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上》斯不达

3、第 3 章

　　不行，我不服。
　　我不能就这样认命。
　　抬手捻诀施法，瞬间我就到了大师兄面前。
　　“噗…”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大跳的大师兄一口参茶喷出来，幸好我闪得够快。
　　“我说陵冬，你要来之前好歹打个招呼吧，这样一声不吭地忽然出现，我压力很大的。”他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另一只手将茶盏搁在旁边的桌上。
　　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我可是有重要事才来的。
　　“大师兄，测命之法就属你学得最精，你帮我算算，我与长安，当真没有师徒缘么？”
　　我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随后大师兄屈指闭目，半盏茶后才睁开了眼。
　　“你与长安的师徒缘分，薄如发丝。”
　　不出意料的答案，却依旧让我的心抽了一下。
　　许是我忽然泄了气的模样太过沮丧，连一向不满我逆天而行的大师兄都生了慈悲心肠：“虽然情分单薄，但毕竟是有情分的，这么多年来你也如愿收到了个好徒弟，不如…再努力一下？”
　　这徒弟，终究只是借的吧，如今到了该还的时候了么？我在心里想着。
　　上天当真如此决绝，既不给我师父，也不给我徒弟？
　　在我转身离去之际，大师兄又叫住了我：“还有一事，你如今虽已是个半仙，但我方才算得，你命中劫数未尽，你需多加留意，万一过不了，这仙也算是白修了。”
　　“哦。”我无精打采地应了声，也不十分放在心上。
　　＊
　　清风吹得我衣袂飘飘，此时若有人站在我身后，看见的就是昏暗林间的一抹孤单身影以及随风飘摇的红色衣裳，活似冤死的厉鬼。
　　没错，我就是故意穿上这红色衣裳，故意来到南峰溪畔守株待兔的。
　　昨日大师兄一席话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师徒缘分，薄如发丝。”
　　“虽然情分单薄，但毕竟是有情分的。”
　　“不如......再努力一下？”
　　到底是意难平。
　　落霞山我住了二百多年尚且不忍心说走就走，何况长安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呢。我真的甘心就这样断了与他的情谊？
　　我自问我还没那么洒脱。
　　那么......不妨最后努力一把？
　　长安对“小白”一无所知，我只是有种直觉，以他的死心眼，只会在我们初相遇的地方碰运气。
　　果不其然。
　　我在小溪边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后，听得身后有脚步声，随后是长安有些不可置信的欣喜语气：“小白姑娘？”
　　要忍，要攻心为上，要徐徐图之。我对自己说。
　　我回头朝他温和一笑，招呼他来我身边坐下。
　　长安嘴唇嗫嚅了半晌，最终在我的眼神鼓舞中开了口：“小白姑娘，我本是在这落霞山南峰上随我师父修仙的，可是如今我不想修了，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你这样我……你师父怎么办？”
　　长安垂了头，我没错过他眼底的犹豫和不舍。
　　我仿佛看见他心里有两个小人在互相拉线，一个是白发苍苍，一个是红衣似血。她们两个各扯着线的一端，想把他的心据为己有。
　　“修仙要求人六根清净，绝情弃爱，我已经做不到了，因此也没必要继续修仙了。”
　　“说不定这只是修仙途中的一个考验呢！”我语气有些急，想拉长安回头是岸：“你不要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不如再试试？”
　　长安只苦笑着摇摇头，良久才轻声答道：“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红尘万丈，
　　你想要自在逍遥，
　　你想要娇妻爱子，
　　却不管从此以后我孤身一人。
　　老天爷，去你大爷的。
　　老娘不忍了。
　　我不再顾忌身份是否暴露，一个施法就消失在长安眼前。
　　第二日全落霞山都知晓了我与长安断绝师徒关系的消息。
　　断了就断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哼。

　　＊

　　没有了徒弟，我忽然间多出了大把空闲时间，但这些时间我又没处消散。
　　于是我每日躺在床上装死，装了有一个来月。
　　某一日下午，我经过外院时，不经意间瞥见了院中石桌上摆着一碟精致玲珑的糕点。
　　这手艺，这形状，这香气，怎么看都像是出自长安之手。
　　后来我又特意留心了几日，发现日日都有不一样的点心，都是这么些年来我爱吃的。
　　这算是什么意思？
　　不是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么？
　　又何必依着我以前的习惯，每日下午都做一碟点心给我送来？
　　而且连面都不敢露，却把我这儿当家一样来去自如。送来了也不说一声，是想等什么时候我自己发现了然后兀自感动么？
　　想得倒美。
　　哦差点忘了，长安要追寻的幸福就是我，可是他注定是找不着我的。
　　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变心，否则我让你孤独终老！该！
　　其实我在心里恶狠狠地说出上面那句话的时候，想表达的是我内心的忿懑，可没想到，终有一日竟一语成谶。
　　院中石桌上的点心每日都换着花样出现，但我岂是那种没骨气的人？
　　当然不是了！所以我一口都没有吃过。
　　只不过......苦了大师兄门下负责膳食的弟子就是了。
　　“这红豆不够绵，糯米又不够糯，你……”我手里还拎着半块糕点，抬眼对上了小胖厨哀怨凄婉的眼神，泛起一阵心虚，自觉地住了口。
　　吃人的嘴软，我吃都吃了，就不要太过嫌弃了。
　　小胖厨的声音委屈得不行：“师叔，你嫌我做得不好你去找长安师兄啊，全门派上下都知道长安师兄的红豆糯米糕做得最好。”
　　还用你说，我也知道！
　　今日石桌上摆着的就是我最喜欢的红豆糯米糕。
　　可是我这么有气节的人，才不会去吃呢！所以这不来逼你做了么！
　　还有，你这小胖子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死我了。
　　我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下狠弹：“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把这道点心做好吃点。不然的话……趁你师父不在，我就暴揍你一顿。”
　　徒弟嘛，总是需要好好调教一下的。
　　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徒弟大概也差不离，虽然不是我的徒弟，但师兄你也不用太感谢我。

　　＊

　　可惜的是，我没等到吃上小胖厨改良后的红豆糕，我的劫数就来了。
　　那日，我正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思索人生，忽然只听一个响雷从空中劈下，那不弱于开天辟地的气势吓得我一激灵。
　　但我心里素质好，只惊了不多时就恢复平静。
　　看来要下大雨了呢。我心里想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神游天外的我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这不是一般的雷吧？
　　这么长时间了，光打雷不下雨。这雷还隔段时间来一个，声传十里不说，震天撼地不说，愈演愈烈不说，更可怕的是，这一下一下的，似乎……专往我头上劈啊！
　　猛然间我想起了大师兄之前提过的“劫数”。
　　这不会就是我的劫数吧？！我的劫数不会就是天雷吧？！
　　第三个雷下来时，我能感到我设在南峰顶的结界裂开了...
　　第四个雷下来时，我质量绝佳的青岗岩筑的屋顶开始簌簌往我脸上掉碎屑…
　　我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了个湿透，我的心更是凉得透透的。
　　不带这样的啊！
　　为何这次的劫数是如此简单粗暴地拿雷劈我！？
　　历劫这种事，我也不是没经历过，不是应该让我去人间乐善好施，增强修为的么。不然就是替天行道，惩治妖魔。再不然云游仙岛，顺手搭救神兽这种事也是发生过的。
　　现在这样，算是怎样？？？
　　我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只剩下被恐惧撑大的双眼呆呆地盯着屋顶，以至于一道电光直直朝我劈来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
　　闻到烤肉味的时候我已经晕死过去了。
　　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