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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时间之外的旅行 ...


  •   一片黑暗的梦魇里,一座座高层建筑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个绝望的黑影又开始声嘶力竭地呼喊:“秋儿……听话,过来……到妈妈身边来……”,我看着她向着死亡的边缘缓慢的走过去,我用力地想要跑过去抓住她,但是我的双脚却如同被固定在地上,无法移动丝毫。她回过头,向我微笑,挥手,我努力挣扎,终于跑过去,但是她已经纵身一跃,我伸出右手,但是伸向的是无底的深渊......

      我努力地想从恐惧之中挣脱出来,但是始终没有办法从梦境之中离开,我奋力挣扎,逐渐被黑暗包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闯入梦境里,击碎了所有幻觉,我惊恐之下一个翻身,从沙发落到了地板上,桌子上的酒杯掉落,冰块滚落了一地。我挣扎着起身打开门,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整个身体斜靠在了门上,努力地抬起酸涩的双眼,头痛到要整个炸裂开来。我看见恒言的轮廓在眼前晃动,分出好多好多的幻影,数不清楚......

      恒言一个侧身进来,抓着我的肩膀,带上门。把我扶到沙发上,把一个旅行箱扔到床上,然后默默无言地开始低头收拾散落到地板上的杂志和酒瓶。他看见了地上的安定剂药瓶,拿起来,里面已经没有了药,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痛惜。他抓起我的肩膀,

      “你不能再这么折磨自己了,马上收拾东西,我们走!”他摇晃着我的身体。我甩开他,

      “已经结束了,我清楚地告诉你,我们结束了,你不明白吗?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我不想再看见你!”我指着他说。我努力的晃动着头,想要看清楚他,但是只是无数重叠的幻影。

      “没有结束,这是开始而已,如果这样就结束了,那我们伤害过的人就白白伤害了,我们的那些痛苦也就没有意义了。”他打开我的衣柜,把衣服一件件抓起来扔到床上。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这是要做什么?现在要我和你去美国?结婚?”我扶着剧痛的头。他伸过手来,把两张火车票放在我的掌心。

      “西塘?”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点点头。

      “我们一直飞速地向前奔跑,太累了,真的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在一个没有香烟,红酒,和城市喧嚣的地方安静地休息一下,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他舒展开眉毛,露出了笑容,

      “相信我。”脑海中只留下了这三个字。

      几天的疲倦,致使我坐在火车上一直处在睡眠状态,不知不觉就靠到了恒言的肩膀上,梦里面是斑斓的落花和碎汞一样闪烁的阳光,在火车有节奏的一声声前进声中,一路下来,洒满了梦境。

      到站了,恒言才轻轻推醒我。只是一个小镇,比起一般的南方小城镇,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穿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长长胡同,外面世界里的叫卖声,喧哗声,渐行渐远,竟然出现一片别样的洞天来。古朴的木屋临街而建,夕阳带着糅合了羞涩情绪的金辉缓缓地投下来,涂抹着年代久远的房屋,染上了一层沧桑的淡彩,那光洒落到带着水气的青石街道上,远远望过去,仿佛在静止的时光之中,沉睡了很久的记忆缓慢的苏醒,亘古而绵长。一种让人从心底深感震惊却又不敢大声惊呼的美感。

      我深吸一口气,恒言拉起我的手,在旅店老板的带领下走进了临河建造的房子,有喊着水乡方言的孩童嬉戏打闹地跳着穿过弄堂。我得双脚踏上了木质的楼梯,楼梯吱呀作响,打开房间的门,我在红木雕花的床上坐下,恒言推开窗,窗外即使缓缓淌过的河水,绿而安静,河对面的青瓦房的房顶上晾晒着各色的干果。恒言转过身,把房间的钥匙递给我,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吃过饭,晚上坐这边的游船看看岸上的灯火,我的房间在隔壁。”他说完轻轻地阖上门,我走进浴室,热水淋下来,我疲惫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了下来,纷乱的思绪仿佛一点一点在慢慢的融化,我想会想一下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因为并不是旅游的旺季,河面上的乌篷船很少,双桨划在水面,水波一层层荡开,发出
      “哗――哗――”的声音,两岸的红色的灯笼散着暖暖的极不真实的光。岸上搭的戏台上,幽幽地传来带着乌侬味道的曲子,在船随着水波一下下有节奏的晃动之中,恒言静默的轮廓在我伸手即可以触碰到的地方。我们都没有说话,长时间的,只是安静。

      我的内心,在一声声水的轻柔的击打船体的声音中,越来越柔软……

      清晨的巷弄漂浮着淡淡的白色雾气,屋檐上有夜间留下的雾水滴落下来,挑着馄饨担子的老者从胡同尽头走过来,老字号的粉蒸肉老板露出淳朴热情的笑容。

      “你们在这里买是买对的哦,到我家吃过肉,别家的就不想吃了。”老板一边熟练的解着裹肉的叶子,一边笑着说。恒言拿起我的手,我的指尖是冰凉的,他用双手合起来,把我的手覆在掌心,垂下头轻轻地呵着气。老板递过肉,笑着说,

      “哦哟,呵呵,小夫妻真是蛮恩爱的,我看你们两个长得很想哦,兄妹一般般的,很有夫妻相哦!”我一愣,抬眼看看恒言,他接过肉,对老板笑了笑,

      “谢谢老板了。”恒言在我左手边静静地走着,忽然之间开口。

      “她要是还在,应该是和你一样大了。”我双手一颤,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什么?”我问。恒言的眼睛黯淡了下来,说:“我的妹妹,秋儿。我有一个妹妹。在我九岁那年,父母离婚,是我爸爸他……父亲带我去了美国,我母亲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带着我的妹妹一起跳楼自杀了。”手中的粉蒸肉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我……死了?他,恒言他,以为我……已经……死了?

      “你试着找过她们吗?为什么不回中国找她们?或者……”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也没有办法相信我的母亲和妹妹已经不在了,后来我父亲拿了报道给我看,那个时候我发疯一样往外跑,父亲抓着我,我晚上还是偷偷跑出去了。但是当时英文不好,语言不通,身上也没有钱,美国对未成年人晚上有宵禁。最后还是被警察送回家。在后来我绝食,父亲没办法只好找医生给我注射,我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和他说话,在那两年里面我想了很多事情。我必需要回中国,但是想要回来,首先要按照我父亲的话去生活……”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地把目光转向了我,

      “如果我妹妹她还活着,那么前面的那些年,有再多的痛苦也无所谓。”他说。我的眼泪滚落了下来。扑过去紧紧地抱住眼前这个男人,我的双臂因为太过用力的拥抱已经感觉到疼痛,但是我依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着他,想就这样永远的停留在他的温暖里,将他的血液,我们身上所流淌的血液融入到灵魂里,最终合为一体。

      我闭上眼睛,泪水灼伤了我的脸,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拍着,

      “一切都会好的,在遇见你之后,我终于知道,我的生命不是仅仅用来回忆过去的快乐,而是为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哥……”我没有发出声音,他看不见我的表情,但是我看得见他的笑容,含着泪水的笑容,依然和二十年前一样的灿烂……

      在一阵阵的鸟鸣声中我微微地睁开眼睛,起身推开窗,床边的桌子上面留着一张字条,

      “铭蝶,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中午就回来。早餐我已经嘱咐过老板了。――言。”什么事情呢?我带着疑惑走下楼,老板很热情地招呼我去吃早餐。

      吃过早饭,我从临河的北门走出去,站在石阶上看着眼前的流水,深深地呼吸着水乡清晨的空气。稚嫩的童声从不远处传入耳畔“谢谢你。”接着是一声妇人的责备,

      “哦哟,你这个,孩子,谢谢哥哥哦。”我回过头,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背对着我,我刚准备掉头回房间,妇女走开来,我顿时呆住了,渡边的笑脸出现在了面前,在清晨的微光里,伴着淌淌的水声,竟然有些刺目。他微微向我前倾了下身子,然后从容的走到我面前,

      “小姐,可以给您画张画么?”

      “这真是个太美的地方了……”渡边端起茶杯,仿佛全然没有注视到我直视的眼光,用他修长的手提起茶壶给我斟茶,

      “你知道茶道在日本是很有讲究么?哦,刚刚茶馆老板说,那边临河的椅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美人靠” 说是古时候美丽的女子都靠在上面看景色。”他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栏外的水面,

      “如果蝴蝶停在上面,是不是会有更好听的名字?”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渡边,”我深吸一口气,“你是要告诉我,你来到这里是为了看风景的么?”

      渡边的目光投进了我的心里。

      “可以这样说吧,因为我的心里面只有一道风景,我是希望每天都可以看见的。”他说。我侧过脸,

      “渡边,我只能说,对不起,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心里掠过一丝凉意,不忍心也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沉默良久,当空气之中只剩下茶的氤氲和流水潺潺的声响时,渡边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一直努力的在找一种可能的理由来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可以爱上一个男人,一个,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一切声音顿时消失。我猛地抬起头,渡边脸上的笑意已经被浓重的忧郁所取代,他看着我,是那样忧伤地看着我。潺潺的水声又流入了耳际,我中止了一切思想……渡边的食指触到了我握着茶杯的手,

      “蝶,停止吧!现在。不要在受伤害了。”受伤……我究竟是受伤还是去伤害?还是互相伤害?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伤害我的哥哥,至于我的父亲……这一切,又怎么能够停止的了呢?我抽出被渡边覆住的手,

      “你走吧!我请你,求你,走!可以吗……”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渡边站起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从他的背影袭过来,漫过我的周身。他走了,真的走了,并且我感觉,他不会再回来了……

      迈上楼梯,我的脚步无比的沉重,一级一级走上去,我听见了隐隐有钢琴的声音传来,从……恒言的房间……那是……五月之初……我走到门前。靠着门,身体慢慢的滑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抱住双膝,但是依旧可以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我轻轻哼起歌,“When I was small .and Christmas tree was tall ,we used to love while others used to play …”琴声戛然而止,门被打开了,恒言站在眼前。看见这样的我,他一时之间惶恐了起来。

      “铭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恒言惊慌地摸着我的头,俯下身将我抱了起来,我努力地缩入他的怀中,试图将自己缩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向床走过去,想要把我放下,我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泪水决堤一样的涌出来,一瞬也不能停止。

      “回家吧,回家,我想回家……”我呜咽着开始发抖,连哭的力气也逐渐消失。我感觉到了一种让我安心的温暖轻轻地抚过我的发间,

      “没事的,没事了,我们回家,今晚就回去……”

      在火车有节奏的顿响中,我望向窗外,夜色茫茫,我轻轻地靠到了他,我的哥哥的肩膀上,玻璃上投出他安然的笑脸,我对着那片温暖微微地翘起唇角,但是接着是一片黑暗覆盖了他投在玻璃上的影子,幸福只是幻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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