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只赤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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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期末考试很无聊地结束了。
赤司赢了。他甩年级第二的分比樱甩年级第二的分多。
樱现在能穿上那双高跟鞋娉婷袅娜地行走跳舞了。
在十七岁的夏夜，很多事情挟着热风袭来。
哦，赤司今年才十六。
夏天到了，夜里会有满天繁星与萤火虫。
小小的一只，发出明明灭灭的微弱的光。在夏季凉凉的夜风里，和蝉鸣蛙叫和在一块儿。
还有冰镇过的西瓜，绿色波浪纹深浅不一，黑色的水滴状籽儿，红红的沙沙的瓤，切成大大的一牙，第一口就咬下最中间最甜的一点，西瓜上便留下一个小小的半月形缺口。
夏天到了啊。
樱坐在店后的台沿儿上，大大地咬下一口西瓜。泛着点粉红色的脸颊上沾了西瓜籽和沙沙的颗粒，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
“樱，看、看，那儿有萤火虫！”铃兰从屋里探出头来，指着那几只飞飞飞的小昆虫，弯起嘴角小声说。
“嗯！欸铃兰姨你别着凉啦！”樱看着铃兰湿着头发穿着单薄的睡裙就跑出来，自己反而着急着进屋子给她添件衣服。
“别、着凉。”太郎紧随其后，将一件外套给铃兰套上，拉链拉好，然后拿着毛巾轻轻给她擦干头发。
铃兰笑得鱼尾纹和小虎牙都出来了，眉目间依稀有少女的狡黠。
太郎就认真地给妻子擦头发，熟练地不把她弄痛。毕竟人到中年啦，头发又轻又薄的一层，擦的时候都心疼。
“送你。”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太郎拿出一个小小的木雕萤火虫发饰，夹在妻子的鬓发上。
“我、爱、你。”
“我、知、道。”
樱在一旁大嚼西瓜，感觉心尖儿都要酥掉了。
小的时候她看太郎叔雕木雕，那时她踩着小板凳才能把小胖手搁到桌子上。樱也问，为什么太郎叔木雕比那些人好多了却没那么出名呢？
出名的手艺人嘿，还能赚大发呢！
可当时太郎手稳稳地雕出一朵玉兰花，说，木雕什么的，只要能给铃兰雕个簪子夹子梳妆盒子，已经够用了。
“樱，给。”
欸这次有我的份儿啊？樱一惊。
“嗯，樱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木头玩具已经不供应啦。所以啊，这次的礼物，换成簪子了呢。”
铃兰絮絮叨叨的，一双巧手给樱挽了一个发髻，插上了那只簪子。原木色的簪子上刻着朵朵樱花，樱花被水彩涂抹成浅浅的粉色，姿态各异。
“我们的樱真漂亮。”
“嗯。”
樱悄悄红了眼眶。
明媚的夏夜，深蓝色丝绒般的夜幕上星罗棋布。有凉风，有冰镇甜西瓜，有一双甩起来踢踢踏踏的夹趾软木拖鞋，有最亲爱的家人。
总觉得这样的时间要是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赤司趴在窗台上，看满天繁星。
他在山中的别墅里。父亲规划了三天两夜的亲子旅行，他们二人就驾车来到这里。
这里已提早有仆人打扫并恭迎，果盘中摆放着自己偏爱的水果。父亲办事总是这样滴水不漏。
山中的星空更显明净，晚风也较之更凉。站在窗边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清冷的草木香扑面而来。星星大颗并璀璨，将漆黑一团的山林稍点亮，细看来墨绿油亮的叶片间还掩映着微弱的光。
萤火虫。
赤司猛地睁大瞳孔，一瞬间红黄异眸中也盛着璀璨的光。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迅速地奔到楼下玄关，换上鞋便出发了。
萤火虫。大颗大颗的，光芒明明灭灭。
赤司追赶在萤火虫后。他并没走得太快，因为眼前只有萤火虫的光能供给照明。的确，还是那条熟悉的道路，但路沿的烂泥和他前几次来时又显得不一样了。
是的，路边还有些浅浅的泥坑洼地，大抵是前不久下了雨。即使是赤司，裤脚与鞋边也不慎溅上了泥点。但此时他并无暇顾及这些。
到了。
山中瀑布。
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瀑布啊。虽并算不得雄伟壮观，但当夏天水盛之时，一整匹雪白的布缎倾斜而下，泠泠地冲刷在岸边冰凉的石头上。偶尔来时会有萤火虫，如同大颗大颗的星星，顺着瀑布向上、向上，光映在水中，再折射出一地斑斓水纹。
传说，夏日的萤火虫是死者的亡灵，若逆瀑布而上，一直向上，就能直达天际，成为遥远的夜空中某一颗星星。
有些灵魂在这过程中被不小心打碎了，化为齑粉，撒在空中。这个夏天便结束了。
但存留于世的生者从不相信自己深爱的人会是那一个。于是他们笑着说，那个人的躯壳老掉了，但他不会离我们而去。他一直就呆在天上呢，看着你，守护着你。
赤司慢慢踱步至潭边，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坐下。他挽起裤脚，将双脚浸在冰凉刺骨的水中。脚踝被波纹扭曲得不甚清晰。
曾经这里的水能到他膝盖的，当时是个晴朗而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他皱着眉将脚学着妈妈的样子放进冰凉的潭水中，还是没忍住打了个激灵。妈妈就坐在他身旁，笑得前仰后合，度假的草帽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斜斜的阴影，细白的脚踝在清澈的潭水中微漾。
父亲并不陪他们胡闹。他打开背包，给他们分发水果和干粮。当时的父亲背影笔挺，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还有软肉，而现在简直是只覆盖着一层皮。
赤司的双脚在水中无意识地晃荡着。现在已不觉得凉了，大概人长大后承受能力自然会增加不少。
“征十郎。”
“父亲。”
赤司征臣微微颔首。身影笔挺。
他坐下来，盘腿坐在儿子身旁，并不把脚放进水中。这么多年，他依旧不会做这种他认为有些孩子气的举动。
两人坐着。
一老一少，一时无话。
瀑布依旧向下冲刷着，萤火虫依旧向上飞行着。
山中夜空斑斓璀璨。
夏夜，燥热的空气闷在小小的公寓里。小松老师端正地躺在铺了竹子凉席的床上，手里慢慢摇着一把楼下药妆店送的广告扇子。
床对面的长柜上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玻璃鱼缸，深绿色的水草在透明的玻璃后漫卷飘摇，升腾着。鱼缸里装的不是金鱼，而是灰色的扁肚子的小鱼，黑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阿诚去郊外抓的奇葩玩意儿。
他竟然还笑得阳光灿烂嫌自己的公寓沉闷。当初那个一脸中二黑暗淋着雨倒在自家楼下的到底是谁啊。
小松摇着扇子，准备睡了。嘴角却微微勾起。
“小松小松，你看！”
阿诚娴熟麻利地翻窗进屋，笑得阳光灿烂。
小松微笑着，脑门儿上爆出一根青筋。
“老师提醒你哦，这里是二楼。”
“学生我当然知道老师家是二楼。”阿诚一脸正色。
果然还是个孩子。小松叹了口气。自己当时还是冲动了。
算了，倒是也没什么关系。像这样的孩子，玩儿几年还是会回到温柔漂亮的女生们的怀抱，当他的□□小头头。自己应当祝福他才是。
小松躺在床上，连毛巾被都没盖。白皙有力的小腿在青绿色凉席的映衬下直溜溜的，阿诚凑上去摸了一把。
“说来老师，看，萤火虫。”
阿诚打开那只楼下药妆店送的白色纱布口袋，几只萤火虫慢悠慢悠地飘了出来，慢慢地飞，分布在房间各处。霎时间，仿佛身处某个不知名的境界。微弱的光在一室内闪烁着，小松坐起身来，伸手触碰其中一只，却被躲开了。
“它们真美。”小松说。
“嗯，我也这么觉得。”阿松呈大字形扑倒在床上，笑着看飞啊飞的萤火虫。翻了个身，左手悄悄伸向自己的脚踝，疯狂地挠了几下迅速作无事状。
嘶，最近的蚊子怎么都喜欢咬这地方。
“所以阿诚，把它们放回去吧。”
“小松要让我干啥都成。”
“呵。”
熄灯后，小松盖上毛巾被。非常标准的死人睡姿，仰面朝上，被子从肩膀盖到脚尖，直挺挺的。身为一名高中老师，他至今依旧保存着良好如同高中生的作息习惯。
阿诚翻来覆去睡不着。每一次他都尝试着一动不动，或翻身再轻一点，但最后他沮丧地发现还是会打扰到小松。
“小松，我好热。”
“心静自然凉。”
“能开会儿空调吗？”阿诚双手合十，“就一会儿！”
于是小松默默打开了灯，翻身下床。一会儿，他将客厅里的风扇拿了过来，插到台灯的插座上，开到弱风档位。
“空调吹多了对身体不好。不出汗，体内的毒素排不出去。”他叮嘱说，“而且费电。”
阿诚勉强入睡了。
小松将风扇全对准阿诚，调了半小时的定时。他准时的生物钟很快就让他睡着了。
半夜，阿诚忽然醒了。望向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未拉完的窗帘外有星星闪烁，耳畔只有另一个人平静绵长的呼吸声。
亲亲小松的额头上都渗出汗水了，啊，眉头怎么又皱起来了。阿诚轻轻的抚平了小松的眉头，拿起床头柜上那把扇子，往小松身上扇凉风。渐渐有一搭没一搭的，渐渐阿诚也睡着了。
一夜无话。
阿诚渣吗？真说不上。
阿诚智障吗？嘿他玩儿六阶魔方玩儿得一手花样。
而且他帅啊。
可他和小松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像个孩子，不像个男友。因为小松才是大人。
有些时候，有些障壁是难以突破的，如身份、心境。但即便如此，今夜的萤火虫依旧那么美。
暑假的气息扑面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只赤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