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破军呀

2、庙见

　　听风茶馆二楼。

　　“哈哈，子江的文章词清句丽，诗思敏锐，当真是才华横溢啊！”赵大人捋了捋胡须，放下手里的《古澜赋》，满口称赞，“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吴生连忙称不敢当。

　　茶杯热气升腾，赵大人以盖轻刮骨瓷茶盏。

　　“两年前，楚王谋逆一案举国皆知，虽杀楚灭郑，但党羽犹在。朝廷上的势力向来盘根错节，皇上这两年肃清了不少楚王和郑王的余孽，如今许多官位空悬。今上有意在秋后考核之后，择两名进士授官于吏部和户部。”

　　赵大人顿住话，别有深意地看吴生一眼，道：“子江意下如何？”

　　“学生愚钝，愿听从大人教诲。”吴生愈发谦卑谨慎。

　　赵大人眼里划过满意之色，打了个哈哈：“圣上贤明，相信早有定论。”

　　两方此行得其所愿，再三拜别，吴生才将赵大人送出茶馆，正欲回他那嫁到京都的姑姑家，却被前方娉婷袅袅而来的一抹茜色身影夺去心神。

　　是她。

　　这双眼睛他不会认错。

　　“咦？这不是前天遇见的那个书生吗？”芳菲在楚静身后站定，见了茶馆前一身青衫鹤衣的吴生，惊讶开口。

　　吴生回神，折扇“哗”地一声收于掌中，平日在善言的他此时有些局促，忙施一礼：“正是在下，城中再遇姑娘，真是缘分。”说完脸色微红，又道：“姑娘可是欲饮茶小憩？”

　　“正是。”楚静浅笑开口：“公子也是？”

　　吴生欣然称巧，上前一步，抬手为二人引路。

　　“小姐，瞧那书生看您的样子，真是呆呆傻傻的。”一路上，芳菲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喜鹊。

　　“他可不傻。”

　　楚静气定神闲往烟雨楼走，若再论下去，她只是输得更多而已，而她不是来与他一较高下的。

　　况且，他怀里的《古澜赋》，乃一年前所作，她曾读过，不想竟是此人所书。虽是记物之文，却颇有风趣，见地才情皆为上品。

　　心里忽有一抹异样情愫在心里漾开，双眸怔怔。

　　钦慕？楚静猛然闭眼，再睁开已是平静之色。

　　她还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至于那感觉是什么，她不需要理会。

　　芳菲不曾察觉，仍自顾歪头说着：“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语声里含了丝丝期待。

　　“那又如何？”楚静凉凉地答她，眸里闪过一丝凉薄。

　　父王在时，共有二十七个夫人，母亲那样绝色的容貌，也不过是其一。不待色衰，爱已驰。

　　情爱于男子，如同随身可丢弃的物件。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她不敢赌。

　　“那，无公子所提的后日庙会之约，您去吗？”芳菲问道。

　　“去。”楚静颔首，轻吐出一口气。

　　十三岁以前，她曾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高贵的出身，精致的容貌，出色的才艺……如今，都不如一个自由身。

　　“那他问及住所时，您为何说咱们住在街尾的小院呢？”芳菲不解。

　　楚静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昨日崔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芳菲被她这肃然神色骇住，今日出门前，崔妈妈对她说，一切听从小姐吩咐，不必多问。

　　芳菲噤声，恭然垂首曲膝：“是，奴婢多嘴了。”

　　夜里，吴生在案前看书，看了半晌还是停在打开的那页，双目迷离，睁眼闭眼都是她的样子。

　　虽早有暗想过，这样一双眼睛之下的容貌也必然是极出色的。面纱揭下的一刹那，还是教他心神出窍。

　　那女子肌肤真真是欺霜赛雪的白，眼睛温柔似水，琼鼻玲珑，朱唇嫣然，行动间馨香暗浮，顾盼生辉，流风回雪。

　　交谈之中，诗书文史皆通，观其举止，一动一静，颇有大家之风，堪称才貌娴雅。

　　如此佳人……楚静，她叫楚静。

　　楚水汤汤，有女一静。

　　万幸，今早出门时听闻姑姑说起，后天是庙会之期。他有了邀约的由头，他适时提起邀约，她虽未应下，却也没有明眼拒绝，只说容她问过母亲之意。

　　“庙会佳期，菩萨显灵。既是有缘路过，两位要不要算上一卦？”庙前樟树下，一个身穿道袍的老头捏着及胸的灰白发须，开口吆喝起来。

　　刚踏出寺庙，两人便被这老道叫住。

　　吴生低头看向楚静，目露询色。
　　他自负是不信这些神明之说的。

　　楚静略一踌躇，便点了点头，上前摇了一支签。

　　老道接过，摇头晃脑念出签文：“莫道事无讹，其中进退多，桂轮圆又缺，光彩更揩磨。”

　　“姑娘，这世事真真假假，是是非非，福与怨，看你怎么取舍。”老道看她一眼，继而低头解签：“这签文的后半句呢，是指阴晴圆缺自有轮回，好事得需多磨咯！”

　　楚静心底暗暗生惊，这签文直指她所谋之事，教她几欲怀疑心底的秘密是否被人堪破。

　　又有些惴惴，这老道的说辞，令她不安了。

　　吴生看着楚静微微发白的脸色，不知所以，出声叫到：“楚姑娘。”

　　楚静勉强一笑，看向桌上的签文，岔开话道：“既然来了，吴公子不妨也取上一卦。”

　　吴生依言。

　　老道拿起掉出来的竹签，一看，满脸喜意，乐滋滋念道：“宝镜新，照两人，心中结，合同心。公子这是将于良人之兆哪！”说罢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他身旁的楚静。

　　吴生心头一跳，想到身旁的楚静，一时恍惚失神。

　　“子江。”两人从各自思绪中回身，楚静看见一个紫衣妇人携了两个丫鬟朝他们过来，身侧的吴生上前一步迎上去。

　　“楚姑娘，这是我家姑姑。”吴生介绍道：“姑姑，这是楚小姐。亦是……亦是侄儿……”

　　吴生微赧，低头闪见楚静羞红的脸，心头一荡，又说道：“她亦是侄儿爱慕之人。”

　　吴氏听了眉头一皱，倒也没说什么，依旧是笑脸相对相互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