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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夜 ...

  •   当我们翻阅弗济的历史,翻阅那些波澜壮阔的开拓史,针锋相对的争权史,甚至暗流汹涌的后宫史,总是不由自主被日决王朝——将弗济带入全盛期的奇迹王朝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而它的前身月久王朝,则如那个名字所富有的含意一样,若隐若现在迷雾般的时间长河中。
      月久王朝建立于弗济初次统一后的第九个百年。王朝的第一位统治者,福山雅治,并不是具有王室血统的正统继承人,也并非以武力夺取至高的权利,而是由金实王朝最后的皇帝窪塚洋介禅让才得以登上王座。关于这位福山国王的史料记载极为稀有,即便求助于坊间小道,我们也只能依稀窥见一位丰姿绰约的开国君主,平定内乱,广纳英才,政治清明。不可否认他身上也多少带有家族性弱点,但是他统治的十年,是弗济走向世界顶级强国的开始。
      追溯月久家族的起源,现在仅存的也只有第一位真正贵族的名字和一些夸张的传奇。这位被称为“狂战士”的男子在500多年前托卡依帝国第一次入侵弗济的吉狄欧(GTO)战役中斩杀千人,最后因为领地内活人狩猎被剥夺爵位。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狂战士”的后裔多数具有偏执性人格却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是日后位列弗济史上五大明君的深田女王,从某方面看也只是个患有婚姻恐惧症的寻常女子……

      ——第一夜——

      庄严灰暗的通道,豪华绚丽的内厅。富丽堂皇的祭坛前铺满红色天鹅绒,一座尖背靠椅在华贵的绒毯上投下黑影。
      这里是历经260年才完工的王室专用教堂。历代帝王在这里受洗登基加冕大婚,那座尖背靠椅就是加冕的王座。
      现在临近午夜,某些府邸的大厅里才刚刚奏响快步舞的第一个小节,而这片献给神祗的厅堂却是一片寂静。
      不,也不完全是一片寂静。
      王座上传来断续的喘息和呻吟,以及说话声。
      “我们的儿子要在这里加冕!等除掉……”
      “我呢?!”
      “我的王后,您都已经在我上面了……”
      笑声。
      片刻之后,女子的尖叫声。
      不过尖叫很快就被晚祷的钟声所淹没。
      不久,一些人匆匆赶来,又一些人悄悄离去。
      王室的专属教堂也一直是举行历代国王葬礼的地方。

      据说,春天或夏天,晚上或午夜前后,有个魔鬼经常以动物的样子,有时是以小牛的样子现形,人们称他为”扑人黑鬼”。他总是在靠近林子的路上骚扰旅人,像一棵倒下的树一般落到路人的头上。曾有一名早起去面包房做盘饼的工人被他痛打一顿,回到家后不到两天就死了。
      一辆双轮马车正在这条路上风驰电掣地赶路。
      驾车人的黑袍与近乎黑色的皮手套之间,隐约露出一段纤细得跟孩子似的手腕。这双纤细的手牢牢地控制着飞奔的马,马儿四只钢筋铁骨的小腿在坑坑洼洼的斜坡上起落,一直没打过一个趔趄。
      “姨母……太快了……”马车车厢里伸出一只手紧握住车窗边框。
      “别出声!”驾车人厉声喝斥。
      在马车后方的薄雾中,一团黑影正在快速接近。
      路在斜坡的尽头往左方拐去,弯角内侧离路边一码的地方立有界石,表明从此往前即是内城的范围。
      那块界石现在横在路中央。
      描写两位高贵女性的失仪神态有背于美学原则,姑且从她俩惊魂未定地相互偎依在路边继续说下去吧。
      一直在她们后边追赶的黑影逼近了,却不是她们想象中的扑人黑鬼,而是一辆四轮马车。车上没有挂灯笼照明,在游动着雾霭波涛的夜海中,从稍远的地方看,它的确只是一团骇人的黑影。
      马车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小姐们需要帮忙吗?”车夫彬彬有礼地问。
      “夫人们。”年长的夫人傲气地纠正道。
      不等车夫再次开口,车窗处露出一张秀气高雅的脸:“不该让两位夫人在路边弄脏了裙子。”
      车夫应声跳下座位,为女士们打开了车门。
      “我可以知道是在和哪一位绅士说话吗?”
      “恐怕在这里我的名字还轻微得不能摇动您金红的耳环。”车里的人坐到窗边。
      “爵爷是安德理斯香克街新宅邸的主人!”车夫得意洋洋地插话。
      车里的人没有否认,只斜了他一眼。
      于是车夫知趣地行了个礼,跑到前方去清理横在路上的石头。而那位新宅邸的爵爷主人则亲自下来助两位夫人上车。
      “恐怕是我一时的好胜害两位受惊了。我原以为最快的马在我的马厩里。”
      “它们确实是最快的。”年长的夫人说。
      “那么容我向您的车夫的高超技巧致敬。”
      “我接受您的恭维。”
      年青爵爷的视线在夫人的脸上停留了礼仪所允许的最长时间。“希望有幸邀请您改日参观我的马场。”
      “我衷心地期盼这一天并不遥远。”

      公爵小栗旬大步走在海洛(hero)宫锦廊斑驳的光影中。七色琉璃拼贴成的落地玻璃被白昼折射的光芒会把这里渲染成五光十色的世界。而现在,漆黑的夜间,拱顶垂下的吊灯悬挂在小栗的头顶,照耀他阴晴不定的身影停在锦廊的尽头。他吸了一口气推开觐见厅厚重的木门,马上换出一脸笑容洋溢的表情。
      “那么我们受了惊吓的可怜王后在哪里?”
      开阔的觐见厅如今空空荡荡,遥远的王座缺少主人,厅中唯一的男子听到小栗的问讯后转过头来安稳地回答道:“黑木夫人在寝宫,与陛下的尸身一起。”
      “哦”年轻的公爵微微点了点头,将饶有兴致的目光投到回答的男子身上,“生濑大人相当沉着嘛!”
      被小自己一半岁数的人这样揶揄试探换了其他人就算没有当场发作,至少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了。但是生濑胜久公爵,北村政权的重臣,此时却相当干脆地回应小栗旬的挑衅。
      “不然怎么能得到小栗大人的助力呢?”
      “能与生濑大人共事才是鄙人的荣幸。”
      小栗保持着优雅的笑容从秘袋里抽出一卷羊皮纸,双手递出。
      “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此时觐见厅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夏木玛丽侯爵包裹在黑袍中匆匆走了进来。她瘦削的脸上虽然已经布满岁月的刻印,但从那双坚定的浅棕色眼睛里还是能够依稀窥见她颠倒众生的时代。
      “内山公主呢?”生濑问。
      “正在偏厅休息。”
      “她知道多少了?”
      “我只告诉她国王陛下病重,她需要为陛下可能为她安排的计划而做好准备。”
      一边说着,夏木接过羊皮卷轴仔细确认了一遍,“相当逼真嘛!”
      “夫人过奖了。”
      “人手呢?”
      小栗弯下腰行了一个礼,“愿意为您效劳,夫人。”
      夏木一脸不可致信的表情转向生濑:“您是打算让一位公爵去做这种事吗?”
      “这是我自己要求的,夫人。”小栗打断了她的置疑,“只希望能以此换得内山女王的信任。”
      他故意在“内山女王”四个字上压低了声音,夏木与生濑的表情更严肃了。
      “好吧,但一定要干净利落些。”
      小栗再次微笑行礼,“是的,夫人。”
      三人即刻离开觐见厅,穿过皇家花园铺成八卦形的玫瑰迷宫和沉寂夜色里的浓雾,进入冬楼。期间遇到巡逻的队伍,却没有碰上实质性的阻力。这是自然的,国王陛下的心腹,陛下的胞弟,二公主的姨母,如此组合就算闯进杰伊(JE)塔也不会有人站出来阻拦。三人就这么畅通无阻地来到国王寝宫之外,守在门外的两位贵族挺起身子迎接他们。
      “东西找到了吗?”生濑问。
      “她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书信线索。”
      在察觉到对方几乎要升腾起来的怒气之前,松本人志连忙献出一只精巧的银制首饰盒。打开盖子,里面细致保存着一枚弗济风格的红宝石戒指。
      “这是什么?””
      小栗探头看了看。虽说是一枚冲眼看就知道十分贵重的戒指,但是以黑木夫人的身份拥有这种程度的首饰并无任何不妥。
      “这枚戒指是签订《诺达梅(nodame,交响情人梦)和约》时赠送给缇俾斯(TBS)的礼物。当时由我负责礼品的清点运送,绝对不会认错。”
      “做的好。”
      生濑满意地拍拍他肩膀,从首饰盒中取出戒指握在手心中,开门走进去。夏木紧跟在后。小栗瞥了一眼滨田雅功的装束,伸手从他腰带间拔出武器。比通常所用的斧头小了2个码,斧身相应的也更薄更锋利,闪耀着不祥的冷光。小栗试着挥动了一下,满意地将它插入固定在腰部的武器槽,走进寝宫。滨田在他身后关上门。
      黑木瞳夫人被绑在椅子上,长发凌乱衣衫不整异常狼狈。很显然国王暴毙后她甚至来不及换一件衣服就被软禁起来。看到生濑三人后不禁提高了声音呵斥:
      “我是内塔维(NTV)第三顺位继承人,弗济的王后,你们怎么敢这样对待我?!”
      “王后陛下……”生濑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同时示意夏木为她批上一件蔽体的衣物。
      “……虽然我也希望可以这样称呼您,但是非常可惜黑木夫人,您与国王陛下的秘密婚姻不会得到承认,当然,也包括您的孩子。”
      他的目光一瞬间停留在黑木微微隆起的腹部,毫不克制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陛下与我是受到上帝祝福的夫妻,小日向主教亲自为我们缔结婚约!”
      “是吗?可惜小日向主教说他不记得陛下迎娶过您。”
      小栗靠在书桌旁没有介入谈话。小日向主教是靠着北村国王推行新教芮汀(rating,收视率)教才攀上如今的高位,他自然不希望信奉以苏(艺术)教的黑木夫人成为王后生下继承人。生濑正是利用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再加上适当的利诱,成功拉拢了小日向主教,让他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
      他的目光逐渐从前方针锋相对的两人游离开去,越过装饰在墙壁上的羊毛挂毯,摆放整齐的威尼斯玻璃花瓶,窗框上垂下的暗红色帷幔,抵达静卧其间苍白无血色的身体,北村一辉,弗济月久王朝的国王,他必须低头称呼为陛下的兄弟。
      “原来如此。”黑木逐渐镇定下来,目光缓缓擦扫过眼前三人微微仰起头,一字一顿报出他们的名字,”生濑胜久公爵,夏木玛丽侯爵夫人,小栗旬公爵。你们一个是内山公主的丈人一个是内山公主的姨母,而内山公主性格懦弱毫无主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打算将内山公主送上弗济的王座,然后摄政建立傀儡政权吧?”
      “不愧是黑木夫人,一切正如您所料。”
      “可惜内山只是二公主,就算我的孩子失去继承权,成为月久新国王的也应该是菅野公主。你们的如意算盘未免过于称心了。”
      三位贵族同时笑了起来。
      “黑木夫人您错了,内山公主是国王陛下钦定的继承人。”
      夏木得意地将刚才从小栗处得到的羊皮卷轴展示在黑木面前。不被承认的王后仔细确认了卷轴的内容,刹那震惊的表情转瞬转变为从容不迫。
      “签名伪造的相当成功,唯独缺少了国王印章。”
      “印章吗?”
      小栗接过卷轴,小心地把融化的蜂蜡抹上去后走到国王床边。他以一贯的礼仪单膝跪下,亲吻北村僵硬的右手上象征月久王朝最高权利的纯金戒指后,将戒指上雕刻的玫瑰纹章印在尚未凝结的蜡油上封起来。
      “看,这不就有印章了。”
      没等黑木作出任何反驳,生濑已经亮出手心中的杀手锏。他明白要击败眼前这个女人就不能给她丝毫的喘息机会。虽然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从这海洛宫逃脱,但面对她却时刻能感受到她端庄面孔上的王族魄力,即便是现在这种穷途末路的情况下。
      “我想不用我提醒夫人您这是什么东西了吧?”
      “一枚戒指。”
      “一枚在1520年诺达梅由吾王赠送给缇俾斯国王木村拓哉的戒指。”生濑纠正到。
      那是一次给弗济与缇俾斯两国关系留下阴影的外交活动。原本在诺达梅签订的和约将确保两国的永久和平,但这个美好的愿望却被一场意料外的国王摔跤赛粉碎了。北村国王为自己受到的屈辱念念不忘,转而向缇俾斯木村国王一生的死敌、托卡依帝国的竹野内国王示好,结成同盟,并暗地里向托卡依提供最先进的战舰扩充它的军事实力。
      “黑木夫人是否愿意向我们解释一下这枚本该在缇俾斯国王手中的戒指为什么会成为您的收藏品,又或者您愿意直接承认您私通缇俾斯的叛国行为。”
      这是可以送上断头台的严重指控。
      黑木已经完全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反而镇静下来,嗤笑着反驳:
      “首先,我是缇俾斯大公夫人,得到国王赏赐的一两件小饰品是很正常的事。其次,刚才阁下亲口否定了陛下与我的婚姻关系,也就是说我还不是弗济国民,即便私通缇俾斯也算不上叛国行为吧?”
      原本胜券在握的生濑当场囧住,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回击之辞。小栗适时插话:
      “其实夫人也知道这些罪名只是些托辞,您必须死在这里。”
      “自然,否则你们假冒陛下书信,拥立内山公主的事就会被曝光了。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浪费时间与我对质。”这样回答的黑木脸上没有半点退缩,好像谈论的不过是别人的生死。
      掩饰不住挫败感的生濑终于焦躁起来,转向小栗:“阁下。”只喊了一声,小栗立刻明白其中意义。他握住刚刚借来的滨田斧头的把手一把拔出来,走到黑木面前。
      生濑和夏木避嫌似的向门边退去,直接离开了房间。
      “天快亮了,等小栗大人出来了你们就去通知两位公主和小日向主教陛下的死讯。哦对了夏木夫人,您带人去料理掉为陛下证婚的青木莎耶加夫人和哀川翔爵士。今天会很忙啊。”
      他的声音被门挡在外面,寝宫恢复令人心悸的安静。黑木仰着高傲的头颅,嘴角抿成坚硬的角度。
      “您是打算羞辱我吗,小栗阁下?”
      按礼仪贵族砍头该用剑,公爵却故意选择了斧头,贬低的意味显而易见。她似乎根本不打算等待小栗的回答,直接将视线转向北村国王的尸体,须臾间的声音柔软无比。
      “何况,别让我的血弄脏了这里。”
      小栗呆立了几秒钟,挥手砍下一截用来捆绑黑木的麻绳,绕在她骨感纤细的颈间。
      “Vivela TBS(荣耀归于缇俾斯)。”
      小栗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心里却觉得自己败了。

      暗蓝的天际悬着一颗孤星。
      它的倒影落在黑黢黢的桥头前方——杰硕(J-shop)灯塔。月久王朝的骄傲之一,世上仅有的三座水晶磨镜灯塔之一。柴薪燃起的火苗或许比不上星辰美丽,却是陷于雾海之中水手的圣光。
      启明星已经升起,守夜人的工作很快即将结束。他往火盆里添了最后一次柴,走到眺望窗前朝外望去。十几条渔船正划出港口,其中杂着一条双桅商船。守夜人老眼昏花,也看不清它究竟挂着哪个商会的会旗。
      “不管了,谅那些海盗崽子也不敢来。”守夜人捶着坐了一夜而略有些僵直的腿,满意地将目光投向灯塔东北方的新桥。迷蒙的晨光中只能见到影影绰绰的尖桩排在新桥两侧,但守夜人清楚得很,那上面挑着的都是海盗和叛贼的头颅。守夜人安心地坐回床上,等着给他送早饭的人来敲门。
      在这两排头颅栏栅中间,在几乎每天都会溅到血污的新桥上,站着一个活人。
      他凝望的方向,有王家的纽斯格尔(News Girl,新闻女郎)教堂钟楼,也有关着海贼的铁笼,有摇摇晃晃撞出酒馆的醉鬼,也有在码头忙忙碌碌的水手。他只是微拧眉头看着这一切,直到一个送面包的学徒跑过去时擦到了他的胳膊,他才如梦初醒,一裹披风,转身离去。
      他刚刚走下桥头,就见一个人迎面赶来。
      “队长大人!”
      他连忙手一挥,对方立即压低了声音:“安藤夫人正在您那里大闹。”
      他咧嘴笑起来:“这个婆娘怎么一大早就来发疯。你的马给我。”
      他赶到时刚好来得及救下一个中国花瓶。
      “泷泽!你死到哪里去了!”
      泷泽笑嘻嘻一把揽起跳脚的安藤扛上肩,当着窃笑的随从们的面,咣一声把门关上。
      “今天那么早?”
      “出事了。”
      泷泽立即沉下脸,把安藤放到地上。“什么事?”
      远方传来修道院早弥撒的钟声。
      “你说什么?”泷泽再问了一次。
      “北村国王死了。黑木夫人下落不明。”
      天亮了。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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