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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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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雪渐歇,日光明朗,映的御花园里的红梅更是娇俏,一簇簇,一串串,迎风笑语。
“动作麻利点儿,这雪后初晴的梅蕊雪最适合泡花茶,最合玉妃娘娘的心意。”说话的是一蓝装宫女,瞧她的派头至少是一个二等宫女。
此时,一袭紫衣宫装的女子缓缓而来,说道:“宝琴,需赶在日中时做好就行,大家仔细着点儿,别洒了。”
众人俯身道:“诺,苏司籍。”
宝琴跳到她的身旁,“染月姐姐,你怎么来了?这的事儿交给我就行了,过了年关,你就要准备女官考试,要好好用功。”
苏染月,年十七,肤色容雪,眸如清泉,也是不可多得的清丽佳人。
站在她面前的宝琴,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偏偏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场。
苏染月回道:“小丫头,就你嘴利索,还不赶快干活,耽误娘娘的花茶,仔细你的皮。”
宝琴眨了眨眼睛,“好呀,染月姐姐,你取笑我,这几日怎么不见端王殿下入宫呀。”
“好啦,这里人多嘴杂的,眼近年关,又逢北疆大捷,宫里必会设宴,他呀,他自会进宫的。”说着苏染月的脸上似抹了胭脂,小女儿姿态尽显,惹得宝琴笑声连连。
可谓说曹操曹操到,端王陈璟入宫向其母妃玉贵妃请安,已到碎玉宫门口,正瞧见宝琴端着雪水回来。
陈璟本就温润如玉,貌似仙人,笑着问宝琴,“可见到染月啦”
惹得宝琴眼色迷离,红晕翻飞,好半响才回道:“姐姐在御花园的长亭内。”
陈璟得到回答,便掀袍入了碎玉宫,只留宝琴一个人呆呆的留在门口。
碎玉宫内与俪人宫的华美不同,更是简朴雅致。
玉妃瞧见自己的儿子来了,只微微抬眼,端坐着静静看着端王行礼,“璟儿来了,坐下吧,阿蛮上茶。”
看见玉妃的天人之姿,就知端王为何如此仙姿了,果真是玉般的灵气逼人,当得西凉第一美人之称。
“母妃,孩儿这一年来遵从父皇之命巡视平江一带,赈灾粮款都已悉数送到,今日是向父皇复命,也顺道瞧瞧母亲您。”
玉妃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该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陈璟笑了笑,“邙山的赤卫军,已经秘密安插在豫州督军孙益部下,还有部分扮成平州一带的流寇,一来掩人耳目,二来总要有些实战经验为好。至于军需冬叔会解决的。”
听着陈璟胸有成竹的谋划,玉妃这才露出赞许的眼光,“璟儿,你要知道,你必须要成为大周的皇上,否则,还有谁会记得西凉,谁会守住西凉的百年安危。衡王有兵力,有军功,他将会是你最大的敌人。”
当初西凉危哉,她身怀六甲跪请圣上出兵,只得到“新朝刚立,百废待兴,不宜干戈。”这陈璟的心疾恐是当时落下的,虽然西凉逃过劫难,然则却让玉妃明白自己的孩子必须要成为大周的王才可保下西凉。
陈璟低头不语,心里暗暗嫉恨,陈瑞从小就得父皇的喜爱,这一点陈璟虽然表面上漠不关心,其实却是妒忌的要命,他比谁都迫切希望得到父皇的赞许。
端王自小体弱,生来就患有心疾,不能习武,遂不得周皇喜爱,幼时病情严重,太医无措,圣上曾让他去邙山寻医三年,年十三才回皇宫,却不曾想一个十岁稚童却在邙山三年暗暗谋划商路兵马,如今已有不可小觑之势,寻医一事也并非是幌子,端王的确多病。
端王今年十八,已于去年封王离宫自立门户,所以也不常进宫。
在一旁侍奉的阿蛮提醒道:“自从王爷离宫立府后,许久未留在这里用膳,要不今日就留下用膳吧。”
陈璟望着玉妃面色沉静的样子,笑着答道:“蛮姑姑,母妃饮食一向清谈,又有午休的习惯,莫要为儿臣过于麻烦了,儿臣还有事就不打扰母妃了,儿臣告退。”
行礼后,便躬身退出宫外,陈璟望着院子里已经染成枯叶的红豆,不知母亲种着这一院相思是为了谁。
蛮姑瞧着渐渐走远的端王,这才回头看见玉妃一脸郁郁的样子,“公主,你若留他,殿下一定会留下的。”
玉妃摆了摆手,“让人备膳吧,我与他一向是此相处之道,你又何必让我们徒添尴尬。”
蛮姑摇摇头,叹了口气,心理却默默为自家公主难过,公主这一生都在为了西凉,她早已忘却了什么是濡沫爱情,什么是母子情亲,或许她只是靠着这个信念活着,倘若哪一天西凉亡了,她也就不复存在了。
陈璟朝着御花园走去,遥遥望去就看见长亭内,一袭紫衣宫装的女子,便是苏染月。
“染月”陈璟温声而到,苏染月回头,瞧着一年未见的陈璟,竟发不出声来,目中含泪。
陈璟扶着她坐下,“本王还未用膳,你呢?”
染月摇了摇头,复又关切的问道:“这一路,心疾可犯了?”
陈璟按着自己的胸口回道:“呵呵,你给本王包了这么多药包,按顿按量,想犯都难,只是偶尔这里疼的紧。”
染月紧了紧眉头,“怎么会,估计要换其他方子试试看。”
陈璟按着她的眉头笑道:“傻丫头,胸口痛是因为思恋佳人所致。”
染月极少见他玩笑,想必是这次差事极为顺利,便不再多问,“本大人饿了,不知道端王殿下可否赏脸,陪我用膳。”
染月难得露出俏皮之色,陈璟拱手回道:“愿陪佳人,饱死足已。”
染月听后,掩嘴笑道:“你且等一等,我去布膳。”陈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消回想,父皇担心差事办得如何,母后满心只有西凉,也只有她处处为我的病心忧,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应当如何守住。
这边蛮姑瞧两人走远,便回去复命道,“娘娘,端王殿下刚刚去见染月了,要不要······”
玉妃抬手摆了摆,“他俩的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璟儿是个有分寸的人,交给他自己处理就好。”
蛮姑点了点头,“染月那丫头聪慧机灵,想必日后会有帮助。不过以她的身份做殿下的侧妃都不够格。”
玉妃目光寒栗道:“她最好不要有这样的妄想,还有阿蛮,你言多了。”蛮姑连忙告罪,“是奴婢多嘴了,阿蛮告退。”
染月许久不见陈璟,自是有许多知心的话要与他说,然则封王立府的皇子不得逗留在宫中,遂不一会儿,便离去。
陈璟坐上离宫的马车,这才从怀里拿出染月送的药草香囊,回忆着她的话,“这是我向太医院的人仔细甄别过了,都是宁神静气的药,有助于你的心疾。”抬头看着被霞光笼罩下的大周皇宫,远处盘旋的鸟儿偶尔停在御乾殿的前沿上闲庭信步,紧握手中的香囊,眼中射出问鼎天下的笃定光芒。
这一年冬天,盛京的雪下的懒懒散散,一会有一会无,叫人已不觉惊喜。夜色临近,倒是下的越发肆意,扑的人满脸都是。宝琴哆哆嗦嗦的行至房前,猛得跺了几下脚,将沾在脚上的积雪抖掉,掀开锦帘,扑面而来的暖气瞬时抚平刚刚冻僵的皮肤,她看着眼前在桌案上提笔疾书的少女,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凑了过去,却是半个字不识,顿觉无趣,说道:“染月姐姐,还是你这暖和,这鬼天气,昨儿个还晴朗雪化的,今晚上又北风呼呼,雪花乱飞,都快冻死我了。”
苏染月抬头瞧她龇牙的样子,笑道:“那今晚就在我这儿歇着,床头那儿有新做的玫瑰糕,你去尝尝。”
宝琴一听有玫瑰糕,便不打扰染月,急急得跑到床边,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是夜,宝琴与染月共拥一床被子,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旺,宝琴把被子踢开好几回,染月不厌其烦的将被子帮她掖好,回想着她睡前的话,“姐姐,端王殿下对你真好,不论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可染月却回给她一句叹息,此生只愿陪他看日出月落,云卷云舒,恐怕这样的愿望也难以实现吧。因而她才如此用功竞考女官,希望彼此的身份可以靠得近一点。半夜,竟发起梦来,梦里全是邙山三年的日子,那是她第一次见陈璟,她牵着阿爹的手望着踏着晨曦而来的锦衣少年充满好奇,想要凑上前去,阿爹却紧了紧自己的手说道,“月丫头,那不是你能高攀的人。”高攀是什么意思,她那时不懂,也不想懂,只是觉得山里来了个漂亮的少年,他会陪自己捉后山的蟋蟀吗?会帮自己摘山涧旁的樱桃树吗?那棵树有点儿高,她试了几回都没摘到,馋的她在树下留了几年的口水,或许他可以吧。画面一转,却是阿爹死在山崖下的惨状,他们说阿爹是采药时不慎落下山崖的,尸体被野狼啃得不成样子,可她不明白,阿爹的功夫可好了,怎么就摔死了呢,或许自己的确命煞孤星,克死娘亲,爹爹和继母才不待见自己,阿爹捡到她算是倒霉了。当她在阿爹坟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陈璟将他白白的修长的手伸到自己跟前,她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来到邙山却从不曾和自己说过半句话的少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陈璟晃晃自己的手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护你一世无忧的。”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黄黄的带着点泥土的小手伸过去狠狠地扣住他的手,心想着,这下我们一样了。
画面被身边的吵闹声惊醒,宝琴拼命地晃着染月,看着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才松了口气说道,“染月姐姐,你吓死我了,一会哭一会笑,怎么叫都叫不醒。”
染月摸了摸脸庞,果真是,笑道,“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不必大惊小怪。”抬头望了望屋外的天色,说道,“还不赶快起身,玉妃那边该是起了。”
宝琴一惊,“呀,又要被阿蛮姑姑训了。”连忙穿戴好,掀帘而去,苏染月这边打理得当,屋外的雪依旧飘着,紧了紧衣篷,打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