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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下毒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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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便照常践行了“气死师傅不偿命”的理念。翘了寅时的早课不说,还顺便借着起床气,把喊我起床的小和尚失手打趴下了。睡眼朦胧间,我看到小和尚的一张俏脸由见我时的红转为白,由白又转为绿,最后干脆青青紫紫,变成了色彩斑斓。等我睡饱了再爬起来时,好几个和尚正聚在我门口,而小和尚则跪在旁边。
咦,大家看我和小和尚的眼神,有点暧昧?
我正想解释一下小和尚身上怪异的伤痕,有一个胖和尚抢先开口了。
“姑娘,这小子想轻薄姑娘,被我们抓住了。”
小和尚急急辩解道,“不是的,八师兄,我分明是……”
“跪好了,”八师兄旁边的高和尚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上次你告密的事我们还没计较,这次总算抓到把柄了。”
被叫作八师兄的和尚用眼神止住了高和尚,然后看向我,脸上的肥肉堆满笑意,“姑娘不知,这小子心眼儿坏得很。轻薄了姑娘自然是要罚的,尽管让他跪着。”说罢,带着其他和尚,一股脑儿撤了。
我想这胖和尚也真够聪明,分明是自己要欺负小和尚,却偏偏说是替我出气。大概他是料定了这件事我也有错,若是告了师傅,我只会同他一起咬定是小和尚的错。
可是,我的心思哪儿能让他猜透?
见胖和尚走了,小和尚才颤悠悠地爬起来,一张脸比苦瓜还苦。我正想去扶他,他反倒吓得退了两步。
热情遭到拒绝,我丝毫不介意,仍是满脸期待地望着他,“赶快告诉师傅,好不好?”
嘿嘿,快答应吧,赶紧让师傅怒气冲冲地来罚我,然后我就有机会把他气跑啦。
然而一旁的小和尚却不领情,听了这话腿肚儿直发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泪巴巴地冲我求饶,发誓今天的事绝不说出去。
大概是把我的话听成了威胁罢。我在心里暗骂自己笨。若是不说那句话,没准小和尚转身就跑去找师傅了呢。
帮小和尚上药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够我问清了他的私人恩怨。小和尚叫若敏,有个武功盖世、俊美无双的师叔。然而几个卑鄙无耻的师兄嫉妒不已,总想变着法子害他。小和尚护叔心切,屡屡告密,于是经常遭排挤。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辈分都不同,有什么好嫉妒的?
小和尚解释道,师叔本来也是我们的师兄,只是天赋异禀,被师公收为徒弟,也就成了我们的师叔。
我配合地点点头。
小和尚继续在耳边絮絮念叨,姐姐,你的师傅是墨远还是墨灵?千万别是墨灵啊,他管的好严,我有几个师兄被他整的可惨了。
我神思有点飘忽,只听了个隐约。嗯?你刚刚问我师傅啊,名字里好像没有墨字。叫,清明?
最后两个字刚说完,小和尚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吞吞吐吐间,他的皓齿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师姑。”
师姑?!辈分不低啊。
我精神一振,拉过小和尚的手热切地说,“师侄啊,你的几个师兄不是喜欢欺负人么?我帮你整你的师兄,你帮我整你的师公,好不好?”
小和尚吓得又是一哆嗦,跪下就拜道,“师公,若敏不敢。”
我缓缓扭头,这才发现清明大师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看到我抬头,悠然道,“徒弟啊,听说你第一天修行就犯了错。”
“嗯,我没上早课,”我很大方地承认了,顺便补充道,“还把喊我起床的若敏打了一顿。”
“不止。”清明大师眼睛微微一眯,在我看来就是发怒的前奏。
我得意了,再接再厉道,“我还背地唆使若敏背叛师公,企图欺师灭祖。”
“还有呢?”
居然还有?我眼睛一闭,干脆把胖和尚的错一起揽了,“罚若敏下跪的也是我。”
清明大师摇摇头,“你最大的错,就是自以为能气到我。”
看着我满脸的不置信,清明大师却不以为意,“你以为我会管你?又错了,”他含着笑一字一顿地恶毒道,“你自生自灭去。”
晌午,寺里的人多已午休,却有一位少年仍在松林练剑。
只见他挺拔的身子如松树林立,流畅的动作似蛟龙出水。阳光从茂密的枝树间逸出,仿佛要照亮那个少年,可刀影偏偏闪得飞快,挡住了投向他的阳光,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以金丝束发,玉带收腰,长长睫毛遮住了乌黑幽深的眼睛,叫人看不清表情。
清明悠然朝着少年走去,距三丈时忽然挽起禅杖袭向少年。少年黑瞳微微一眯,身形顿住,眼看着那禅杖要落在他身上时,他猛地出剑,凌厉的剑气将大师震退一步,继而步步紧逼。他的剑舞得比刚才更快,近乎看不清身形。而大师的步伐沉稳,动作缓慢却有力,几十招拆解下来不见喘气,反而由守势渐渐转为攻势,迫使少年的身姿渐渐慢了下来。
最后一式,禅杖与剑狠命地相撞,“砰”地一声溅起剑光无数。剑还在剧烈抖动,以缓解承受的巨大震压时,禅杖已架上了少年白皙的颈。
清明笑了笑,只道一句,“平了。”
出家人不用禅杖伤人。在大师所有比式中,胜负只有一个平字。
少年低头,若有所思。
清明看着他,开口却是换了个话题——
“怎么不去看看师妹?”
对我来说,在家和在寺庙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私下偷懒,一个是当众偷懒。正如夫子考我诗词,开卷和闭卷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在上面抄,一个是在下面抄。
这几天,我不去礼佛也不习武,只是每日三餐前必要到厨房帮着捡捡柴,烧烧火,顺带蹭点好吃的。我不跟着寺里的日程安排也是有自己的道理,若是礼佛,我读不下那么晦涩的经文,若是习武,我又嫌弃他们蜗牛般的进度,还不如到厨房蹭饭。
“我说小妮子啊,你就算家境贫寒,也不该来庙里蹭饭吃啊。”厨子大叔又在我耳边碎碎念叨,“看你还挺漂亮的,赶紧嫁个富贵人才是正事。”
见我的手已伸向了桌子上的糕点,他又赶紧挥手撵我,“去去去,桌子上的,除了馒头其他的都不是你的份。别说洒家小气,庙里几百个和尚可都是吃馒头。”
你不让我吃,我背着你偷偷吃不就好了?话说回来,这大叔也够笨。刚刚我都偷吃了好几块,他也没发现。
一天,摆完柴,我正躲在厨房的柜子边,鬼鬼祟祟地盯着桌子上香酥的酱饼,忽然有一个胖子悄悄溜了进来,四处望一下,小心翼翼地从衣服里摸出了一包药粉。
下药?我忽然提起了精神,看得格外仔细。只见那包装纸泛着诱人的粉红色,好像是邀人品尝的禁、果。是迷药?春、药?还是砒霜?古寺为何会发生情杀案?药店大夫为何会假卖辣椒粉?神秘女子发现为何不及时制止?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咳,言归正传,那人略微纠结了一下,然后胖手一扬,药粉就纷纷扬扬地落在了我觊觎已久的酱饼上。
你妹洒哪里不好,旁边有几十笼馒头没看到吗?!
外面忽然有了动静,那人警惕地四处望望,见四周无人,便微松一口气,然后踮脚起身,从后门溜走了。
“小妮子你原来是大师的徒弟啊。大师说你师兄找不到你,叫你给师兄送饭。”厨子大叔的大嗓门亮了起来,继而他一双脚踏进了门槛。
然而眼下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刚才的脚步声不就是那个馋嘴妮子的吗?”厨子大叔一愣,往桌子上瞧了瞧,顾自道,“酱饼也不带走几块,难道只吃甜食?”
我一心只想知道酱饼的去向,便没理会厨子大叔,悄悄尾随了送饭弟子的去路。不说其他,单从送饭两个字,就能看出些问题。寺里是有斋堂的,和尚们一般聚在那里就餐。况且送馒头也就罢了,他送的却是从来都没堂堂正正上过我桌子的酱饼。想必这饭是要送给一个极有地位的人。
随着那送饭弟子兜兜绕绕地转了大半圈,我这才发现寺庙里居然有比我德馨轩更偏的住处。那楼宇藏于的松林之中,精致却大气十足,尽显富贵之色,可谓朱甍碧瓦,雕梁画栋。楼高足有三层,厅堂内缀了珠宝、玉贝,屏风和画卷皆出自大家手笔,叫人目不暇接。
美则美矣,可惜这屋子不巧位于我德馨轩后方,建的实在偏僻。若非要让我和那人攀个关系,我大抵可以喊他一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