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别离》海鬣蜥

47、夜谈

　　今年武林大会盛况空前，全都归功于玄茗宗掌门顾玄泽。
　　他当了四十余年武林盟主，如今终于是打算让位了，盟主之位，正是此界大会胜者的奖赏，空前的大手笔。
　　莫离敬重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这顾玄泽当之无愧其中之首。
　　莫离爹大名常栖云，寻常人只知他是闲云大侠，稍微不寻常点的还知他是上任武林盟主，顾玄泽也是由他这层身份与他相识的，四五十岁的人愣是追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要拜师，不知笑掉了多少人的大牙。
　　最后师傅没拜上，倒收获了个忘年交。
　　知道武林盟主常栖云与邪教魔头莫逍谣好上的时候，顾玄泽差点两眼一翻就过去了，与常栖云绝交了许久，后来听说莫逍谣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才作罢。
　　于是常栖云继续当他光鲜靓丽的武林盟主，莫逍谣继续当她见不得光的邪教魔头，只苦了顾玄泽夹在中间做睁眼瞎。
　　等顾玄泽好不容易习惯了这种两头不讨好的生活，又听到了莫逍谣怀孕的消息，常栖云迫不及待的要去陪老婆，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却是个拖累，索性找了个由头去了万骨渊，顺理成章地失踪。
　　于是顾玄泽损失了个忘年交，得到了个烂摊子，还愣是守到了今天。
　　这不耻于师的勇气，两肋插刀的义气和执掌武林的胆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可惜就因为他管理得太到位，现如今来是非一趟都得乔装易容，趁着月黑风高时爬窗。
　　莫离笑他:“顾伯伯堂堂武林盟主，怎么也做这梁上君子的勾当？”
　　顾玄泽伸手:“别只顾笑，快扶老夫一把。”
　　莫离拉他上来。
　　顾玄泽颇为感慨:“人这一老，确实大不如前了。”
　　莫离奉茶:“管家的卧房在院中，顾伯伯白上来了。”
　　顾玄泽胡子簌簌抖:“你怎不早与我说？”想想又摆手:“也罢，是老夫未问清楚。”
　　管家近日身体一直不大好，看顾玄泽来了又精神了些:“顾兄这盟主怎么不当了？”
　　顾玄泽面上终于现了笑容:“人老了，难免力不从心，自当让与年轻人。”
　　管家颇有感触:“想当年主子还正值轻狂年岁，如今少爷竟也将及冠了。”
　　顾玄泽端了莫离倒得茶:“生老病死，自古谁人避得开？心放宽些便是，只可惜了瑾儿还被上一辈的恩怨拖累着。”
　　莫离直对上了他眼睛才知他说的是自己:“拖累倒谈不上，只是事多些罢了。伯伯还是唤我莫离罢，那个名许多年没听过了，总觉得生疏。”
　　老人总爱提些旧事，管家也是如此，回忆一旦被勾起就再难停下:“这可不是普通的名字，当年主子与皇上兄弟情深，早早就约定过，日后有了子嗣，长子名瑜，次子名瑾，取的怀瑜握瑾之意。虽说二人日后有了隔阂，太子却依然取了常瑜这名字，这是说皇上从未忘记过主子啊，主子明知少爷用不了国姓，却还是给了少爷常瑾一名，实在用心良苦，少爷千万莫辜负了主子。”
　　顾玄泽替他应下:“瑾儿这孩子心思细着呢，你别总操心。”
　　管家是常栖云从宫中逃出来时驾车的车夫，与顾玄泽是老相识，虽不通武艺，却还是有许多旧叙不完，莫离一直端茶倒水，直到黎明时分顾玄泽依依不舍地告别。
　　第二日一早，莫离正补眠，门忽然被砸得哐哐响，花谷酿在外面叫嚣:“莫掌柜，出来与我一战！”
　　莫离拉被子捂了耳朵。
　　花谷酿声音更大:“与我一战！”
　　莫离拉枕头捂了耳朵。
　　花谷酿不停:“与我一战！”
　　莫离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给老子滚！”
　　花谷酿死皮赖脸:“与我一战！”
　　莫离的起床气终于是压不住了，直接穿着中衣披头散发就下到店中，又顺走了案几上的一把筷子:“打过你才消停是吧？好，与你打！”
　　这次是花谷酿先出的招，莫离正气头上，也不隐瞒实力了，一上步一回身，三两下就抢来了主动权，没给花谷酿缓和的时间，莫离一把筷子使得虎虎生风，挡、刺、挑、撩，丝毫不比利剑逊色，不过十余招就把花谷酿逼到了角落里，扬手射出手中的筷子，直接把花谷酿钉在墙上。
　　胡乱把散乱的头发撸回去，莫离揣他一脚:“叫你滚你当听不见么！下次再敢来乱吠我就切下你的舌头泡在酒里给九辰宫主送去！”
　　放完狠话，莫离又回去睡觉，花谷酿被钉得挺紧，看热闹的却也不去管他，径自散场，林染凑上去看那半截都栽在墙里的筷子:“这便是掌柜实力？”
　　沈穆清摇着扇子过来:“约摸九成，若换了趁手兵器还能更强些，若不怕伤他性命还能再快许多。”
　　林染咂舌:“好厉害。”
　　沈穆清拔了支筷出来:“他出招胜在多变，你常与他学些，必定大有长进，将来超过他也不是不可能。”
　　花谷酿不知发了什么癫，突兀喊了句:“谢指教！”声如洪钟，吓了林染一跳，须臾一盏浓墨从莫离屋中泼出来，花谷酿避无可避，被兜头浇了个黑脸。
　　林染挺同情地看他一眼:“你做什么总要惹掌柜的？”
　　花谷酿不说话，白眼仁一闪一闪的。
　　沈穆清悠悠走过来:“我们放了你，你近日莫再惹麻烦。”
　　花谷酿眼睛闪得更频繁了。
　　沈穆清皱眉看他许久，终是下不去手碰那墨汁，最后还是林染看不过去帮了忙。
　　花谷酿也实诚，行了一礼，头也未回便走了。
　　下午武林大会正式召开，主要是顾玄泽上去说些场面话，主持再讲讲规则，没啥看头，莫离只随便遣了些人去捧场。
　　明天开赛，初赛大约三到五天，共十个擂台，抓阄决定对手，不得伤人性命，落下擂台则输。
　　莫离在第三日才领了人去看，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白晨东奔西跑胡乱窜着瞧新鲜，林染岳泽边看边评价倒是有许多感悟，莫离抱了哄骗几个游侠进是非的想法，瞧得格外认真，沈穆清半路不知被哪家小姐勾搭走了，余下个柏仁还算挺正常，如果忽略他在一人掉下擂台后阴恻恻的那句“活不成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