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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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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卓氏族是血族十三支中当之无愧的王者。他们自称蓝血,以权杖为族徽,创立并至今领导着密盟,严格执行“避世、领权、后裔、责任、客尊、杀亲”六大戒律,准备对抗不知何日来临的火焚之日。
无论何时何地,你总是能一眼察觉蓝血与其他氏族成员的不同。他们大多数出生于富裕的上流家庭,拥有不平凡的背景。相对于诺费勒的丑陋,冈格罗的邋遢,妥芮朵的疯狂,蓝血们总是与高贵、优雅、聪慧、理智、威严这样的褒义词联系在一起。他们能很容易地混迹与人类之中并轻易赢得他们的好感,甚至是爱戴。蓝血们致命的吸引力主要归功于他们天赋的异能——支配术与威仪术。前者通过眼神交流用语言控制目标,后者则毋需接触既能获得目标的忠诚。他们通常用支配术来辅助威仪术以获得较好的使用效果,大师级的蓝血有能力操纵城市中所有活物的情绪而不被察觉。
显然堂本光一不满足于同胞的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早在他叛出氏族之前,就尝试着将这两种异能更进一步结合在一起。它可以通过施放者本人的梦境寻找、追踪目标,如微风拂过一般在对方的脑海中种下威仪术的情感操控与支配术的绝对服从,使之成为堂本光一全心全意的心奴。再不可理喻匪夷所思的事都会成为理所当然,他们以他的喜悦为喜悦,以他的憎恶为憎恶。他们听从堂本光一的意志,可以为其肝脑涂地,作姧犯科,或者自我了断,却以为所有随之而来的转变都源于发自内心的倾慕与抉择。
堂本光一将这种空前绝后威力无穷的复合异能命名为,梦狩。
——资料来源:WOD旧版设定《梵卓氏族书》、《密盟导读》
安德理斯香克街的侯爵府来了位客人。
光一回到家的时候,正见着这位客人亲切和气地跟侍从们谈天。来客在座位上抬起头朝他看来,一时间竟有主客倒置的错觉。
这位客人清俊亲和,有一张人畜无害的阳光笑脸。
“妻夫木伯爵,怎么没去为小栗公爵饯行,嫌弃酒不好喝么?”分明是初次见面,光一却一开口就是老熟人的语气。
“哪里,既然已经私下伤心过一回,也就不妨碍旬和他人告别了。”
“原来二位私交甚笃。公爵竟不曾向我引见阁下,真是见外。”
两位贵人一路闲谈着移往书房的方向,看起来相处得颇为融洽。
然而,书房门一关,气氛顿时一变。
“没想到居然有同族来访,怎么不打个招呼,也好设宴招待。”妻夫木聪径自往沙发上一坐,笑脸仍是那张笑脸,客气话也仍是客气话。
“我蓝血一族一贯挑食,若是食不下咽,岂不是让设宴的主人难堪?还是自取所需的好。”光一打开书橱,亮出一柜美酒,“哪一支?”
妻夫木瞥了一眼各支玻璃酒瓶以及下面标着产地年份葡萄品种与酿酒师姓名的小标牌,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这个年代,连王室所用的主要酒器都是金银锡制品,玻璃酒杯须从远方的他国订购,只在追逐时尚与奢侈的大贵族家中作为炫耀用的物品偶尔出现于宴会上。像这样漫不经心地用制作精美的玻璃酒瓶盛满各国名酒随意摆放在屋内……
眼前这位侯爵的实力恐怕超出妻夫木原本的估计。
妻夫木不再看那些琳琅的琼浆玉液,只盯着光一。“我的仆从这几天抱怨说总在做流血的恶梦。”
“也许你该控制一下你的能力。”光一挑了支红酒,倒进杯里,端在手上轻轻摇晃。
“正统的梵卓血族不屑用梦幻术那种肮脏的能力!”
“哦~”光一抿了一小口酒,哂笑道,“原来之前在会客室里对我家的侍从们用的支配术是高尚的能力。现在呢?”他懒洋洋地倚着书橱,居高临下地与坐在沙发上的妻夫木四目相对。
目光对峙了一阵,妻夫木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禁不住站起身来。
光一却施施然关上酒柜的门,在书桌后坐了下来:“为什么要对我生气呢,血族的兄弟?刚才你的精神攻击虽然凶猛,但是很抱歉,恐怕我的稚子还在跟随我学习的时候就已经能轻松应付那种等级的战斗。如果是因为我干扰了你的仆人们的睡眠,侵犯了你在领地的权威,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的稚子比你的尊长更为尊贵,所以你不必为自己的失败感到羞愧。”
妻夫木面色惨白,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
光一放下酒杯,轻轻推到一边,十指交叉,支着下頜。妻夫木聪不自觉跟近来,静静站在书桌前,像是淘气砸破了教室窗户,被揪到校长办公室认错的学生。
光一略略抬起目光,瞧着低垂着头的妻夫木,发问的声音轻缓稳定:“为什么,要对我生气呢?”
妻夫木的笑容早已消失,不仅如此,失去了表情的脸上,蓦地滚落两行泪水:“你杀了他!”
“谁?”
“北村一辉!弗济的国王!”妻夫木怒吼,“他是我的稚子!”
不久后,不胜酒力醉倒在侯爵书房的妻夫木伯爵把应召赶来的医生吓了个半死。医生发现伯爵心跳已停,呼吸全无,但是在堂本光一侯爵凛冽的眼神下又不得不冒着冷汗极力施救。没想到以为已经仙去了的伯爵竟突然睁开眼,挥手甩开在自己胸口按压进行心脏复苏的医生,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出门爬进了把医生送来的马车。
?
安藤夫人把这事当作猎奇八卦说给泷泽子爵听的时候,王宫卫队长不知被拨动了哪根笑神经,足足笑了一刻钟。安藤差点遣人去叫军医,生怕他一口气接不上来会厥倒,卫队长却一把攥住安藤的手,喘着气问:“后来呢?”
“后来没什么有趣的。”
伯爵有力气上车却没能耐下车,马车到伯爵家的时候,车里的伯爵已经是扎扎实实的冰冷尸体。曾为之施救的医生原本一同在车厢里作陪,恐怕是因为担心被伯爵的家属追究责任,已经在半途跳车逃走,不知去向。心怀歉意的堂本光一侯爵向伯爵家遣去了能干的管家协助操办身后事。据说管家一言不发,当众砸碎了害伯爵醉倒的三瓶名酒。
“瀑殄天物啊。”
“确实,从香气就知道确实是好酒。”
“不是说酒。”泷泽抬手摸了一把安藤的脸蛋,“这样的美人不留在宫廷里,跑到战场上来搅和什么?”
二人说话的地点正是王军在琉克河畔的驻扎营地。
泷泽本来只是到此为生濑父子传话,没想到一来就碰上我军主帅已经被敌军掠走的坏消息,为避免原本打着平叛旗号的王军丧尽颜面地立即溃散,子爵大人勉为其难地暂代主帅职责安定军心。临时赶鸭子上架的子爵大人既没有出战进攻的权力,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于是他一边派人赶回都城通知生濑公爵此番噩耗,一边遣使者与叛军交涉。除此之外,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原地待命。
但是他等的敌我双方尚未有回音,倒是安藤夫人单枪匹马冲进营地,在众目睽睽下演出了一场狗血瀑表的“唯恐情人孤身犯险,痴心女子誓死追随”的好戏。
二人慢悠悠地一路闲谈,终于拐到了无人的僻静处。
“生濑公爵的命令是让你伺机杀掉菅野公主吧?”安藤的手抚在泷泽的颈侧,在远处的人看来,像是一对情侣在甜蜜私语,然而其内容却和风月韵事毫不相关。
“您真是睿智的美人。”泷泽仍未改掉调笑的口口勿。
安藤恶狠狠地瞪他:“失踪的王后已经确认死亡。卑劣的凶手居然绞死她,他们竟然用处决海盗的办法谋杀王后!”
泷泽伸手试图给安藤一个安慰的拥抱,却被无情地甩开了。
“从王后的死中得益的家伙,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那么这和公爵给我的命令有什么关系?你是希望我执行还是不执行公爵的指示呢?”泷泽仍然面带微笑。
“我希望你把他们两个都干掉。”
“好一个杀气腾腾的美人呐。”
“这不都是让阁下您给惯出来的嘛~”安藤的话音骤然变得满含蜜汁。
泷泽喷笑出声,接住软偎在怀中的安藤,回头朝营地方向看去。果然,某个穿着传令兵号衣的人正朝他疾速奔来。
是生濑公爵传来的指示。
原地待命,公爵将率兵会合,并亲自领军出战。
“我要亲手杀了他。”安藤咬牙切齿道。
“别动长公主。至于糟老头,随便你。”
“你是菅野派的?”安藤打量泷泽的目光中,已现疑色。
“我是美人派的。”泷泽淡然答道,“放心,我不曾也不会参与任何谋害美人的谋划。王后可是位大美人。”
“那么说你不会害菅野公主。”
“当然,我将迎接弗济的正统继承人回到都城。”
安藤在他肩头戳了一把:“没想到你是这种心思。”
“我是王国忠诚的臣民。”
“……你的伤,不疼了?”安藤的话题突然一变。
“不过是一点小伤。”
安藤显然不相信。
泷泽为难地解开领扣,略微拉开领口。
“还在渗血的小伤。”安藤一副很满意的语气。
“无情的女人啊。大男人只是不屑喊痛而已。”泷泽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比起这些琐事,我更关心你的消息来源。王后的事……可信吗?”
这事却要从北村先王说起。
众所周知,贵人们身旁总是得有这么一两位特别亲近的亲随,他们不辨事由,不问是非,只忠心耿耿地为主人办事,从挡掉不受欢迎的客人到为主人安排与情人的幽会,因此他们对主人的各类琐事可谓无所不知。安藤夫人对黑木王后而言,正是这样的亲随,而每回与安藤夫人联络约定两位贵人幽会地点时间的联系人,却由北村国王身侧的两名侍从轮流担当。这两名侍从在国王的幽会期间自然充当起护卫的角色。
在国王的葬礼上出现的,只有第一贴身侍从而已。第二贴身侍从在国王驾崩的当天即不知所踪,而第一侍从也自称悲伤过度,在葬礼后的第二天就居家不出。
“王后应该也不是一个人才对。”泷泽揷嘴。
“当然。她带的侍女是我忠诚的属下。”
这名属下在荒凉的贫民窟地区被当作瀑毙的风尘女子匆匆掩埋。因为近期曾有汗厥症的瘟疫瀑发,市民们把在街头突然出现的尸体只看作是寻常事。而居家不出的第一侍从当然也是死于汗厥症。
“噢!瘟疫真是太方便了!”子爵大人发出夸张的赞叹。“我猜以后如果公布王后的死因肯定也会用这个。”
“他们会宣布她已经潜逃回缇俾斯。”
“总算有点创新。”泷泽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么说你的消息来源是那个失踪的第二侍从。”
“他还在地牢里活着真是桩奇迹。”
“很快也会死于汗厥症。”泷泽严肃地下了定论。
生濑公爵的队伍在人夜时刻姗姗来迟,泷泽怀疑那支六百人的队伍是搜刮了城里所有的守军,临时集合被拖到这里来的。正巧在不久前,菅野长公主的使者也刚刚到达,于是子爵大人领着使者面见生濑公爵,顺便和安藤夫人一起在旁边事不关己地悠然围观。
生濑公爵气得满脸通红,须发迸张,他不顾体面地当着使者与众人的面拍桌子骂了一通平素绝不出口的粗话,最后,向使者表示:他愿意向长公主投降。
这就是唯一仅有的儿子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