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只赤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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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再见啦，赤司君。”
炎炎夏日，下午灿金色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然而山中的浓荫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芬芳。
凉子驻足在大巴前，松开了赤司的衣角。她仰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她短胖的小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脚跟处泛着可爱的粉红色。
“嗯，再见，凉子。”
赤司摸摸小女孩的头，然后上了车。
大巴越开越远，小小的女孩拼命挥着手。大巴越开越远，赤司回头，已看不到凉子了。
孤身一人的凉子缓缓地蹲了下来，山间的黄土路上，草帽檐在她脸上划出一片弧形的阴影。
她将手放在头上，仿佛头发上还停留着赤司手心的温度。
再见啦，赤司君。
许久，凉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初恋结束了。
夹道绿树成阴，蝉声正好。
回到家以后，凉子不开心了好久。
一直到下午老领居家喊他们尝一下自家的新菜，凉子都没高兴起来。哦，领居家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他叫文太。
“凉子，文太，你们要什么饮料？”
“西瓜汁！”
西瓜汁是两个小朋友一年四季最爱的果汁。
淡红的，装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在阳光下反射出光。喝起来凉凉的、沙沙的、甜丝丝的。
小小的凉子和文太端正地坐在餐桌前，凉子的小短腿在餐桌下晃啊晃，被文太的小短腿截住。
小凉子不满地横了小文太一眼。
小文太面无表情。
“不高兴？”他轻声问。
“······嗯。”
小文太嘴角轻扬，状似不经意间将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放在凉子肉嘟嘟的小手上。
“呐，文太啊。”
“嗯？”他面无表情地回头，耳朵尖染上淡淡的粉红。
“你手心有汗。”
“······”
傍晚八点，天色渐晚。
赤司站在电车里，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拉环，脊背挺直。他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背包鼓鼓囊囊的，里面显然塞了颗篮球。
微抬头，少年的影像映在电车的玻璃窗上。那双眼睛仿佛透明，背景的京都却如斯真切。
“安藤管家，您不用来接我了。今天我会回来得晚一些，勿念。”
他松开扶手，单手编辑短信。电车的广播响起，赤司将手机揣进衣袋，下了车。
真是怀念啊。赤司不紧不慢地行走着。
这家炸物店开了很久了，里面的炸可乐饼是招牌，金澄澄的，外酥里嫩，香气袭人，是让人泪流满面心甘情愿长肥十斤的美味。赤司递给头发花白的店主两个一百円硬币，提了一个可乐饼，继续走。
这家和果子店也还在啊，门口那枝翠竹生得越发好了。赤司走进去，买了两个草莓大福、两个豆大福。这是小时候的口味了，小的时候，每次来京都都要拐到这儿一趟的。
喔，是这家花店。大清早时这里会卖五十円一束的小花束，多半是太过纤弱的花，一束几朵，用细细的草捻绳扎起来，还犹带着露水。草木香会让人有一天的好心情。
赤司漫无边际地想着，突然顿了顿。
——樱家店里摆的花，就是这儿的。
一路走下来，老店子倒不少。
夕阳只剩昏黄的影影幢幢，街边的路灯开始亮起。
赤司坐在街头篮球场边的长椅上——非常失策的，这个老场子近日在维护，他想一个人打一场的想法破灭了。赤司看着近在咫尺的篮球场，淡定地咬了一口可乐饼。
唔，好吃。
去哪儿好呢。他发着呆。去樱那里好了。
理由的话，就是买了很棒的大福做礼物，所以想找个能送的人。
好像只有她而已。
赤司忽地愉悦起来，起身，走回车站。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那颗篮球重新硌在了他的脊梁上。
樱。
很遗憾，此刻的樱仍在歌舞伎町浪。
抬头就是巨大的彩色流动光屏，哪儿哪儿家店里的美人儿端着巧笑，或旖旎或清雅的花名打在边上。
小伙子与中年大叔，手臂上随便挂着西装外套的上班族们拉拉扯扯从一家店里出来，又踢踢踏踏往隔壁一头栽进去。女士们画着精致的妆容，眼角眉梢都流淌着妩媚，露着一双腿踩着恨天高，一步一步走得摇曳生姿，她们多三五成群，姐妹们挽着手臂娇笑着打趣。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空气中带着灼烧的气息。若说白日里的京都是古典文静的和服少年，夜幕下的歌舞伎町就是诱惑的御姐。
樱在街上闲逛，脸上洋溢着笑。她身穿和服，脸颊酡红，看起来有些微醺。
“哟，樱花娘，晚上好啊。”路边店门口的大姐姐笑嘻嘻地跟樱打招呼，顺便抛了个媚眼。
“川姐，今天又值班啊，辛苦你啦。”
“小樱，你叔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这几天都没好吃的了。”隔院子里的大叔伸出脑袋。
“他们俩好不容易有时间去旅行的，还得过两天吧。还有，不要喊我小樱。”
赤司在半道上遇见了樱。
仿佛有什么心电感应一般，赤司回头，看见了想换条小道走的樱。
“······会长，晚上好。”
“樱。”赤司微皱着眉，“你去干什么了？”
樱的衣着带着几分艺伎的打扮，可是衣服下摆并没有拖在地上，而且只穿一件合身的柔软的单衣。她画着淡妆，透出少女的气息，踩着木屐一路走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身旁人纷纷侧目。
“阿诚家，就是青木组举行宴会，人手不够。”樱老老实实交代，“我去玩儿，顺便帮忙。”这算是例行的聚会了，樱几乎是被那些黑西装大叔摸着头长大的。
“那看来真是很好玩。”赤司淡淡地说。
樱莫名就有些心虚。
“会长来有什么事吗？天都黑了。”
“来吃饭。”赤司转身，往铃屋的方向走，“走吧。”
樱打开锁，铃屋里空无一人。
“请进，先坐吧。”她偏头微笑，“我去换衣服，然后做饭。”
“你醉了。”
“欸？”樱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也许是吧。”
的确，自己若不是醉了，胆子也不会有这么大。
“你不应喝酒。”赤司将背包放在一张椅子上，“你还未成年。”
“我可不记得会长以前会管这么多。”樱走上楼梯，“等我下来。”
赤司坐在吧台前，眼帘低垂。
樱换了棉布的家居服走下来，把头发盘了上去，露出了白皙的后颈。她走进吧台，轻车熟路地开火，煮汤豆腐、炸什锦、下面。
“鸡蛋怎么做？”
“煎蛋。”
樱点点头，用打蛋器麻利地搅拌着蛋液，然后从冰箱里翻出几颗剩下的松茸，切了片，开火后铺在两个煎蛋上。
赤司就坐在一旁，看她做菜。
“喏，给。”樱将炸什锦、汤豆腐和一碗盖了个松茸煎蛋的面放在赤司眼前。
赤司要了个小碗，将碗里的面拨出一部分，然后撕了一半的煎蛋铺在上面，然后递给樱。
“吃。”
小小的店面里，只剩两个人吃东西发出的细微的声音。赤司舀起一勺汤豆腐，吹着气，樱一根一根面条地慢慢吃。
“呼，真是败给你了。”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樱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来聊天吧，会长。”樱将碗收回去，“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有酒吗，樱。”
“嗯，有的。”
“从原先至今，我在任何事上都没有输给别人。”
樱慢慢啜饮着一杯咖啡味的甜酒，听赤司说话。
“我有过很棒的伙伴。有他们在，我们根本不会输。”
“真好。”
“然后都走了。”赤司又饮尽一杯酒，“你和他们有些像。”
“最近老有人说我和别人像。”樱百无聊赖，“我不会离开。”
“樱，温柔的人是什么样的？”
“比如太郎叔，会给铃兰姨剪左手的指甲。比如你，我现在还用着你陪我去买的眼药水。”
“温柔会比较好一些吗。”赤司困惑地偏头，“但胜利更重要。”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樱摇摇头，“会长只要输一场就好了。一输，什么就明白了。”
“我不可能输。”
“我第一次输是在小学三年级，突然有一天，我掰手腕就掰不过阿诚了。”樱自顾自地说，“当时我就心说，啊原来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人总是会输的。天知道我以前做什么都比别人强，像个bug。”
“可会长比我厉害得多啊。所以能赢会长的人，出现的肯定会晚一些。”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呢。”
樱突然劈手夺过赤司的酒杯，一把拉起他的手向后门跑去。
“樱？”
“会长醉了。”她不回头，“再喝下去会变傻的。”
后门不远处，出了街，有一个几乎废弃的小公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小公园里的路灯发出昏暗的橘色光芒，照亮了旁边有些年头的杉树。
赤司在长椅上坐下，凉风袭过他的脸颊，脸上的热气散去了不少。樱坐在他身边。
她的脖颈，淡淡地映上一抹杉树的暗绿。
杉树亭亭如盖，不把双手撑着长椅的扶手，向后仰着身子，是望不见树梢的。
“赤司征十郎。”樱很认真地说，“一定会有人打败你的，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是啊，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在这之前，一起努力，要快乐地度过高中啊。”
“好。”
赤司抬头，夜幕低垂，星空璀璨。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三只赤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