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午饭时间 ...
-
如此百无聊赖的煎熬之中下，终于有一丝曙光从黑暗中升起——下课铃响起后不久，讲台上的那位毫无自知之明的老师终于迫于无奈停止了他无聊的宣讲，满心不情愿地宣布下课。
那一瞬间，路林仿佛听到了从教室各处传来了低低的、抑制不住的欢呼。
然后几乎是在下一瞬间，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教室立刻就空了大半。
——被强行留在座位上煎熬时间的一众听众几乎是逃也似的消失在了教室。
在上午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提前下课，给学生们以早一步收拾书包冲出教室抢占车站和餐厅的充裕时间——这本是师生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然而自从这个学期开始，他们不得不在每周四上午的文学课失去这个享受已久的福利。
都是她的错！
吃不上饭是她的错！
作业太多写不完是她的错！
赶不上公交车也是她的错！
在数次协商未果之后，全班同学同仇敌忾，一同恨上了这个刚愎自用固执己见却又才疏学浅的文学老师。
在终于确定了文学老师的离开之后，路林终于能把他那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同桌叫起来了。
路林拍了拍舒鹿，喊起这个依旧在梦想中沉醉不知归路的家伙：“喂喂，起了起了，放学该吃饭了，你去不去？”
舒鹿猛地抬起了头，眨了眨眼睛，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是确认了现在确实是下课了之后，他一下子松了口气。
舒鹿甩了甩刚刚用来支撑下巴的手，眼睛不觉又有了几分想要合上的趋势。
路林忙打住他：“好了好了，别睡了，你昨晚干嘛了？”
他难得自己独立完成了全部作业，所以十分确定昨天的作业并没有多到一种需要去熬夜完成的地步，绝不会耽误入睡时间。
“嗯……唔……”舒鹿咕哝了一句，仿佛依旧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思路有些不甚清晰。他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好半天才有些清醒过来。
“快点快点，一会人就多了。”路林站在教室门口，看见走廊上只剩下寥寥几人，而舒鹿还迷糊着，不免有些着急。
“……嗯。”舒鹿点头，拿出钱包跟在了路林的后面——自从和路林中午一起吃饭之后，舒鹿便会自觉地把书包留在教室——不少离家远些的学生在中午回不去的情况下通常会这么做。
也是自从上次路林强行拖着舒鹿去吃了一顿饭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地有了很大的进展。
起码路林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路林自认为自己发现了一条捷径。
于是这几天每到中午，他就死皮赖脸地拖着舒鹿一起吃饭。
也许是因为实在不擅长开口拒绝，又或者是因为本身并不抗拒路林的这种亲近，路林的这种刻意接近并没有得到拒绝。
每天好容易挨到中午放学，路林便拖着舒鹿迫不及待地奔赴“战场”。
今天中午照旧是如此。
学校附近的餐馆的主要受众是学生，故而大多是提早配好的半成品，而且价格适中，上菜速度和分量也相当可观。
虽然这个时间段人流量庞大而集中，然而老板显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此情境下依旧镇定自若，没有丝毫手忙脚乱。
路林刚报了饭不过三五分钟，那边老板便举着两盘份量颇足的炒饭送了上来。
而这边路林早就开始了他喋喋不休的诉苦。
“昨天我真是超级气了，你说有这样做母亲的么？”路林狠狠扒了一大口饭，愤愤控诉着昨天在家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舒鹿只是静静地听着，间或吃上两口，并不发表意见。
于是路林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要做职业？别傻了，就你？哪能啊。”路林复述了一遍昨天母亲的话，一脸愤慨。
“她居然用那种口气，完全不相信我的实力，真是够了！”路林又吃了一大口。
“喜欢篮球有什么错啊，想成为职业有什么错啊，就算我天赋不算出众，但是不是都说了么，勤能补拙什么的。”几句话间，路林已经扫了小半份饭进肚。
昨晚吃饭的时候，路林无意间和路母谈到了自己将来的出路。
路林当然会说起自己很早之前就为自己定好的目标——成为职业篮球选手。
早些时间，路母并不认同路林的选择。
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条路远没有路林想的那么容易。而做人父母的，谁不总盼望着自家孩子的前途能够一马平川光明似锦？
只是看着路林满腔热血，每每想要劝阻的话滑到了嘴边，便怎么也说不出。
而路林却觉得母亲并未表示反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母亲默认了他的想法，觉得自己已然是毫无后顾之忧，却没想到这次竟会从母亲口中听到这样完全否定的话。
直到今天，路林依旧无法接受母亲对自己理想的不认同，语气中无法抑制地加入了强烈的不爽。
他吃了口饭，下定决心回家之后再好好和母亲说道说道。
路林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问题，忙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一想到这事就实在有些忍不住。”
舒鹿沉默地摇了摇头。
路林略微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话有些多，甚至于许多他平日里不会说出口的话也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路林暗暗警醒，在心中反思自己的失误，却并未将这种心情表露出来。
他思索了一会，发现自己居然只有在舒鹿面前才会变得这般肆无忌惮。
虽然舒鹿这家伙看起来很闷，也确实是个不怎么会主动讲话的人，但是只要你主动开口，无论说什么，都绝对会得到他的认真倾听。
舒鹿听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表情认真，让人觉得很舒服。
这种感觉被尊重的感觉很好，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一诉衷肠的倾诉欲。
明明舒鹿本身是个极其沉闷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路林却觉得自己十分舒畅，就连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甚至少了平日里那种没话还要硬找话说以活跃气氛的僵硬感。
路林不太能准确地形容出自己的感受，他只是觉得，在这种氛围之下，即使是不说些什么，他也绝不会感到沉默或是尴尬。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在这个人面前不知不觉放纵了自己。
“你呢，以后要做什么？”路林饭吃得差不多了，他将餐盘推远了些，顺口问道。
舒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先是慢慢咽下口中的饭，又顿了顿，才郑重其事地道：“考古。”——十分简短的回答，很符合舒鹿的个性。他的声音不算大，表情却很认真。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路林下意识愣了一下，然而舒鹿的表情却告诉了自己他刚才所言绝非虚妄。
于是路林不由自主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却再没有得到舒鹿更深一步的回应。
过了一会，舒鹿放下勺子，起身示意自己已经吃好了。
两人一同走出了餐馆。
路林知道刚才舒鹿的盘里还剩了不少，不由玩笑道：“你这就饱了啊，每天都吃这么一点。这样剩饭，老板可是会伤心的。”
舒鹿不言语，视线像街边的行道树斜去。
路林也不以为忤，换了个话题问：“一会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舒鹿的脚步顿了顿，脸上有一丝尴尬，然后摇头。
路林心下有七八分明白，不由暗自好笑，他笑道：“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你要是真的不想学，只是看看也是可以的。”
舒鹿面露犹豫之色，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路林大喜，十分满意自己又能发掘出一名“篮球教”的信徒，忙道：“咱们快走，去晚了就占不到场子了。”
舒鹿点了点头，默默跟上了他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午饭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