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之恋》薄荷茉莉茶

119、第一百一十八章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许诺正在燕京宿舍的洗衣房。
　　“吕杨哥，稍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回去。”许诺边说着边把替换下来的寝具和衣物一股脑的塞进洗衣机，用最快速度倒入洗衣液然后按下开关。
　　由于毕业巡演的倒数第二站在燕京，所以灿然哥带着一部分候补生先行回了燕京的宿舍。
　　周一是个大晴天，休息够了的许诺决定利用假期给自己的寝室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因此当吕杨被许诺请进屋时，便见到了纤尘不染的桌椅地板和在阳台上沐浴阳光的被褥枕头。

　　“听说你高考的第一志愿是燕京大学，那专业方面呢，有没有准备艺考的打算？”吕杨坐在许诺对面，接过男孩递过来的橙汁。通过一个多月的共事，吕杨对许诺有很高的评价。正是因为发自内心的认同这个各个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孩子，所以才希望许诺在选择大学时慎重一些。
　　“我想我不会选择报考艺术类的专业。”许诺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对于比起说话更先学会唱歌、比起认字更先知道五线谱的人来说，十几年的学习练习已经让许诺感到厌倦了，难得上一次大学他想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
　　“许诺，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聪慧，也知道凭你的能力考上一所名牌大学的王牌专业是轻而易举的。”吕杨毕竟比许诺年长，经历过现实的磨砺，他一眼就洞察到许诺坚定下的迷茫，“可这些都不是束缚你的枷锁，没有人规定文化分数高的人不可以报考艺术学校或专业。虽然在大众的认知中，艺考生的高考分数普遍较低，这不代表考出高分的人考艺术学院就是自降身价。”
　　“吕杨哥，我想你误会了，别人的评价并不能左右我的决定。我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大学四年的时光，我想学更多的知识。我查过部分艺术专业的课程，有很多都是我在蓝宝石已经培训过的，青春有限我不想这么挥霍。”
　　听了许诺的话，吕杨想笑又笑不出来。尽管许诺表现得再成熟，他始终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天真、自信是年轻人独有的美好，同时也是阻碍日后发展的绊脚石。“确实如你所说，无论是音乐学院还是戏剧学院都有你接触过的课程，可同样，也存在你未知的领域，难道这些不才是你应该补全的东西吗？”
　　“蓝宝石设立的课程和选拔机制很明显的侧重于偶像的唱跳舞台，对于演技的培养我们既不规范也不全面。我看过《男生宿舍301》，你在里面的表现一点都不像对拍电视剧毫无兴趣一心只扑在团队活动上的人。许诺你想拥有被大众认可的影视作品，对吗？”
　　许诺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戏剧院校呢？”其实，许诺报考什么学校跟吕杨的关系不大，之所以苦口婆心的劝，完全是因为不想看到许诺以后走弯路。“影视圈是一个讲究出身的地方，名校毕业就等于含着一个金汤匙，即便演技再烂他也是‘科班’。相反，有多少演技卓越的演员一次次与电影、电视奖项失之交臂，就是因为他们即便演的再好，不是专业院校毕业那就是‘外行’。”
　　“况且最晚明年，你就要出道了。”吕杨说出了最重要的理由，“新团在宣传期的行程密集且辛苦，忙的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有休息日，到时你的大学课程怎么办？艺术类的还好说，大部分的科目你都有涉及自学一下也不会挂科，剩下的几门课公司大不了帮你请老师单独辅导。可普通大学的课程，公司想插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必修选修加一起你能让所有老师都照顾你吗？就算退一万步老师们肯校外讲课，你哪里有时间听啊！到时一旦挂科延毕，你苦心积累的学霸形象可就付之一炬了！”
　　前面的劝告都还好，许诺在挑选大学时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可就是最后一条让许诺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或许是练习生时期不被重视的原因，许诺千算万算竟然忘记了自己身份的转变。
　　蓝宝石公司的艺人是无法以素人的身份悠闲自在的享受四年的大学生活的，哪怕许诺才刚刚出道。
　　见许诺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吕杨贴心的给了许诺思考的时间，“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轮到你自己拿主意了。考大学毕竟是人生中的大事，许诺你跟家人商量一下，今晚之前让家长给我个准信。我等你父母的联络。”

　　送走吕杨哥，许诺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刚才接收到的消息，为了证实吕杨哥所言非虚他还特意去查了燕京大学和燕京戏剧学院某些专业的课程设置。
　　许诺今年18岁，年少轻狂这类词语用在他身上正合适。仔细分析一通，许诺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困难，但是可以应对。所以，尽管许诺知道吕杨哥是为了自己好，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毕竟，以许诺在蓝宝石的经历，如果仅仅是由于对方是为了他好而不得不接受善意的建议，那么许诺就不会一路走到出道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许诺给安娴的那通电话自然是简洁的不能再明了了。而安娴也对家中的长子给予了极大的信任，在蓝宝石出道十拿九稳的情况下，安娴对许诺读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也没有过多的干涉。因此，安娴给吕杨的回复几乎照搬了许诺的原话。
　　即便得到了与预期相左的答案，吕杨也没有向安娴再次重复自己的建议。作为今后可能合作的同事，吕杨尊重许诺的抉择。

　　解决好一桩心事的许诺并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平添了沉重的压力。
　　开学后，我就上高三了。
　　我现在已经是高三的考生了？！
　　打开微信找到了被他忽略已久的班级群，里面如同临战前的紧张气氛让许诺一时间生出了些许恍惚，班长每天发布的高考倒计时尤为刺眼，其余每位同学都会按照班主任老师的要求定时发备考计划和复习进度……
　　许诺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当所有同学都沉浸在书山题海中时，只有他，像一个局外人。
　　稍稍沮丧了一会儿，许诺就调整好了心情，呆着不动干着急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先是把高一、高二的课本、参考书、笔记和习题册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然后许诺对照着日历尽可能的列出适合自己的复习计划。
　　等许诺理顺好一切之后，再一抬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他，现在是晚饭时间了。

　　许诺下楼的时候正巧撞上了练习生下课，食堂乌压压的全是青春期的美少年。这时蓝宝石严谨的前后辈关系就很容易表现出来，作为即将出道的毕业生，许诺一路走来迎接他的是此起彼伏的问候声，简直比小说戏剧里的都夸张。伴随着无数声“许诺哥”，许诺本人更是被一群后辈直接从打饭队伍的最后一位一跃成为了第一人。
　　食堂阿姨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大勺一挥给许诺装了一餐盘满满的饭菜，“小伙子多吃点，等你出道了，一定会怀念我们大厨的味道！”这句话，许诺倒是十分的认可，蓝宝石在吃食上从来就没亏待过练习生，毕业巡演去了这么多地方，许诺念念不忘的依旧是宿舍食堂的饭菜。
　　“许诺，来，这儿有位置。”
　　虽然后辈们毕恭毕敬的态度一度让许诺觉得尴尬不已，但就这时的气氛来看，敢这么跟他打招呼的也只能是熟人了。所以，许诺循声望去，很轻易的就看到了程梓然在向他挥手。
　　程梓然那桌，坐着言书彬、高翔还有几位许诺见过可不算熟识的高年级练习生，许诺走过去很自然的得到了言书彬旁边程梓然对面的“最佳”位置。
　　“许诺，恭喜了，以后可要靠你和书彬多多关照了！”程梓然这番话说得挺认真的，末了，还郑重的伸出了手。
　　许诺顺势握住，“哪里的话，大家都是好兄弟。”许诺一点儿也不惊讶程梓然知道自己和言书彬被内定的消息，交友广泛的人永远不缺第一手资料。
　　许诺坐下后，言书彬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侧过头，各自用餐。有些话，更适合私底下两人悄悄说。
　　“今晚的艺考辅导，许诺一起来吗？”程梓然问。
　　“不去，我走统招。”许诺回答完，听到同桌练习生吸气的声音。
　　“不愧是你啊！”程梓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惜，被前来打招呼的新生打断了。
　　这顿晚饭，许诺吃得断断续续的，因为他发现，只要有练习生进食堂，总是要先到这边跟他们打招呼然后再去排队领餐。而程梓然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还自动担当起了中间人，向言书彬和许诺介绍新人。姓名、年龄是最基本的，遇到程梓然中意的孩子他甚至能说出小朋友的出身地和特长。新来的孩子们虽然会先向言书彬和他问好，可许诺明显的感觉到比起两位马上要出道的毕业生小朋友们更加的敬重程梓然。
　　许诺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在他参加毕业季的这些时日里，燕京练习生的等级制度变得更加森严了，而促成这一改变的就是现在已经取代安灿然成为燕京Rough Diamond之首的程梓然。
　　……
　　“你们俩也真是的，阿立这么崇拜你们，作为前辈你们也不表示一下？”
　　许诺抬头，看见程梓然把笑得腼腆的男孩推到了他面前。因为刚才走神，许诺漏听了一段对话所以一时间弄不明白程梓然的意思。
　　“是，你说的对，”言书彬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不如这样吧，我请所有练习生宵夜，算是给弟弟们的见面礼。”
　　“也算我一份吧。”许诺掏出手机，虽然刚才他全程溜号，可依旧有零星的词语跑进他的耳朵里，其中就包括“崇拜”“成绩好”之类的。毕竟他和言书彬都坐在这儿呢，只让言书彬出钱也说不过去吧。
　　闻言，言书彬转账的手一顿，桌子底下用腿轻轻的碰了许诺一下。许诺猜测，言书彬的意思是交给他就行了不让许诺再破费。许诺也给了言书彬一个放心的眼神，从年初算起许诺不仅参加了答题的综艺还有蓝宝石的结业竞演和毕业巡演，而且因为去年许杰的坦白，许诺也没有了养家的包袱，所以现在许诺的钱包鼓鼓的，早就不是那个为了高中食堂饭票而去拼命的人了。
　　瞅了言书彬的手机页面，许诺也转了相同的金额给程梓然。程梓然直接把手机递给了阿立，让孩子在点餐软件上随便选。
　　“谢谢言哥，谢谢许哥，谢谢梓然哥，”阿立十分激灵，接过手机后马上转头向所有在食堂里的练习生大声宣布，“今晚言哥和许哥请大家宵夜，有美食推荐的到我这边点餐。”回答他的是响彻食堂的欢呼。
　　阿立支付的手机是程梓然的，明眼人一看就知晓。许诺垂下眼帘，他有些迷糊，自己到底是在请练习生们还是在帮程梓然立威？

　　因为晚上有课，言书彬吃得飞快，无形中也影响了许诺的进食速度。大家一同离开的时候，许诺和言书彬有意无意的落到了队尾。
　　“你的家人喜欢吗，我们的演唱会？”许诺早就想问了，只是由于言书彬是跟着家人一同回燕京的，自那日演唱会后许诺就一直没见到言书彬。因为不是什么大事，许诺觉得发短信或是亲自询问显得太刻意，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喜欢。”言书彬的脸微微发红。正如许诺所说，他自己就是杞人忧天。家中的长辈何止喜欢，对于站在舞台上的自己，大人们简直赞不绝口。想起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反应，言书彬就感到暖心。老人家们不仅看过所有他的剧、舞台、综艺和杂志，还能记住所有候补生的名字。他们知道安灿然对他最照顾、许诺和他关系最好、徐若枫唱跳能力强、李来昂最擅长在镜头前找他聊天……末了，不追星的老人家们还问自己要了签名，说是去朋友那边炫耀炫耀。太多的称赞让言书彬都不好意思了。
　　“你的父母夸你了？”许诺一副“看，果然如此”的模样。
　　“夸了。”只是在夸赞之余，父母的关注点在更多细微的地方。妈妈关心他的健康和生活，反复叮嘱他要好好吃饭、不要太过劳累、懂得适可而止不要凡事都想做得尽善尽美……爸爸和他聊的是做人做事的大道理，告诫他不能沾染上演艺圈的坏习惯、远离品行不好的艺人、始终坚持自己的初心……
　　其实，言书彬有很多感触想向许诺倾诉，可是他又不敢。毕竟，许诺的家庭……他怕一不小心会触及许诺的敏感点，让单纯的叙述变成了卖弄。

　　电梯前有很多赶时间的人，于是没有那么急的许诺和高翔就自动留下等下一班。
　　“最近，过得怎么样？”许诺率先拉近两人的距离，把手放在高翔的肩膀上，和小朋友搭话。这对于许诺来说是挺新奇的经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高翔就像小太阳，是个喜欢拉着他唠唠叨叨的小话痨。所以，两人之间的互动几乎都是从高翔那边发起的。而今天，面对从一见面就默默无言的高翔，许诺多少有些不适应。
　　“很好啊，跟之前的生活没什么区别。”高翔扬起头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就像许诺曾经无数次见到的那样。
　　许诺有一阵恍惚，仿佛时间倒流，他没有参加毕业季，两人还是刚从海滨来到燕京追梦的少年。然而，错觉仅仅存在一瞬，他们终究在岔道口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叮”电梯的门打开，高翔迫不及待的走进去，似乎是要逃离目前的窘境。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高翔很确定在许诺心中两人的关系始终没变，可出道就像一条分水岭把自己和许诺隔在两边，他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对许诺撒娇提出任性的要求了。
　　高翔的沉默，让许诺无法自然与其交流。凝重的空气一直持续到电梯门再次打开。
　　“许诺，我去练习了。”
　　高翔头也不回的走出电梯，让许诺生出一种高翔就这么径直走出他生活的错觉。
　　“高翔！”许诺下意识的追了出去，“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发微信给我，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与高翔分别后，许诺的心情莫名的沉重了几分。化不开的思绪让他失去了马上回寝室复习的心思，于是许诺打开了逃生通道的门，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
　　其实，乍一见面许诺就发觉，高翔的眼神变了，曾经的清澈和活泼都消失掉了。根据自己的经验，许诺不认为改变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它也可以代表成长。
　　不可否认，高翔在燕京一直都是独特的存在。天生的好嗓子加上高超的歌唱技巧让他备受公司高层宠爱。高翔的年轻、单纯和聪慧使他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只要老师稍加培养就可以让他成为蓝宝石最理想的男团主唱。所以，高翔的路一直以来就和其他人不同，他不需要野心也不需要目标，他只要按照公司铺的路笔直的走下去就可以获得最高的赞扬。这也是高翔在蓝宝石可以广泛交友的原因之一，大家从来都不是一个层面的竞争对手，自然也没有必要对他设防。
　　高翔是被蓝宝石推着向前走的，这点很多人都知道包括高翔自己。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几个月前许诺也是这么想的，如果高翔的最终目的是出道的话，被公司一路送到出道位不是正和心意吗？这种想法伴随着许诺，直到在结业竞演中遇见了衣兆恒。
　　同样作为天选的男团大主唱，衣兆恒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和对出道强烈的执着总是不断的挑衅着同台竞技对手紧绷的神经。衣兆恒对高名次的渴望像一把锋利的宝剑，一路披荆斩棘誓死清除挡在面前的障碍。不知多少毕业生被他的气势震撼到，迷茫了、胆怯了，最终成了衣兆恒的垫脚石。就连许诺自己在当时那种竞争环境中，面对衣兆恒也生出了警戒心不自觉的竖起一堵坚实的高墙，这也就是之后毕业巡演时许诺无论给衣兆恒和音唱得有多困难都不想起冲突的原因。虽然许诺对衣兆恒生不出亲近之感，但是实事求是的说，胜利的女神往往会把橄榄枝抛向衣兆恒这类的人。
　　蓝宝石的毕业季残酷如斯，到最后拼的不仅是实力还有毅力和心态。谁能在竞演期间不断压榨自己剩余的才能，谁在短时间内进步的最快改变最多……观众想看的不只有精彩的舞台，还有聚光灯下主角的成长。
　　许诺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如果高翔再躲在舒适区不企图改变的话，他的结业竞演会是这么一番模样：前两轮，高翔出色的天赋会让他的票数遥遥领先；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高翔可以拿出的新花样越来越少，炫技炫习惯了就不能称之为炫技了，当高翔一成不变的舞台不再吸引观众时，他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最后，在16进8或8进4的关键时刻，高翔即使心态不崩溃也会黔驴技穷。至于最后能否出道，全凭4个字——听天由命。如果说5年后的毕业季仍像这一届一样只有2名大主唱，那还好说；可，据许诺所知，下一届的主唱竞争将会相当的激烈，到时……
　　站在寝室门口，许诺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对于高翔这个小弟弟，许诺是想给出一些建议的。可方才高翔的态度又让许诺产生了迟疑，许诺可以肯定作为当事人高翔是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的，也在按照个人的想法去进行调整，那么这时许诺的建议还有必要吗？而且，食堂中程梓然的一系列行为明确的让许诺知道，现在练习生们所处的环境已经和许诺毕业之前不一样了。高翔面对的问题也可能比许诺预想的更加复杂，这个时候提出不知是否恰当的建议真的是在帮助高翔吗？
　　许诺怀着老父亲的心态进入自己的寝室，在看到堆在书桌上的高考资料时，许诺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高翔今年已经上高中了，已经到了和自己来燕京时同样的年纪了。许诺在这个年龄，早就习惯自己规划自己的人生。那是不是他也可以相信，初见时还是小孩子的高翔现在已经有决断事情的能力了？想到这里，许诺瞬间失笑，自己好像又替别人瞎操心了，高翔如今也是大孩子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他一定会开口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