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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长安棋局,有妇啼鸣(十) ...

  •   丁阮氏旁若无人地走到床边,从柜子里取出了被褥铺床。

      待收拾整齐,她拍了拍手,“我今夜要睡个好觉。”

      韩江雪贴心地给她倒了杯茶,递给她,“这么急吗?”

      丁阮氏没有正面回答韩江雪的问题,反而打量起了她的模样。

      这女子戴着帷帽便罢了,帷帽下还蒙着面纱,遮挡得真是够严实的。

      “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丁阮氏接过了韩江雪递过来的茶,顺势坐下。

      韩江雪也缓缓坐在她对面,“抱歉,我若透露身份,恐有性命之忧。”

      丁阮氏倒也没有再深究的意思,“无所谓了。”

      她仰头饮尽杯中茶,缓缓放下。

      “只求姑娘不要打搅我儿子。”

      韩江雪皱了皱眉。丁阮氏这种交代后事的语气,令她涌起一种莫名的悲伤。

      “夫人放心,您定会无恙。”韩江雪试图安抚她,思量了一瞬又表了态,“我也无心打扰那孩子。”

      韩江雪发现自己终究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辈。她没法儿拿别人的孩子要挟他人替她办事。

      特别是对方还与她同样家破人亡,韩江雪尤其不忍。

      丁阮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信你。”

      “姑娘,若我回不来。”丁阮氏倔强的眼底冒着水雾,“求您帮我个忙。”

      韩江雪神色僵了僵,心底忽然有些自责。她是不是太卑鄙了?躲在人后,借刀杀人,自己毫发无损,就连恐惧也未能沾染她半分。

      “夫人有什么要我相助的,但凡我能办到必不负你。”韩江雪一脸很有把握的模样,“不过,我也会助夫人全身而退。”

      丁阮氏笑着摇了摇头,仿佛不太相信自己能安然无恙。毕竟顾氏位高权重,不是她这等小人物可以招惹的,何况顾氏背后还有代王。

      “我生来卑贱,遭遇不堪。”丁阮氏眼底的泪终于涌出,“幼时被父母所弃,落入烟花之地,身无清白,夫君早亡……”

      韩江雪看着她泪珠一串接着一串,不由慌张地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了她。

      “若我解脱而去,求姑娘将我的肉身埋在寺庙清净之地,好让我得以日日聆听禅音,洗涤魂魄,净化我心。”

      丁阮氏说完露出了一个心弛向往的笑容。

      韩江雪深锁眉头,心头揪紧。

      “好。”

      ……

      兴武四年立秋,有妇沿街一路高呼,谓山南道节度使顾峦不忠,引得百姓纷纷围观,民众一路跟随至大理寺前。

      妇,众目之下击鼓。

      这就是韩江雪保全丁阮氏的办法。

      弱者无所依仗,唯有指望群力相护。

      大理寺少卿萧湉忽闻鼓声,被门外喧闹之声惊动,领着属下刚步出门外,便见阶下跪着一妇人,其身后围着乌压压的民众。

      “大人,我夫君原为节度使顾峦军中左副卫丁立,妾要揭发顾峦贪污渎职之罪。”丁阮氏拼劲力气,以尽可能大的声音高声道,“顾峦任江南道节度使之时,仗着军中首领之便,联络各驿站倒卖军资,以金银首饰贿赂各地驿官。”

      大理寺少卿闻言,脑袋“嗡”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民众愈发吵闹,眼见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萧湉立即命左右道,“快请诉者上堂陈情!”

      完了完了,倒了什么大霉摊上这事儿。顾峦是什么人?那可是代王的亲岳丈!

      此绯闻涉及朝中重臣,又是皇亲国戚,不消片刻,京城民众尽知此事。

      若说此前韩江雪被公主欺辱之事,民众之愤慨是小老百姓对弱小者的感同身受。那今日顾峦贪污受贿,便事关百姓切身利益,只怕民众恨之更甚。

      军资从哪里来?还不是老百姓缴的税?

      自己的血汗钱被权贵贪了去,怎能不恨?

      此事在民间越闹越大,不少百姓敬佩丁阮氏孤勇,可怜她一个弱质女流要与权贵相抗,生怕她遭遇不公,很快就聚集了一波关注她安危的民众,誓要护她平安。

      卫尉裴项听说此事,惊惧非常。他悔恨自己大意,惹下此祸,急忙坐轿赶往代王府。

      下了轿,他拎着衣摆一路小跑,满头大汗来不及擦。刚进代王书房,看见屋里早坐满了人,更是一惊。

      两侧心腹、幕僚皆朝裴项看去,代王立于正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殿下,臣来告罪!”裴项浑身湿透,脸上的汗水大颗大颗滴落。

      玄昊霖笑了,“好得很,好得很……”

      裴项大气不敢出,心如擂鼓。

      “人是怎么从你手里跑了的?”玄昊霖嘴角挑了个冰冷的笑意。

      裴项慌张地用袖子快速擦了擦汗,“此妇拿了一本不要紧的采买账本哄骗臣,臣以为不足为惧……上了当。”

      玄昊霖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殿下,此妇来京日久,一直安分。”吏部尚书崔泉分析道,“忽然使计离去,又立即当街叫嚷传播,更众目睽睽之下击鼓告状。这与此前行事大有不同,就不知变数在哪里?”

      “燕王那边,这些日子太过风平浪静。”中书令卢俊德第一个捅破了窗户纸,“臣还以为能太平些日子。”

      玄昊霖脸色霎时由白转红,不自禁咬紧一侧牙龈。

      “此妇手中有顾氏与各驿站通信倒卖物资、贿赂各地驿馆的凭证。”代王的幕僚郭寿提醒道,“大理寺绝不敢独断,此刻证物只怕已在陛下案上。眼下幕后之人是谁已不重要,要紧的是……该如何保下伯岩?”

      伯岩,是顾峦的字。

      顾峦由江南道节度使降为山南道副使,虽代领节度使之职,但毕竟不够名正言顺,已是吃了大亏。

      若顾峦倒下,代王受此重创还拿什么和燕王抗衡?真到了这地步,只怕……就要冒死背水一战了。

      “寿,有何良策?”玄昊霖冷静了下来。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郭寿淡淡一笑。

      玄昊霖闻言笑笑,了然于胸,优雅地缓步走到裴项跟前,单手抬起了裴项作揖的双手,“那妇人有什么凭证是顾氏亲为,焉知不是那丁立假借顾氏之名牟利?”

      既然要搅混这池水,那就相互攀咬,死无对证!

      “殿下英明!”诸君齐声道。

      玄昊霖静静不说话,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他却忽然一问,“你们真觉得这是老五干的?”

      燕王天策府。

      “究竟是何人所为?”玄昊禹一边拿刀切着西瓜,一边问着身旁的人。

      韦应啃着西瓜含糊道,“反正不是咱们,也不是代王。”

      “废话。”玄昊禹吐槽。

      “挑动咱们与三哥不和,谁能得利就是谁。”独享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的六皇子玄昊宣说道。

      六皇子玄昊宣已获封长沙王,按理说他应该就番。他的母亲张婕妤与韦应的母亲平津侯夫人是表姐妹,因而他自小与燕王、韦应玩在一块儿。有燕王袒护,他才得以留在长安。

      “你是说二哥啊?”玄昊禹把西瓜切成小块叠好,用帕子仔细擦拭着手中的利刃。翻动间,一道光快速扫过了他的眼睛,霎时如寒光利剑划过。

      周围有一瞬间的静默……

      “娘呀。”玄昊宣骂道,“五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犀利!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话也就他敢说了。即便是韦应也是不敢说的,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了。

      “放心吧!不可能是他。”玄昊禹笑得浑不在意,“二哥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玄昊禹闲聊一般叉起了一块西瓜吃起来,但黑润的眼睛深不见底。

      傍晚,皇后遣人来请燕王入宫家宴。

      玄昊禹到时,代王正巧也刚到。

      “三哥看着脸色有些憔悴,可是睡不好?”

      玄昊霖虽脸上笑着,但眼底不见笑意,“有弟弟这份关怀,我焉能不好?”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

      “两位殿下,皇后久候,正遣奴婢出来守着,谁知你们竟都到了。”胡尚仪惊喜又慈爱地迎了出来。

      “耶耶可来?”玄昊禹大孩子一般向前挽住了胡尚仪的手臂。

      胡尚仪宠溺地看着他皱了皱鼻子,轻轻摇了摇头。

      玄昊禹做出了一脸大失所望的样子。

      玄昊霖看在眼里,冷漠地翻了个白眼,自行越过他往里边走去了。

      他早猜到父皇此刻是不会来的。只怕是烦心顾峦贪腐案,不想见自己。

      这些年皇后绞尽脑汁想要缓和两个儿子的关系。

      代王、燕王两兄弟在她跟前,一直努力作出一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模样哄她。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娘不指望你们多上进,只求你们都平平安安的。”皇后紧紧握住两个儿子的手,“娘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们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要我的命啊!”

      还不待他们兄弟俩安慰,一个童音着急道,“阿婆别哭。”

      皇后闻之松开了两个儿子的手,向小娃儿张开了怀抱。昭瑛太子妃当即笑着推了推怀里的孩子,“快去。”

      昭瑛太子已薨逝八年,太子妃为他所生的独子——皇长孙玄昱弛如今已九岁。

      “乖驰儿,快到祖母怀里来。”

      皇后极度宠爱这个长孙,抱在怀里宝贝着。

      “阿婆,驰儿已经好久没有见着三叔和五叔了。”皇长孙圆嘟嘟的脸,看着乖巧可爱得紧,“我藏了好些稀奇的烟花炮竹。我想求三叔和五叔带我去院子里点炮竹,好不好嘛?”

      这种叔侄互动玩乐的游戏,最合皇后心意了。皇后听了直笑着答应,“好好好!”随即看向玄昊禹哥俩,“驰儿平日里没有父亲相伴,你们做叔叔的,就当是代你们阿兄陪伴孩子玩乐一下吧!”

      玄昊禹和玄昊霖对视了一眼,没有推脱。

      烟花炮竹嘛,本来也是男人喜欢的东西,陪小孩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是非年非节的,可一群人围在院里放着烟花炮竹,逗弄着小孩,画面倒像极了过年,喜庆热闹。

      “三叔,我有点害怕。你抱着我点炮竹好不好?”皇长孙拉着玄昊霖的袖子,一脸希冀地看着他,“昱铭说,过年的时候,您就是抱着他放炮仗的。他躲在您怀里,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昱铭是代王长子。孩子羡慕的表情,隐隐含着一丝委屈和期待。

      玄昊霖不由想起小时候长兄玄昊嵘,过年带着他放炮仗的模样。

      “好。”他心软了,“三叔抱着你。”

      孩子高兴坏了,直愣愣地往他怀里撞。

      不远处的皇后和昭瑛太子妃看在眼里,都很高兴。

      皇长孙能和叔叔们关系融洽,这是她们一直以来极力想撮合的事。

      玄昊禹还没有孩子,他自己还像个大小孩一样,点了一个个烟花炮竹,玩得不亦乐乎,光顾着自己开心了。

      皇长孙躲在玄昊霖怀里,手里握着一个烟花筒。玄昊霖用火折子点着了它。

      “砰”一声,筒子喷.射.出绚丽的烟花。但小孩子可能力气不够,没能稳住筒子的后劲,拿偏了。烟花筒不小心往玄昊禹背后喷去。

      “啊!”侍女们纷纷尖叫,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玄昊禹迅速躲开,但背后还是有火星飞溅。

      “五郎……五郎!”皇后从台阶上急忙跑过来查看。

      昭瑛太子妃扶着皇后一脸的慌张,“小叔叔没事吧?”

      皇长孙似是吓到了,几乎要哭出来,“五叔叔恕罪,驰儿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你们别大惊小怪的。”玄昊禹明朗一笑,并没有当回事。

      宫人们拍了拍玄昊禹的后背,检查了几回才宽慰皇后道,“殿下无恙,只是衣裳背后烧了几个小洞。”

      “小叔叔还是去后殿脱去衣裳检查一下吧!”昭瑛太子妃看着很是过意不去,“好让母后安心。”看着玄昊禹一脸不在乎,昭瑛太子妃补了这么一句。

      皇后也知道没大碍,笑着道,“去换件衣裳。”

      玄昊禹觉得有些扫兴,但还是不想违逆母亲,于是转身回殿内。

      代王玄昊霖见他没事,继续带着皇长孙放烟花。

      “母后,我去看看。”昭瑛太子妃一脸的内疚。

      皇后知道她怕得罪这个皇弟,生怕玄昊禹被炮竹弄伤了。

      “去吧!”

      昭瑛太子妃努力压了压嘴角的笑意。

      她进到内殿,侍从们已拿来了衣裳,正往外走。

      “你们不在里边儿伺候,都出来做什么?殿下可有伤着?”

      “殿下无碍。”领头的宫人一脸的羞惭,“殿下说不喜欢男的在他身上乱摸,叫我们出去。”

      燕王不喜欢宦人伺候,昭瑛太子妃是知道的。

      “殿下无碍便好,你们下去吧。”

      “是。”

      见侍从们退毕,她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

      男人背对着她脱下了外裳,挺拔健壮的体格,随着他的动作,手臂和后背的肌肉轻轻抽动着,看着结实有力,年轻男子的肉.体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玄昊禹抬手刚想穿上衣服,一具温热的躯体忽然紧紧贴在他身后,“五郎,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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