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旭日箫声》纳兰歆儿

5、第五章 不曾离开

　　采访很顺利，简丹轻车熟路。言旭光的确是一名优秀的摄影师，两人第一次配合却很默契，简丹也不得不暗暗赞许。这趟泷城之行对简丹来说，唯一称得上挑战的，也就数故人相见了。
　　好在马上就要离开了，他的突然出现，亦如他那年没有征兆地选择消失，他只是她生命中的昙花一现，任她如何挽留，都只能是熬成最深的伤。随他去吧。多情自古伤离别。她不想再自作多情，至少不要再让他知道。

　　回去的路上，简丹也不轻松，言旭光的话是真多，简丹本就不是个健谈的人，此时更是疲于应对。眼看离申市越来越近，简丹终于下定决心，“我想去盛都大学，前面出口下高速近一些。”言旭光略微迟疑，依简丹所说驶离高速，却没有停车的意思。简丹忙补充，“靠边停吧。”“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明天休息，我也没什么事。”“不用了，这两天你也很辛苦，还是回去休息吧。”简丹坚持。言旭光看向简丹，微一挑眉，“放心，不会打扰你的旧时光。”

　　旧时光，简丹也不确定为什么要回母校，那里依旧是林荫茂密，郁郁葱葱，依旧是铃声响起，脚步匆匆，依旧是实木书桌，沉重古朴。物是人非，一切休矣才是最好的结局。回来，也许只是为了了却一桩前尘往事。

　　简丹走进了一间酒吧，它就在学校附近，简洁而安静，不像酒吧的气质，悠扬的轻吟浅唱，往往比撕心裂肺的呐喊更能深入人心。如果把经营内容由酒换成书，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简丹在一张靠窗的桌前坐下，点了一杯苏打水，又以目光询问言旭光。
　　“两杯。”
　　简丹有些不解，言旭光笑笑，“我还得开车啊。”
　　“没关系，我可以开车。”
　　“你，还是坐车吧。我可不敢坐你的车。”
　　“怎么？”简丹虽然是个新手，但是对于言旭光没来由的不信任还是很难接受。
　　“这一路上，也出现过一些小状况，从你的反应来看是个新手。”言旭光有点得意。

　　服务员送上两杯苏打水，简丹喝了一口，喉咙里微微有刺激感。张开手心，里面是一把钥匙，小巧精致，心形的柄，几乎被手心的汗水浸湿。“抱歉，我有点事要办，你随意。”
　　言旭光点头，他只是想离她近一些，除了等在原地，还能去哪呢。

　　简丹走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他正在调酒，把捣碎的薄荷叶放到鸡尾酒杯中，加入柠檬汁和糖后搅拌，再加入朗姆酒。
　　简丹把钥匙递给他，“老板，还记得这个吗？”
　　中年男人接过看了一眼，“当然记得，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再来的。”他的脸上流露出喜悦和欣慰，在朗姆酒上面又加上苏打水。
　　“抱歉，让您失望了，那把锁不见了。”
　　调酒的手停了下来，片刻沉默，“世事难料，缘来缘去，不由人啊。”他叹息着，说不出的惋惜和无奈。“没关系，一把锁配一把钥匙，钥匙在，还怕开不了锁吗？该唱歌还唱歌，想听的人不管在哪都能听到。”
　　简丹微笑着点点头，那把锁或许已经沉入大海，又或许被丢在角落任灰尘包裹，反正她的钥匙再无用武之地。还是唱歌吧，就当是和过去郑重告别。

　　音乐轻起，旧时光重现，那个略带羞涩的女孩儿，紧紧攥着麦克风，心却很坚定，因为那个占据她整颗心的人就坐在下面看着她，目光柔和宠溺。那么美好，仿佛不曾离开。
　　简丹暗暗自嘲，原来无论走多久、多远，终究还是逃不开旧时光的羁绊，记忆骗不了人，原来一切都记得。

　　微凉的晚秋
　　随着落叶擦肩而过
　　多少年日升月没转瞬间过
　　冰冷的雨滴
　　打在温热的我的手
　　多少泪顺着脸颊不停滑落
　　而我的梦深藏在心中
　　那里有甜蜜的幻想
　　全是你和我
　　但你却说太遥远
　　梦已经不够
　　需要多些空间
　　让彼此再去寻找快乐

　　丝竹管弦之音，自古便是情伤的良药。简丹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浅吟低唱，酒吧的客人们停止了交谈，美女与音乐不可辜负。

　　只想再听你说
　　你愿意爱着我
　　直到地老天荒下个世纪末
　　真的只想再听你说
　　在你心中我算什么
　　给我一个答案算不算太过奢求
　　难忘记熟悉的轮廓
　　期望能再紧抱着我
　　你却不肯回头
　　才明白爱上你等于爱上了寂寞

　　放下自尊和矜持，苦苦相求，只为一个理由。即使从此相忘于江湖，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交待？然而，只有沉默。无数个夜晚，不睡也不困，世界仿佛安静地没有一点声响，只剩下一座寂寞的空城。我走以后，你会不会也偶尔想起我？

　　一曲唱罢，掌声很热烈，简丹只是礼貌地报以微笑，因为她知道歌声入耳容易入心难，而那个能够听懂的人却不在。
　　言旭光没有鼓掌，他托着腮，显得有些失落，很显然，简丹忽略了他。他知道这首歌是唱给谁的，他竟有些羡慕，即使他不该羡慕。从第一次在火车站见到简丹，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儿与众不同，究竟是哪里吸引他却也说不清楚。当听说这次出差是和简丹搭档，他兴奋得就像小孩子一觉醒来看到圣诞老人的大礼包。可是他现在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住在简丹的心里，而他根本不在她的眼里。

　　“今天我回到这里是为了告别，告别那段我曾深深迷恋却又不堪回首的青春时光。”简丹缓缓的说着。“下面这首歌送给我自己，既然再也回不去，那就再见吧，旧时光。”

　　他们猜我们后来有没有再见
　　离席了却又晓得怀念
　　突然我记起你的脸
　　那触动依然像昨天
　　绕一圈今天的我能和昨天面对面
　　我们都没错
　　只是不适合
　　亲爱的我当时不懂得
　　快乐是我的
　　不是你给的
　　寂寞要自己负责
　　给昨天的我一个拥抱
　　曾经她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们再见我会微笑
　　谢谢你谢谢你
　　我尝过爱的好

　　离开酒吧之前，简丹将钥匙物归原主。那个中年男人只是点点头，作为过来人，他何尝不知道在希望和绝望间挣扎等待的痛苦。
　　“您还继续等吗？”简丹问。
　　“等。”中年男人回答得很干脆，眼眸望向那杯调好的酒，莫吉多朗姆鸡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