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却言心安是远方 ...
-
2015年的冬季，程家别墅后花园内。
懵懂孩童荡在潋滟紫藤条围绕的秋千上，面前是一位衣着素简却散发着端庄典雅的大家气质的妇人。
“所以，从今天开始，姐姐就永远永远一直一直住在家里了么。”孩童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妇人。
“嗯，以后姐姐可以天天陪你玩了。”妇人敛眉半晌，忽而温柔笑应，顺势摸摸男孩的头。
远处，男子望着发妻与小儿子程澜的互动，眸中忧虑加深，心却似乎热了一丝。
不再是逢年过节被送回家短住，房间也不再日复一日积蓄安静只偶尔才得微末声响，那个从出生就被寄养在外公外婆家里唤作程橘的女儿终将归家，在欢喜与悲伤交织的期盼中。
只是，谁为之雀跃，谁又难解伤凉，彼时程澜年幼不知，而程橘存心不识。
伊人如旧，故人当归。
浓深月下，黑色的布加迪融入黑色的夜。车灯映亮了程家别墅的大门，车门打开，驾驶座上的男子下车，缓步行至右侧副驾驶座前，躬身拉开面前车门，然后，走下一个戴着粉色鸭舌帽的少女。
“谢谢宋叔。”少女眸色清冷，微微颔首，嘴角是不离15度的礼貌淡笑，身上是似乎让人不敢靠近疏离的气息却又好似……隐着更多的温和感。
不等宋叔完全关上车门，少女径直走向后备箱，拉开，拿出黑色的庞大行李箱，复而转身。
这次是谦和有礼存了几分温度的微笑，“我自己拿就好，劳烦宋叔。”
宋叔点点头，心里暗忖着是不是可以直接下班的节奏……
程橘走进别墅，恰逢张妈端着盘子路过门口，张妈一怔，忽而惊喜万分。
“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特地让我准备了好多吃的，我都不敢相信，生怕这是假的，太好了太好了……”张妈说着示意桌子上的丰盛佳肴。
程橘上前抱住张妈开玩笑道:“我倒觉得张妈这是……怀念我的手艺想让我多做饭呢~”
“你这孩子……”张妈的感动顿时化作无语。
程橘放开张妈，偌大的饭桌，尽头是从进门就盯着自己的另外两个大人。男子的眼眶中有怔忡后的湿润，女子的眼中有熟悉而陌生的复杂，与身旁的男孩眼中的天真和显露无疑的活泼径然不同。
程父冲程橘点点头，“就……还住你回来时常住的房间吧，周一去新学校报到。”
程橘温泉般笑意流出，眼睛一扫程母，未起半分波澜，停在程澜的身上，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程母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才发一声:“回来也好。吃饭吧。”
程橘继续低着头扒饭，闻言点点头，神色愈发清隽:“嗯。”
餐桌上各色菜肴，琳琅满目，只是，未有一道程橘心爱之味。
都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程橘生来数次归乡，次次不安。此次归乡又是真正的最后一次，无须再离乡，不安依旧被放大，化做疏离的透明屏障笼罩在她身上。
可这屏障，竟不知，这疏离该是对着谁，又该是怎样的厚度。
错过的心安，又如何以归乡的姿态片片累计，叠成幸福的形状。
真正的心安处，怕是b城的远方。
清晨。和煦的暖色路过窗隙溜进程橘的身畔，程橘在房内好生一番收拾，随即推开房门下楼。
“小橘下来了，正好你回来赶上周末，今天上午随我去言家拜访一下，言家与我们同是老友，你这次回来必须去探望一番。”父亲一身运动装，站在玄关处。
“您吃过早饭了？”程橘淡淡点头表示回应，顺便问道。
“嗯。吃过了，出去溜达一番。你和你妈吃吧。”程父说着转身推开门，离去。
程橘慢条斯理地走下楼，入座。
程橘独自面对母亲吃饭，有些嘲讽，因为是第一次。以往只在逢年过节回家，用餐自然一家四口齐全。这方才回来第一天，弟弟在房间睡觉，早餐，理所当然地和母亲共用。
程橘不知该如何面对，有些惊慌失措，即便表面上是风平浪静。
程橘决定完美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上半句。
也许，程橘潜意识也曾知晓，或许不是不能言，是不敢言。抑或，是无言。
有些刺，从剧情还未编撰时就早插深，程橘在剧本尚未确切之时就被刺穿，她尚无权得知剧情的梗概，但她，又隐隐想逆着结局的走向。
不料，程母终究打破了碰撞的碗筷刻意制造的寂静。
“小橘，今天去言家……无须紧张。”程母顿了顿，开口。
似是一句没有太多营养的话，却也仿佛鼓足勇气，刻意开口。
程橘筷子停了一秒，很快，继续着要夹的菜。
“嗯……”程橘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谢谢妈妈之类的，但最终未能开口。程母低头，目光存着些微不自然的淡漠。
程橘抬眸，“张妈的早餐竟比正餐还好吃。”伴之清浅微笑，温度尚存。
有时，两个人之间并非愿漠然，只是一个人存了隐藏的心结，而另一人早已透彻却装作不知，然情绪又无法像不知靠拢，便多了这无端温度罢了。
接近午时，院内的言家别墅中。
言家一家人坐在花园中，言笑晏晏地看着程父与程家的女儿程橘。
“快！老程的外孙女来了，小橘是吧，快来让我这个老人家瞧瞧~”刚被下人引进言家后花园便听到远远呼唤的程橘默了一秒……
这言老的眼神是不是过于明亮了些……
程橘顿了片刻，随父亲走入。
一位白胡子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正睁着眼睛像个孩童般笑意盈盈地望着程橘，见程家父女走进，又调皮地对程橘眨眨眼。
程橘再次认真思考，这言老与自己的外公真的不是一个幼稚园出来的吗？都像个孩子似的……
程橘转了一周目光，向对面的老人和两位大人弯腰致敬。
“言爷爷，言叔叔，言阿姨，好久不见。小橘迟访，望不责怪。”程橘礼貌的问好。
“这孩子，怎的平白见外了，你外公与我自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又一起念书当兵，虽说你外公现在因嫉妒我的帅气和年轻躲到了B城，不过我言某人是谁啊~自然不计较这些，哈哈，所以你也不要为你外公而疏远我们。”言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爸，您可别逗她了。”言叔叔无奈扶额。
“小橘，往常都是过年才能见到你，还不是年年能见到，这下好了，想见就能见到，你可得常常过来和我们言欢玩啊。”言阿姨温柔一笑。
“言欢……言欢他回国了？”程橘细细咀嚼“言”、“欢”二字，脑海中蓦地浮现“言欢”其名相关的寥寥信息。
曾听外公提起过，言欢是言家独孙，在自己尚未出生时常常来程家玩，从自己出生后便很少来了，再之后……也就是小学期间，出国待了几年，不知何故。
“嗯……才回来不久。”言阿姨顿了顿，眼神有瞬间的失了颜色，却很快被微笑掩盖。
言老把目光从言阿姨身上收回，重新向程橘，“孩子，陪我下盘棋怎么样，好久没人陪我下棋了。”言老故意噘嘴，装作一副遗憾的样子，眼中却有真正的一抹忧伤。
“您怎么……”程橘清冷的面容难得诧异。
“哈哈，我当然知道你会围棋啦，孩子，我就知道你外公他定会把他会的所有技能都教给你，就等着向我臭显摆。”言老说罢，还“哼”了一声深表不屑。
程橘这次真被言老的幽默感染，露出了泉水般清澈的笑。
“好。”程橘笑答。
大人们见这一老一小高昂的兴致，纷纷欢喜的转移场地至屋内客厅，决定不打扰他们的雀跃。
于是，程橘多年之后仍清晰的记得，在寒冬腊月的第一天，腊月初一，程橘第一次走进言家，与一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画上忘年之交的开端，棋盘交错，黑白相执，时光仿佛也为他们静止，不舍结束，不舍开始……
而这，也成为程橘回到家后第一次发自肺腑的久久不散的欢笑，无关琐碎，仅系心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2 却言心安是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