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法兰克福未眠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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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蔚蓝明亮，空气温暖湿润，阳光自由笔直的落下，温柔地向着法兰克福致意。
“悲伤，并不沮丧。”用《独立日》中这句话形容苏临风的心境极为恰当。
他独自沿着街区的一侧，自由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法兰克福街头哥特式建筑比比皆是，采尔大街的咖啡馆繁若晨星般林立，高耸的圣保罗教堂敲响欢悦的钟声，鸽子从塔顶自由的起落飞翔。
正如古罗马的波吉亚家族是忠诚与爱情的代言词，同时也是阴谋与堕落的同义词。
法兰克福亦是一个激情洋溢的双面城市，忙碌安逸，既富于传统色彩又兼具现代都市气息。
星期天是安息日，广场上有人弹奏起曼陀铃。
这悠扬的琴声暂时削弱了心中的惆怅哀伤，苏临风正在广场驻足聆听时，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如果，这是我们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你不想和我单独享受吗？”
江凝夏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烁亮起，苏临风思绪驰骋，她的字里行间里带着一丝非同寻常的暗示。
令苏临风感觉像是来自末日的邀请，他思索片刻便应允下来决定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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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凝夏透过明亮的窗格玻璃，注视苏临风从繁茂的草地中穿越，从一片昏黄的雾霭中走来。
夕阳勾勒他英俊的面颊，一袭典雅的绅士绿风衣温文睿雅修长挺拔，透露一种高贵的雄心，似一束骄阳挺立在原始黑暗的对立面，岁月的风尘篇章未能涤荡他的卓越风姿，时光对他依旧宽容慷慨。
他个性深邃内敛，奉行美第奇式的低调优雅，身上汇集忠诚勇气与自信以及一种安宁的力量。
这凝结她记忆与幻想的身影曾无数次莅临于她的梦中。
江凝夏的视线有些朦胧，她依然在灵魂深处痴迷他坚执的内心情感和独立的思想意志。
但正因如此，她才不容许他的人格有一丝污斑，他的身上笼罩太多疑云。
江凝夏屹然从窗畔转身，她决意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卸除他温雅的外衣剥落他的伪饰。
苏临风应约而来，伫望那道门扉，他心中犹疑像是穿行在深海冰层，迹象不妙，江凝夏似乎正在前方伏兵以待，而他已是四面楚歌危机重重，今晚，他将如何横渡这惊涛骇浪爱恨缠绵的心灵搏击？
只有斩断荆棘，才能横越深渊，苏临风立定心思心中释然。
他按响门铃，江凝夏打开房门将他让进客厅并殷切自然的替他脱下风衣。
“你去洗漱一下，我正准备煎牛排，晚饭很快就好。”
苏临风洗漱完来到厨房，看到餐桌上铺着桔色的桌布，上面放置精致的餐具。
江凝夏准备了丰盛的美食和亲手调制的鸡尾酒。这精心构置的一切看在苏临风眼中，令他下意识觉得像一场恐怖晚餐。俩人围绕餐桌坐下享受美食剖白心迹，看似亲密融洽实则吉凶难料暗藏险象。
“如果喝酒是犯罪，那就让我们犯一次罪，你想喝什么颜色的鸡尾酒？蓝色还是白色？”
“喝酒当然不是犯罪，你会调制鸡尾酒？”苏临风向鸡尾酒投去惊讶的目光。
“慕希喜欢鸡尾酒，是他教我的，很酷吧？” 江凝夏将一杯汁液深邃的蓝色鸡尾酒递给他。
“就是不知道喝下之后，还会不会很酷，想验证我是不是最后倒下的男人？”
苏临风口吻中带着隐晦的自嘲和调侃，心中却难以作出决断，自己平时根本不接触这类型的酒。
“我好像在你眼睛里看到了末日，我们来玩一场猜谜的游戏，你会倒下吗？”
“试过才会知道。”苏临风的目光落在这款名为无声杀手的烈性鸡尾酒上，它的名字真是涵意无限，无形中为空间添加一种危机气氛。这酒太刺激肠胃有致幻的功效，喝下会令人产生短暂性失忆。
“这款鸡尾酒是是沈慕希爱喝的，你喝的是什么？”
“白色死亡。”江凝夏简洁的回答，她略带敌意的审视目光引起苏临风强烈不适。
眼神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情绪变化，看到苏临风垂眸沉思，刹那之际，他的静默曾触动她的心，江凝夏踌躇不决，她并未忽略他眼中渲染的悲伤，但一种急于获求真相的迫切愿望又使她无暇顾及。
见苏临风端起酒杯，江凝夏终究不忍心，将一盘黑椒牛排推过去放在他面前。
“你还是先吃一些东西再喝，这样不会刺激肠胃。”
苏临风姿态纯熟的将酒倒入口中喝得一滴不剩，他喝下之后仅仅有些轻微的眩晕感。
“这酒的味道怎么样？”江凝夏的神情略显不安。
“这酒的颜色层次分明，有绿薄荷的味道，口感锐利辛辣，带着一股凶烈粗暴的气息，短舜的快感漫长的黑暗，比较适合在夜色弥漫的酒吧里品味享受。”苏临风的眼神迷离微醺，但仍不失清醒。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苏临风敏锐的凝视她，俩人开始上演丰富的内心剧。
“你觉得沈慕希是怎样一个人？”江凝夏切入主题小心翼翼的触探，语气中含着无尽的探询。
“我向来不喜欢评判任何一个人，这你是知道的。” 苏临风坦然自若的回答。
“我知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高贵文雅，当然，这是你的教养。”
“凝夏，你了解沈慕希吗？从你和沈慕希订婚准备结婚再到他的葬礼，你见到过他的家人吗？”
江凝夏的神色顿住，的确，七年的时间她一直处在治疗状态，沈慕希从未对他的家人有过只言片语的描述，他的过去自己一无所知，而她也只是沉醉在他竭力为自己营造的一种温暖温柔的慰藉中。
“我记得他好像有一个哥哥，但不在法兰克福。”江凝夏眼神闪烁表情迷茫。
“你把自己交给一个你完全不知底细的男人，不是太轻率了吗？”
“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沈慕希，我都希望能看到你们掩盖在温情面纱下真实的另一面。”
“人最真实的面目在心里，我是不是已经沦为了你心中的一道黑月光？这七年你改变很多，不再似从前的热烈奔放。回忆过去你快乐吗？如果可以搭载时光机器自由的穿梭，你愿意重返过去吗？”
“不愿意，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之痛。”气氛忧伤沉默，江凝夏的情绪变得压抑。
“梭罗曾在康科德的瓦尔登湖质疑，人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苦难，轻松的享悦人生不好吗？”
“如果不消弥心中的阴影，你认为我们能回到像肥皂泡一样透明纯净的最初吗？”
沈慕希已成为他们中间的一道阴影，江凝夏一时无法从魔影中走出，苏临风默默凝视心潮澎湃。
记忆破碎成沙砾又沸腾于浪顶，那年盛夏，江凝夏像一只躲避夏雨的青鸟飞临他的窗台，在他生命的画面落下浓重华彩的一笔后迅速逃逸谱写夏日离歌，而他则像一枚河流冲刷之下遗弃的鹅卵石。
夜幕深深的低垂下来，用过晚餐，苏临风起身穿过客厅来到露台上透气。
这个夜晚，月光覆盖了芳草地，他斜倚在栏杆上凝神远望，孤独的笼罩在一片月光之下。
“站在月光下，会为你带来厄运的。”
苏临风正沉思时，身后掠过一道清冷的声音。他惊栗的回望，江凝夏悄然立在身后距离他仅几步之遥，冷漠的眼神飘落在其身上，这相隔几尺远的距离令俩人显得格外陌生，像是隔着千山的沟壑。
四周笼罩着黑暗，空间萦绕着沉重怪诞的氛围，一种异样的冰冷渗透过来。
苏临风感觉异样，但又具体描绘不出来，江凝夏的表情隐秘堂奥，一双眼睛在这暗波汹涌的夜晚闪烁异样的光辉。她趋近身前替苏临风整理着衬衫和飞扬的领带，她温柔的触碰令苏临风心生惧意。
“那天在湖畔，你看上去非常疲惫，应该是体力衰竭所致，你做了什么？”
“我一直在法兰克福四处游览，去了很多地方，疲惫也是理所当然，这难道值得怀疑？”
“我知道，你一向衣著干净整洁，可为什么慕希死的那天清晨，你却显得那么狼狈，像是刚刚从监狱里出来，你不会是撞到鬼了吧？不仅如此，你的鞋和裤脚都沾满湿土和污渍，这是怎么回事？”
江凝夏的话听似平静无意自然而然却句句攻心激流暗涌。
“那几天法兰克福下了雨，湖边到处都是淤泥，我站在岸上观看，所以脚上沾泥并不奇怪。”
江凝夏听后似是有意无意的说，“你的话里出现了谬误，如果你只是站在湖边观望的话，又怎么会连裤脚上都沾染上污泥，这又怎么解释？而且撒谎有损一个人的尊严，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穿。”
苏临风冷静深邃的目光望向她，“如果那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呢？”
“通往地狱的路都是善意铺成的，无论你撒下的谎言多么精致高尚，但谎言就是谎言。”
“凝夏，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苏临风此时处于劣势，神色里浮现一丝颓唐。
“真相，沈慕希的死亡真相，以及在这场祸事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是你就是真相的一环。”
看来沈慕希的死是今晚一个萦绕不去的主题，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形消影失，这转折令人胆寒。面对江凝夏的质问，苏临风选择沉默应对，表情凝重似花岗岩雕塑，他沉重烦躁的点燃了一支香烟。
“对不起，我有不能解释的原因和理由。”苏临风的表情似沉默的深水。
法兰克福的夜晚仍有几分凉意，良久，俩人都没有再说话。
看到苏临风烦躁不安神慌意乱的样子，心念电转之间，江凝夏改变策略。
“太阳落到海的那一边，鸟儿已归巢，月亮在遥远的天上看着我们，这个美丽的夜晚注定会发生一些故事。”江凝夏伸手描摹他的脸并在其唇间摩挲，“为什么要抽烟？我可不想吻一个烟灰缸。”
苏临风急忙下意识的熄灭烟蒂扔进身后的垃圾箱。
一股馨香的气息可闻，江凝夏长裙飘逸眼神明亮美到屏息，面容真实切近伸手可触。
“你还爱我吗，你对我还有感觉吗？”苏临风眼中的一丝疑惑倏忽即逝。“你曾像一只冷漠的白羊现身我的梦里，看我坠向深渊木石般冷酷无情。别用沈慕希的死来惩罚我，让他安葬入墓好吗？”
“你不想吻我吗？”江凝夏引导他来到卧室，伸手解开他衬衫上的衣扣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肌。
这一刻，江凝夏表现得无比柔顺面露羞怯，笼罩一层安静驯服的神色。
爱情里无智者，尽管苏临风心智绝伦度量分明，但仍然难以抵挡这强烈的情感魅力。
他如痴的在她饱满富有灵性的红唇间演绎唇齿浪漫上演爱情动作片，江凝夏的嘴唇柔软湿润令他颤栗无法自持，一道炽热的激流涌出唤醒身体最原始的欲望，激情裂成碎片在他每一寸细胞里搏杀。
男人的意愿是征服，苏临风的吻越来越激烈炽热，像燃烧的荆棘丛。
房间流泻着蓝调歌曲如泣如诉，女人迷惑于触觉，江凝夏脉搏加速脸上透出心醉神迷。
“今夜，就让我们最后一次忘情，最后一次放纵，我会永远爱你。”
“然后，你就把我送给法兰克福警方，对吗？” 苏临风轻微徐缓的声音像大海起落的声息。
弹指间，火热的激情泯灭，一切重归寂静。思绪游移在阴暗的边缘，苏临风蓦然停止了动作，他极力清除体内的欲*火燃烧。血液冷却下来，江凝夏的面容冰冷得像一块漂亮坚硬毫无温度的玻璃板。
“骄矜虚伪，比恶魔更可憎，你明明有需求为什么拒绝？”
苏临风擎住她的手神色里含着愠怒，深邃的目光带着一种透视心思的力量。
“你极尽手段献媚取悦我，就是想获取你心中假想的真相？可谓是费足了心思，我不想违逆情感和意愿，可你今晚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诱惑的猎物很无耻很不堪，别逼我，别用这种方式逼我。”
“你觉得我动机不纯令你不齿？ ”江凝夏的神色像一只彷徨迷失的驯鹿。
“虽然你身体充满渴望，但并不代表你内心真正想要。听着，我不需要你以身侍寝。”
“难道对于沈慕希的死，你就没有一点负罪感吗？”
“无罪可负，我为什么要有负罪感？有些问题你不能过度诠释，否则会陷入迷津误入泥潭。”
“当你已经深陷泥潭的时候，就不可能再轻易的拔足而出，你为什么隐藏真相？”
空间顿起风烟苍黄，俩人冰冷尖锐的对峙，承受江凝夏不公平的指责，苏临风的心底泛起愤怒的寒意，积郁的怒意扩散开来，“对这个问题，我不会再向你做狗尾续貂画蛇添足一样的多余解释。”
苏临风神色坚毅冷峻，江凝夏心中裂痕横行，俩人在充满误解猜疑的迷途上爱与谎言中失陷。
“你试着在我的角度思考，一个陪伴你七年的人突然从你的世界里消失是什么感受？”
“既然悲伤和哭泣都无法使他重生，那就忘掉，忘掉他曾属于这个世界，停止你毫无意义的无端猜测，不要让我们都沦为真相的人质。你唯有突破心灵禁忌选择相信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多谢你今晚的盛情相邀，现在，我该回去了。”苏临风声音低沉冷静，他说完便毫不迟疑的向门外走去。
“走吧，苏临风，带着你的欢愉，还有你那满身尚待清洗的罪孽，去酒吧狂欢个够。”
江凝夏眼中倾泻出海水般汹涌的恨意，苏临风走到门口最后一刻又回过身，“如果你还有明辨真伪的能力，一颗公平的心和对我的信任，就不该如此质疑我。如果我还爱你，就不会伤害沈慕希。”
死亡是最冰冷的界限，这是命运的荆棘，苏临风最终未能横越这片沼泽丛林。
离殇之夜，他带着一种悲情的覆灭，像大灾难中最后一位幸存者徜徉在法兰克福寂静的街区。
这场百慕大之旅充斥暗战与宿命，弥漫血腥与死亡，是他从未预料的结局。
他以一场无可置疑的失败落下美因河终曲，憾别法兰克福，为这场颓废之爱写下挽歌。
静谧的夜晚，他轻轻回眸，愿一切的不幸过错都安息，一如清风融入夜色。
今夜，我以失败以悲悯铭记你，以祈愿以温良向你珍重的道一声，晚安，法兰克福。但愿我再次莅临你的城府，你以天然崇高的慈悲宽容我的缺陷慰藉我的坚强，而我已足够承受悲伤从容谛视你。
苏临风取出钥匙准备开门时，胃部忽然传来持续性的剧烈痛楚，他勉强开启房门。
剧痛猛烈的袭来，他竭力想保持清醒意识，但还是陷入黑暗神志昏迷，一个身影向他奔袭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法兰克福未眠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