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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稀奇画出一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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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黑一白,攻守兼备。
执白的程橘边落棋边听言老讲述……他年轻时与他的妻子的佳事。
只是,程橘从未见过言老的妻子。
程橘不会问及,言老有心提起。
却最终只化作一句,她早已去另一个世界作罢。
程橘顿时心生感伤,为言老未能相守到白头的爱情,为自己还未找到的未来的他。
棋盘骤静,胜负已分。
谁胜谁负,并无大碍。
言老笑不拢嘴,心却知是这孩子屡次谦让。
最后也只是挥挥手,笑道“我先去客厅与你父亲唠一会,言欢……似乎在里面,一会你去找他,叫上他一起来吃饭吧。”言老努了努嘴,左手指了指花园深处。
程橘转头,对上被枯枝深笼的幽径,隐约间,她嗅到深处的袭人的芬芳。
沿着曲折小路,走进,左望,是成片的山茶花顶凌怒放。
程橘诧然,掬起一朵,并未摘下,只靠近赏之,光影稀疏,暖光映射在山茶花瓣,也照在少女的身上。
雪落满肩,程橘侧耳,右耳畔似乎传来窸窣声。
转身,回眸,须臾之间,一个少年。
程橘如梦初醒,只觉:遇见言欢此人,仿若星辰万丈,遗落身上。
此时的程橘脑中空白无暇,只得用澄静的眼神去朦胧瞳孔后的波澜壮阔。
言欢,也自然不知。时过多年,每当程橘往复回忆起这日的乍见之欢,都只得寻出一句形容,倒也颇是恰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程橘敛了心神,定睛言欢。
层叠的斑驳光线沿空气中清香的山茶花飘荡的轨迹调笑般跌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低头敛眉,睫毛轻颤,细长的指间夹着画笔一支,优雅蘸颜料,黑色从笔尖滑落,沿着颜料盒壁,渗进程橘心底。
她自不知晓,“怦然心动”的定义域,只霎那间突觉画面定格,眩晕了视线,撩拨了心弦。
程橘定定的注视言欢许久,然少年丝毫未有动静,依旧未改自己的光景。
雪洒园林,淅沥萧萧。少女在这连翩瑟瑟中忽而靠近,倾斜,她看到画布,愣住。
画上,山茶簇拥中,是一个穿着厚厚的黑色面包服,长长的白色围巾遮住半个脸,侧颜低头,黑黑亮亮的大眼睛俯观一株小小花瓣的少女。
花瓣若愿意,也可以选择仰起头看它的太阳。
少年手中的画笔还在画中女子的黑色衣角边勾勒。
程橘怔忡片刻,目光从画上再次移至少年面无表情的面庞,没有被抓住“偷画”的窘迫,也面对画中的女主人公此时的注视毫不动容。
程橘轻笑,打破了脸上的清冷,声音却是一贯的淡漠:“这算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么。”
言欢静默许久,淡淡开口:“山茶是主角。”说着手中换了颜色,开始着笔于少女身侧的枯枝。
山茶花是画的主角,程橘只为背景。言欢的意味鲜明。
程橘也怪,这一时怒不起来,只是笑的更加淡薄,也不知藏了几分真性情。
“程橘。禾呈程,柑橘。言爷爷托我唤你去共餐。”程橘垂眉,瞥见言欢在画的右侧落了款“Yanh”,却并未命名其作。
言欢终于搁置了画笔,抬起头,看着程橘。
漆黑似墨玉的眸光对上程橘纯净通透的眼神,程橘目光未变,淡然而不自知。
此时的二人之间的怦然心动还不及程橘初见画作时的惊艳心境,可偏偏数年之后,在旁人惊诧二人初遇时的双双漠然之际,这两人却默契的对视低笑,虽引来众人的惊羡。
世间仅仅这二人心知,当时的淡薄,说是呈了同样的心情也不为过,可偏偏,也埋下了不大不小的伏笔。
禾呈尽言,不甚欢喜的伏笔。
“言欢。”薄唇轻启,虽确信程橘已知晓自己的名字,礼节促使言欢仍需介绍自己。
程橘仿佛早料到,微微点头,发丝轻扬。
言欢起身,欲向屋内移步。程橘在身姿修长的男生身旁,也抬起了脚。
蒲公英般的雪瓣漫天飞舞,飘洒到言欢肩头,坠落于程橘心上。
雪色宜人成想,月下伊人成双。
殊不知,彼此心中的绝色,就在肩侧。
二人同行,未携手,却为景。
脸上的表情都大抵相同,称着这雪,倒也相配。
饭桌上,佳肴丰富。
大人们遵循着传统的饭宴的规则,津津乐道,家长里短。
程橘和言欢似乎对一切都有点漠不关心的随意,只低头用餐,吃的格外认真。
大人们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这次你们一处上学,极好极好,明天你们一起去学校吧,叫李叔明天去接你。”言父一派欢喜,言老也狡黠的笑了笑。
程橘抬眸,对着言欢。
对面的少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只在一瞬,就又恢复了原有的面无表情。
程橘本想不动声色地把饭吃完,听至此,欲说些什么来拒绝。
程父倒先开了口“别了,老言,心意我领了,来回接太麻烦李叔,反正这俩孩子一个班,班上还能见到,早晚的事,以后多的是机会交流。”
言父爽朗大笑。
饭毕,言欢上楼回房。
言老在沙发上悠闲的坐着,见程橘板板正正的坐着,面上一丝不苟,眼睛一眨不眨地面无表情看着电视,陪言老看……军事节目。
言老恍惚,这孩子身上的冷清,和言欢真的太相似。
程橘是与生俱来,言欢却是别有洞天。
虽不知冰雪相撞能否消融,言老却希望相信雪花也能包容冰水。
用程橘的凉去消融言欢的冷。
言老拍了拍程橘的肩,“你还不熟悉课程进度吧,去,去和言欢聊聊,别在这陪着我一个老人家看军事节目啦。”
程橘虽年仅16,方上高一,但自小性子沉静甚至过于淡定,且一派少年老成,思想成熟稳重,有时候,甚至不像一个女孩子。
程橘思考片刻,点点头,上楼。
程橘有些许不清楚的感觉,言老似乎总是在促好她与……言欢,她不明白言欢这等冷漠的高岭之花,她这样性子的人又怎么能交好,他们虽太像同类之人,却,很难投机。
言欢的清冷来自于身上每一处散发的气质,很容易看出“此人不宜靠近”的信息。无论面对的是家人还是陌生人,他都是,简短的表示,而这一切的一切,均来自于他的面无表情。
程橘有时也会礼貌的微笑,也会对别人的问好或者提问搭讪对答如流,面面俱到,只是微笑中存着刻意的冷淡,似乎不在意,似乎过于不在意。淡漠多于清冷,却被微笑遮住,只留下些许清冷示人。
一个淡薄中多了份清冷,一个冷淡中多了份漠然,言欢此人,程橘此人,太相似,又太不同。
可偏偏命运捉弄,二人相遇,相识,又将相何。
程橘顿了顿,有节奏、不重不缓地敲了敲言欢的房门。
三声,收手,门开,澄黑的眸相对,无言,相视。
明明是寒意深浓的冬季,程橘却感受到“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也许,都是眼前的少年带来的吧。
面如冠玉的言欢带给程橘的落英缤纷。
程橘说明来意后,言欢侧身,程橘进入。
色调简约而不失单调,极是符合言欢的气质和风格。
言欢示意程橘随意坐,程橘也不扭捏。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言欢则坐在书桌正前。
只是二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依照老人的意愿讨论什么学习进度之类的话题,而是……一齐……沉默。
程橘曾听程老提及,言欢曾跳过级。
想来定是极其聪慧。
程橘看到桌上摆着方才的那幅画,现下已成形。
程橘自小喜欢作画,外公也曾指导一二,但毕竟不是专业,作画与画作鉴赏的精髓,程橘自是不通。但听闻言欢的母亲言母曾是甚至名扬内外的画家,因此外公提议可以跟着言母学习一番。
想必言欢平日里传承了母亲的画家之业。
她细细端详那副画,虽不太懂,但隐约可见,此画手法并非稚嫩,脑中联系起言欢在碎雪中熟稔的作画动作,心生感叹,不由得竟生了敬佩之心。
言欢始终未发一言,程橘亦然。
但眼前的画作……实在耀眼,程橘轻咳了一声。
动静虽小,也似乎扰了言欢的心境。
程橘这才瞥了眼书桌上言欢此时手下的字帖。
言欢在练字,描摹楷书。而执笔的少年正抬头看着程橘,许是轻咳有些……不自然。
“刚刚的画,有我,不能流传。”程橘一字一句斟酌着开口,表情冷静非凡,她抿了抿唇,透漏出些末难得的小心翼翼。
言欢定定地看着程橘许久,程橘用力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不再冷漠,反显得几分可爱。
言欢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如此,那便送你。”清淡开口。
程橘心中有些小雀跃,面上则是礼貌的随意勾了下嘴角,递过,卷起。
程橘也不知为何对那画莫名的“情有独钟”,画作并非名人之手,也并未体现出多少高深之至的技巧,独特之处唯一在于画上有她,但,那有如何,那又为何让程橘独特。
画作辗转,似双人心,只此一方,难再示爱。
就这样,在一个风雪满楼人踪灭的寒季,小小少年描摹小小少女面庞,少女执画回家,妥帖收藏,存放一生。
多年后。
程橘拎着初见时言欢作的那副画:“我当时穿的鞋子这里不是这样的扣子。没有细心观察我。不开心。”
言欢腹诽“那还死乞白赖地朝我要去……明明开心的不得了还故作高冷。”
“我那是给你面子。”程橘斜眼瞥言欢,说着一脸认真地把旧画小心放回原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哼qwq……
言欢噘嘴,这厮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我橘宝威武……55555……
初遇彼时,画作稀奇,二人不知,此生已定。
言欢,早在初识之日,画出了他毕生的彩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