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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人生若只如初见(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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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本就是前朝东楚的京都,周皇攻陷盛京,建立大周之时,并未迁都,所以盛京依旧是大周最繁华热闹之地。因着接近年关,街市上大多是置办年货的百姓,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陈无忧并非第一次溜出宫,熟门熟路的逛着盛京的闹市,左手抱着点心,右手拿着糖葫芦,吃得美滋滋的,不小心被前面拥挤的人群撞掉了,大呼可惜。正准备索赔,却瞧见这样的一幕,她总听说书里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今日有幸亲眼目睹一回,可是美人是哭得梨花带雨,恶人是笑得嚣张跋扈,咋英雄还不出现呢?
无忧顿时气愤,将手里的点心慷慨地塞给了旁边的大妈,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你置大周律法与何地。”这一段话说的是荡气回肠,配着无忧这小身板,却略显单薄。
路人们对她纷纷摇头,旁边的爪牙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不识好歹,你可知我们公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无忧挑了挑眉毛哼道,“那你就说出来,好好吓吓本公子。”
恶霸公子称霸盛京,从来还没人敢跟他比横,说道,“本公子可是开国功臣定远侯的长子。”
无忧讥笑道,“原来是世子啊,那就更要好好教训教训了。”说完,一个上踢,真中要害,疼的他直弯下腰来,旁边的爪牙们纷纷围上。
陈无忧望着他们人多势众,心里正犯嘀咕,不知该如何是好。
哪知远处却有一人推着泔水而来,边推还边大喊,“泔水,泔水,请勿近身!”熏得路人掩袖遮鼻,推到近前,车子一歪,洒了一地,路人们纷纷退让。
无忧只见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拉着自己,迅速的逃离人群,后面的恶霸世子这才反应过来,指挥着家奴快点儿追上,别让他们跑了。跑到一个巷口,陈无忧这才看清拉着自己跑了半条街的男子,肤色近似小麦色,眸若星辰,笑起来,两颊有着浅浅的梨涡,他的手掌牢牢地扣着无忧,带着常年劳作的厚茧磨得她的手腕发烫。
远处的追兵,似乎锲而不舍,眼见逼近。他怕她发出声音,遂用手掌捂住她的嘴,无忧挣扎几下,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靠着一个除了父皇以外这么近的男人,陌生的气息有点熏得她脸颊发热。
等到那些人走远,他才松开手,嘿嘿的笑着,问道,“你没事儿吧,以后别傻傻地为别人出头。”
陈无忧本想着,就算打不过,她也可以亮出公主令牌,喝退那些人。如今被这个傻蛋带着,被追的满街跑,真是丢死人了。
她哼道,“你自己没骨气,也别把别人想成是软柿子。”
明远瞧着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他们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那人位高权重,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眼看天色愈晚,宫门怕是要关了,无忧无心再与这傻蛋理论,于是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算是他浪费了自己好不容易出宫玩乐的机会的补偿,然后扬长而去。
明远抱着自己的右脚,感叹自己多管闲事。
盛京平安街的夜市也是热闹非凡,青砖街道两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吃食店铺。
在一个不起眼的面摊前,放着两张桌子,桌子旁坐满了人,都在等老板娘的阳春白雪,有几个闲钱的,亦会叫呦着放几片牛肉。面摊生意很好,老板娘一个人似乎忙过来,嘴里不停地骂着,“不知明远那臭小子跑哪去了。”来不及擦汗,便利索地将面抄出,端给客人。
只见不远处,一活蹦乱跳的少年在左右跟店铺的老板打着招呼。宋大娘用面前的抹布擦了把手,然后准确无误地扔到少年的头上,大骂道,“宋明远,倒个泔水倒到天黑,你看不见老娘忙得快累死了。”
明远把抹布从头上拿下来,狗腿的上前收拾客人留下的残羹剩饭,笑呵呵地回道,“娘,我这不是来了吗?您快快消消气,客人还等着呢。”
宋大娘是个寡妇,丈夫早年打仗战死了,她无儿无女,而明远无父无母。五年前,明远认了她做干娘,便给自己的名字前加了姓,他说,“我以后就是你的儿子了,我会给你养老送终,披麻戴孝的。”
明远在这一带混得很熟,其实,听他的名字,不免怀疑他是出家人,明远从小就生活在寺庙里,明远是住持给他起的法号,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寺庙的清规戒律,就跑了出来,那一年他十二岁,兜兜转转地来到盛京,在市场打了零工,一晃三载。
有一日,他饿了整整一天却没有钱,盯着宋大娘的面,两眼直发光,宋大娘本来要收摊,没想到直接给明远做了一碗,明远翻出面条下面的鸡蛋,不知怎的哭了起来,和着泪水吃得干干净净。
从那以后,他便和宋大娘住在一起,从那以后,他在京城就有了自己的家和亲人。
夜色正浓,寒灯如豆。宋大娘在灯下飞针走线,然后麻利地打了个结,欢欢喜喜地叫明远过来试试。
明远摸着身上的棉衣道,“娘,白天忙着生意,晚上还要给我做衣裳,别把自己给累坏了。”
宋大娘理了理明远的衣襟,回道,“娘给孩子做衣裳是天经地义的,况且要过年了,总要有几件新衣裳称称吧。”
明远回身转了一圈,衣服温暖又合身,打趣道,“娘的手艺真是好,快赶上裁缝铺的老李头。”
宋大娘睨了他一眼,“没大没小,老李头也是你叫的,话说,老李家的闺女阿秀,长得乖巧可人,你要是娶了她做媳妇,我也就省心了。”
明远摆手道,“娘,我把阿秀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宋大娘瞧着明远也是一表人才,想着这些年自己也攒了一些钱,改日找上媒婆,给他说说媒,找个好姑娘做媳妇,毕竟明远年纪也到了。
比起宋家的简陋,盛京的一品轩却是堂皇过了头,包厢内更是精致卓绝,玲珑鼎内熏着百两一钱的熏香,袅袅的香雾,在灯火下映得妖娆,这里的包厢不是什么人都付得起的。
陈璟品着冲泡好的雨前龙井,不时地用茶盖拂开茶沫,敲门声打破他的思绪,他抬头回了一句,“进来吧。”
推门而进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品郎中徐衍。徐衍只略躬身,便也坐下。小二奉上一杯茶后,并迅速退下,掩好房门。
陈璟此时换了身紫衣便袍,称得华贵逼人,俊美不凡。袭白衣,若仙人,着紫衣,胜魔君,怕只怕这世间只有端王能如此吧。
陈璟并不多言,只细细听得徐衍对盛京之势的汇报,当听到柳承毅之时,略顿了一下,说,“柳承毅,鲁国公的世子。”
徐衍回答,“正是。”
陈璟皱了皱眉头,“柳承毅做了禁卫军统领,想来父皇还是偏袒柳家的,看来本王不在的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徐衍深思道,“柳承毅也不完全是靠着柳家,此人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陈璟笑了笑,放下茶杯道,“柳家的确出了个英才,不过皇后无子,他们再图谋也是枉然。”起身,推开窗户,窗外明月皎洁,月华洒了一地,泄了满地清泉。
陈璟回头低眸道,“二哥此番风头正盛,父皇怕是要为他选妃,各位大臣们似乎都跃跃欲试。”
徐衍起身回道,“衡王有着虎狼营一半的兵符,倘若又与重臣联姻,只怕人人都会猜测他会不会入主东宫。”
陈璟抬头望月,“本王自小体弱,又有心疾,不能习武,所以不得父皇宠爱,不过立太子一事还为时过早,京城内外,功臣外戚势力盘根错节,这才是父皇最焦虑的事,他可不希望前朝之祸应在本朝之上。”
徐衍不好回应,“若无事,属下就先告退。”
陈璟挥了挥手,徐衍明意,便后退掩门而出。
徐衍踩着一地的月华,脚底不知沾到什么东西,踢了一下,不过是被咬了半口的糖葫芦,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想到无忧该是疯够了,平安回宫了吧。
华灯掩映,灯火阑珊,香莲守在漪兰殿的门口张望着。漪兰殿是前朝皇帝的宠妃的寝殿,四面环水,亭台楼阁均设于湖上,晚上伴着微微的灯火,恍若人间仙境,令人不敢涉足。无忧顺着蜿蜒而上的回廊飞快跑去,两旁的轻纱帘幕婀娜起舞。
香莲瞧着自己千盼万盼的主子,毫发无损的平安归来,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无忧顾不得香莲的唠叨,胡乱梳洗一下,除去外衣躺在蹋上。
香莲刚把被角捋平,便听见一声“皇上到”。吓得她咯噔一下跪在脚蹋上,双手交叠抚地行礼。
明黄的袍角随着宫人的掀帘映入她的视线内,随身的还有皇后,皇后一身凤绣紫袍,端庄华贵。只见她急急走至床边坐下,轻扯被角道,“无忧,可是身体不适,今日召你到凤栖殿与母后一同用膳,宫人却回你染了风寒,怎么也不宣太医来瞧瞧。”
一旁的皇帝喝道,“怕是这些宫人不懂规矩,该要好好治治。”跪在下首的香莲瑟瑟发抖,连连告罪。
无忧掀被坐起,轻按额角,“父皇,今早起床无忧略觉身体无力,却不想喝那太医院老头开得苦苦药汤,这才吩咐宫人不准请太医的,还望父皇仁心,不要降罪她们。”
皇帝上前轻抚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就饶了那些奴才。不过你不能怕吃药就不看病。”
无忧看着周皇一脸关切的样子,不由得撒起娇来,“父皇明鉴,还是父皇最疼无忧。”
皇后望着自己的女儿笑道,“那母后呢,本宫可是看你没用膳,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点心来。”
无忧本就在宫外奔波了一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哪能不欢喜,“母后最知儿臣的心,无忧都快饿死了。”
周皇与柳后只育有无忧公主一人,周皇对其宠爱有加,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这样处理宫人的琐事,自然不会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