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燕南归》凰小森

12、故意找茬

　　白芷紧跟着跑了出去，两方在白石桥上相遇。

　　本来远远望着，晏夫人已经瞧见了秦燕，只是身后有客，不好招呼，没想上前，却见秦燕噙着微笑，冲着她们便来了。

　　卫国公府的三个人跟秦府没什么交情，再加上秦燕三年未在京州，几个人正疑惑着眼前英气的少女是何人，便听秦燕自报家门道“见过晏夫人，两位卫夫人和卫小姐。秦燕回京，未曾上门拜访，实在失礼。”

　　听到秦燕的名字，卫卿澄的身子明显抖了一抖，刚刚轻快的神色一时间烟消云散，下意识的就朝秦燕身后望去，见今日跟来的仅白芷一人，不见紫藤的身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白芷在一旁见了，不觉好气又好笑，兀自瞥了一眼满面含笑的自家姑娘。

　　当初秦燕有意给卫卿澄一个教训，如今不知过了多少年，那卫五小姐却记到现在，想是吓得狠了。

　　蒋氏和马氏听了急忙福身见礼，唯有带着一品诰命的晏夫人不必向秦燕这位二品将军行礼。

　　“燕儿，何时到的？”

　　晏夫人上前一步，将秦燕的手握在掌心，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她身材娇小，不过到秦燕下巴的位置，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裙，头饰也仅两支银簪，一串珠翠，整个人透着一股利落的贵气。

　　秦燕自幼丧母，晏夫人对她便如同母亲一般，在外三年，秦忠都不曾写一份关切的家书给她，晏夫人每月捎给秦燕的各种保暖衣物、食品却从未有迟。

　　“刚到，裴叔说府上有客，我便在花厅喝茶，却不想碰上了夫人和贵客。”说完，秦燕朝另外三人微微颔首，尤其在目光接触到卫卿澄时，笑意最浓。幼时还不曾觉得卫卿澄好看，白驹过隙，她倒是出落得如她的名字一般，颇有些倾国倾城的姿色，纵是与锦华相比，也毫不逊色。

　　卫卿澄骨子里好强，还记仇。小时候的恩怨，她到现在也放不下，今日再见，也没给秦燕好脸色，连礼都未行。

　　秦燕勾唇一笑道“卿澄妹妹，别来无恙啊。”

　　卫卿澄见秦燕笑得灿烂，心里却愈发膈应，别过脸，脱口而出“谁是你妹妹！？”

　　蒋氏一听，当即喝道“卿澄，休得无礼！”而后向秦燕不好意思的一笑“让将军见笑了。”

　　一旁的马氏皱着眉头，冷眼看着，对自己婆婆谦卑的态度颇有些不满。她倒觉得，秦府不过一门两代武将，尽管跟皇上沾亲带故，但人丁不旺，只秦燕一个女儿，再怎么受器重，也繁盛不了多久，秦燕总要嫁人，秦家也总归要消失，哪里比得上祖孙三代，文武全盛的卫家。

　　马氏想着便随口说道“将军是芳名远播的厉害人物，我们卿澄只是个国公府的深闺小姐，哪里当得起将军的一声‘妹妹’。”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细想之下便知马氏在暗嘲秦燕身为女子，不在闺阁之中，还到处抛头露面，再加上她说时阴阳怪气的，整句话就都变了味儿。

　　秦燕当然也听出其中端倪，却也不恼，只轻笑回道“的确，五小姐与我不同。虽同样出身武家，我是自幼习武的，五小姐却是拿着针线绣样长大的，手无缚鸡之力，娇弱得很。”说完眼神朝着白石桥下的鱼池看了一眼，而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脸的忍俊不禁。

　　卫卿澄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因为全京州城的人都知道，卫卿澄的女工最是拿不出手，当年，要不是家里逼得紧了，她也不会找外面的绣娘代替自己做绣活，绣得好了被卫国公当成吹嘘的资本到处显摆了好久，直到卫国公做寿摆宴，要卫卿澄当场展示的时候才漏了馅儿，那日秦燕便在场，可是跟着众人，好好笑了一通。

　　而秦燕一下戳中她的痛处，还故意瞄了一眼鱼池来羞辱她，当真把卫卿澄气得够呛。

　　“你算什么，要来笑我！？不过是个又凶又老，嫁不出去的虎姑婆罢了！”

　　秦燕家世好，武功高，在边塞也颇有威望，还是深受皇帝爱护的外甥女，什么都好，却唯独在婚事上没个着落。卫卿澄只是个贵族小姐，不清楚这背后的利害，只当秦燕顽劣，名声不好，嫁不出去，以为这是秦燕最大的痛点，便想也不想反咬了回去。

　　晏夫人听了身子一僵，脸上的浅笑立刻寒了几分，一双水眸少有地迸发出凌厉，狠狠剜了卫卿澄一眼。

　　没想到秦燕却没有怒色，反而嗤笑一声道“我是虎姑婆？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马氏眼见不好，扯了一把卫卿澄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话，心里却不服气，嘴上还要争道“卿澄年纪小，口无遮拦，将军虚长卿澄几岁，又身居高位，大人不记小人过，便莫要与她计较罢。”

　　这摆明了，又在说秦燕是老姑娘，更暗示若秦燕与卫卿澄置气，便是不依不饶，以大欺小。

　　白芷终于听不下去，开口冷声说道“姑娘，卫夫人说得是，咱们不跟这等人一般计较，没得失了身份。”

　　一句话噎的马氏再吐不出半个字。

　　“我是什么东西！？我长得比你貌美，年纪比你小，身段比你窈窕，你不过投生成了公主的女儿，假以时日我大哥当上了宰相，我的家世便也要压你一头，你有什么好猖狂！？”

　　卫卿澄性子急又小肚鸡肠，眼看着马氏败下阵来，蒋氏又不愿招惹秦燕，自己气急了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本想给秦燕难堪，却不想秦燕一瞬间冷下脸，厉声道“我倒是没想到，卫霄区区四品言官，却是对宰相之位虎视眈眈。便是你大哥当上了宰相又如何？你的身份还能越过皇亲不成？还是说......”秦燕顿了顿，望向一脸跋扈的卫卿澄道，“卫霄盯上的，远不止宰相之位那么简单呢？”

　　蒋氏闻言一惊，立刻便道“将军慎言！”这话可是给卫家扣了个谋逆之嫌的帽子。

　　卫卿澄倒是难得的听懂了秦燕话里的意思，脸色也渐渐变得不太好看，她不知道，怎么自己气愤中的口不择言却成了现在这个意思，她分明只是厌恶秦燕，想要奚落她罢了。

　　场面迅速冻结，一时间，没了话音。

　　只听晏夫人终于开口，却是下了逐客令“时间也不早了，卫夫人与卫小姐也累了，便早日回府休息吧。”

　　马氏一听却不答应，心中一慌，忙问道“那，两个孩子的事？”

　　晏夫人一摆手，打断了马氏的话道“卫小姐金贵得很，年轻貌美，家世又好，将来地位也是尊贵越过朝中皇亲的，我们这座庙太小，容不下这尊大佛，便就此作罢吧。”说完吩咐了身边伺候的妈妈，便头也不回的携着秦燕进了花厅，剩下卫国公府三人兀自愣在原地。

　　入了花厅，就见晏云阔慢步踱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浅笑。

　　“你呀，就知道看热闹，方才怎么不见人影，这会儿却是出现了，时机掐的倒是准。”秦燕见他，轻声调笑道。

　　其实晏云阔一早便被裴叔请来了，只是见秦燕上去找卫国公府人的麻烦，他乐得“壁上观火”，看出好戏。

　　“你们女子谈天，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往上凑么。”

　　晏夫人换下了方才的冷漠，已是轻笑妍妍道“这都是不打紧的，燕儿，你今日却是为何要找她们麻烦？”

　　秦燕已是三年未回，要说与卫卿澄有什么私人恩怨绝对不可能，再者秦燕虽然好惹事却从不无缘无故寻人霉头，今天的表现，实在反常。

　　只见秦燕咧嘴一笑道“今天卫国公府来，可是来逼婚的？”

　　晏云阔刚含进一口茶，听了秦燕的话，差点就要喷出来。

　　“逼婚谈不上，但的确过于积极了些。”晏夫人不耐笑道。

　　“我一看便知。通常年关串门都是为了笼络关系的，这卫国公府却让三个女人过来，还摆了好大的阵仗，这不是逼婚是什么？二哥如今不在府上，他们才敢这样，攀附的心未免太明显了些。”

　　秦燕抿了口茶，淡淡地又道“卫卿澄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又是最受家里宠爱的小姐，着急嫁，又想嫁得好，却不想想哪有十全十美遂了她的心意的好事？”

　　晏云阔摇头道“我却觉得这门亲事许给二哥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卫家看起来每况愈下，这不是还有卫霄呢吗？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呀。”

　　秦燕撇了撇嘴道“就是因为有了卫霄，就更不能跟他卫家有瓜葛了。”

　　见晏夫人眉头微蹙，秦燕微笑一声道“刚才伯母也听到了，卫卿澄口口声声说卫霄将来是要当宰相的，她是弱质女流，平日里听的看的都是家里人的耳提面命，连她都能脱口而出的事，可想卫家的野心有多大。但偏偏那卫霄是个资质差的，能混到如今地步已经是极限，就算他仍有上升的空间，皇帝舅舅也是万不能允的了。”

　　同时掌着兵权与朝政核心两大势力的臣子，又有哪个皇帝不忌惮。

　　白芷此时也才反应过来，心下了然，怪不得今日秦燕一反常态，似是故意找茬，要搅和了这门亲事。

　　“卫家人从骨子里也大多跋扈霸道，恃宠而骄，他日皇帝舅舅一力打压，免不了牵连甚广，所以这亲事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接了便是谁倒霉。”

　　听秦燕说完，晏夫人和晏云阔都是深以为意的点点头，被彻底地说服了。

　　然而秦燕并没有说出全部实情，她之所以回护晏家，提防卫国公府，很大一个原因是前几日在兵部年尾查点时，隐隐觉出卫国公府有些不对劲。只是她不能确定，可一旦确定，便是一个炸雷。所以，当务之急，还是避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