来，她没想到多年以后再见面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会用这样的语气嘲讽自己。
　　如此口气，旧情难叙，反变难堪。
　　“这个方案比之前有进步，可依旧难以达到我的标准。”
　　张心唯顶着口气说:“但是这是我们目前能拿出的最好的方案了，负责这个策划案的同事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就为了在截止日期前给您最好的方案，我觉得，凡事应该有个过程，留点时间和空间进步，下次我们可以拿出更好的方案。”
　　齐岸抬起头看着张心唯，审视了她一会儿说:“你工作几年了？”
　　“四年。”
　　“四年的时间你都没有学会如何跟你的上司说话吗？”
　　他的声音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直接冲入她的耳朵，她楞了一下。
　　不知道是和他相处的习惯还是什么:“我………”
　　“工作中，下属对上级的回话应该是‘您认为如何’，‘好’‘是’，而不是‘我觉得如何’‘我认为如何’”。
　　张心唯憋了口气，把要说的话咽回去:“好，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出了办公室，张心唯才感觉到自己背脊僵硬，回到办公室，凑上来的同事好奇的问怎么样，张心唯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啊，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已经熬了几天了，不会还要熬吧？我的黑眼圈已经这么深了，在熬下去就真成不可逆转的了。”
　　说话的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平时喜欢讨论美容护肤，时尚潮流什么的，此刻双手正按摩着眼角来回踱着步。
　　“要不然叫郑经理去跟他说说。”有人建议。
　　马上就有人否决了:“郑经理顶个屁用啊，这位主意可大着呢，说不定以后会成为我们最大的老板，郑经理会为这么点小事得罪他吗？”
　　“说不定会呢？你别看郑经理平时摆个架子，训人跟训孙子似的，可对我们还是不错的，现在好多年轻些的部门经理都是从他手底下提拔上来的。”
　　办公室的小王因为这几天熬夜，把牙疼给熬出来了，此刻正捂着半边脸含混不清的说。
　　有人啧啧的两声:“你还是太单纯了，企业里的权利斗争是很严峻和残酷的。说不准你手下的谁就是你的敌人，你身边的同事跟的究竟是哪个主子你也不知道啊。”
　　办公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异常安静，所有人都突然不说话了。
　　张心唯有点疑惑，正打算说点什么，突然旁边一个男人站起来笑了笑，说:“要不然这两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都交给我，我用这两天时间一定给他一份满意的方案。”
　　张心唯这才注意到这个上次在电梯里遇见的男生。
　　所有人瞬时欢呼雀跃，都忙说着“谢谢，谢谢” “得救了”什么的。
　　等他们散了后，张心唯才问这个很学生气的男生:“你一个人？没问题吗？就在这短短两天内，而且还要让那个人满意？”
　　“没问题。”他笑笑，比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