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难当》花开落

16、第 16 章

　　施楠吃过烤鱼，便去了水潭边净手。
　　周瑛估摸着，他可能还没发现自己脑门上有个包，便提醒了他一下。
　　“施公子，我将你捞上来时，发现你的额头似乎肿了。若是你携带了消肿祛瘀的药，还是先上点药吧。”
　　施楠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见他已经注意到了，周瑛便转过身，没再说话。
　　等施楠坐回篝火旁时，他的额头上多了一条碧绿色的抹额。
　　周瑛心中暗笑不已，看来施楠还是个臭美的小公子。
　　四周一片静谧。
　　周瑛和施楠面对面地坐在篝火旁，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终究不是太好。
　　周瑛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焦躁又无所适从的寂静，施楠却先开口了。
　　“周姑娘，你之前说，你来自京城。那，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施楠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拿着一根小棍子，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木材燃烧后留下的灰炭。
　　周瑛一点点回忆着京城的景象。
　　“唔，有很多饭馆酒楼，也有赌场钱庄，有卖衣服的，也有卖小吃的。城里面树木很少，主要是宅子。人很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街上的小吃也很不错，每逢年节，官府还会举办花灯会啊，赏花会啊什么的，太多了，数不清楚。”
　　施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羡慕，“听起来很有意思。可惜的是，我长这么大，还没出去过呢，也没见过你说的那些。”
　　这话让周瑛有些没法接。
　　隐族向来避世而居，他的长辈们有自己的考虑，不让晚辈出去也很正常。
　　周瑛只能安慰道，“以后会有机会的。日后你若去了京城，我作为东道主，定会好好招待你一番。”
　　施楠脸上多了些希冀之情，“那便借你吉言吧。等我去了京城，你可要说话算话。”
　　水潭不远处，便是一片密林。
　　次日清晨，随意吃了些干粮果腹之后，周瑛便向施楠告辞，准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施楠却叫住了她，“周姑娘，请留步。”
　　周瑛转过身看着他，有些疑惑，“施公子，还有何事？”
　　施楠起初神色有些犹豫不决，片刻后，他咬咬牙道：“之前你说让我引路......”
　　周瑛眼睛一亮，这事儿莫不是有戏了？
　　“施公子是改变主意了吗？”
　　施楠点点头。“不错，你屡次三番相救于我，我正不知该如何报答。唯有此事，于我是再简单不过了，只是......”
　　他话音未尽，周瑛却已经知晓他的顾虑。
　　“施公子再三斟酌，无非是不愿外人得知隐族的踪迹。既如此，我愿用布巾蒙住双眼，不看路线便是，只是要劳劳烦施公子在前方为我引路了。”
　　反正她只要将顾蒙安全带回去即可，也不打算再来。人在屋檐下，求人办事，还是做小伏低些好。
　　施楠沉吟片刻，算是同意了周瑛这个方法。"既如此，那就按周姑娘说的做吧。"
　　周瑛割断外袍底部，撕成细条状，绕了一层又一层，蒙住了双眼，眼前渐渐由明变暗。
　　周瑛努力用耳朵分辨对方行走的方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双手。
　　周瑛试探着伸出手。从手上感觉到的形状来看，这应该是一根长木棍。
　　“多谢施公子。”
　　施楠冷哼一声道，“要是你敢偷偷摘掉，我就戳瞎你的双眼！”
　　周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对方的脾气不太好，但只要熬过这段路，便不复相见，为了早日到达隐族，暂且还是先忍忍吧。
　　一路上，周瑛什么都看不见，抓瞎的感觉，着实不太妙。
　　他们走的也并不是平坦大道，路上三不五时会出现石头砂砾土堆，高低不平。
　　施楠走路的速度其实并不快，但周瑛如今眼前不能视物，所以，行走在路上时，不是踩到高低不平的地方差点崴脚，就是在转弯时一头撞在树上。
　　周瑛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窘境，但她与对方本就约定蒙眼前行，此时自然不能违背。
　　即便周瑛想让施楠在碰到障碍物时，提醒她一番，可施楠原本就不愿带她前行，她又何必给人添乱呢。
　　又走了一阵以后，眼前的棍子突然传来大力的拽动。
　　周瑛下意识地握紧，结果就是在那力道的拉扯下，双膝跪地，摔了个狗吃屎。
　　周瑛再如何能忍，此时也不由得想骂人了。
　　施楠太过分了吧，之前不提醒她，害她屡次三番地撞倒，现在直接让她平地摔了一跤。
　　周瑛忍不了了，她揭开眼罩，正要斥责施楠，却发现对方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施公子，”周瑛扔掉还紧握在手里的木棍，朝他奔过去。
　　她蹲了下来，试探了施楠的呼吸，还有气，“施公子，你没事吧？”
　　周瑛摇了摇他的肩膀，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大约是昏过去了。
　　周瑛看了看左右，颇有些无奈。
　　这个施公子可真会挑地方啊，早不晕，晚不晕，偏偏走到半路晕。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她也不会看病，该怎么治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施公子这是个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晕倒。难道要留在原地等他醒来？
　　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醒得来？算了，还是带着他一起走吧。
　　周瑛单膝跪地，半蹲着，将施楠搭在肩上，又扶着刚刚那根被她扔掉的木棍做支撑，勉强还能搀着施楠走路。
　　这大约是她有生以来最疲惫的一天吧。
　　周瑛沿着施楠之前走的这个方向，一直往前，终于走到了一块较为平坦，又靠近水源的地儿，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只能放弃了。
　　周瑛找了块干净齐整的地方后，把施楠放了下来，随后她整个人也累得摊在了地上。
　　抗个人实在是太费劲了，她整条胳膊都感觉快不是自己的了。
　　周瑛勉强爬起来生了个火堆，啃了一点干粮，喝了一点水。
　　没过多久，她终于被身体的疲惫打败，迷迷糊糊地裹着衣服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累的，这次睡得还挺香，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啊，好想念卧房里那张香香软软的被褥。
　　真希望早点见到顾蒙呢。
　　&&
　　好香啊。
　　周瑛深深吸了几口气，忽然听到似乎有人在闷笑。
　　嗯？笑？周瑛睁开眼。
　　施楠正转动着棍子，上面插着一只兔子，香味正是从兔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周瑛很高兴地问道：“施公子，你没事了吗？”
　　施楠醒了，是不是说明他们可以继续赶路了？唉，要不是需要对方带路，其实她更宁愿自己一个人走呢。
　　“嗯，没事，老毛病了。对了，你有盐巴吗？”施楠问道。
　　周瑛翻了翻包袱。“没找到，看来是没有呢。”
　　“那算了，”施楠走到旁边的树林里，没一会儿摘了几片草叶回来。
　　他略微清洗了以后，又揉碎了涂在兔子身上。
　　“这是什么？”周瑛好奇道。
　　“一种草药，稍微可以提点味。”
　　施楠分了两只兔腿给她。
　　怎么说呢，味道比较淡，挺有嚼劲吧。不算特别好吃，但也不难吃。
　　“施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隐族呀？”
　　用过午膳，想到又得蒙着眼走路，周瑛就不是很开心了，干脆还是早点赶路吧。
　　“也没多久了，”施楠看了看她。
　　周瑛有点疑惑。难道她脸上有什么脏污吗？她也没带镜子。
　　施楠朝她扔来一个天青色瓷瓶。“你的额头有点红肿，擦一擦吧，这是外敷的。”
　　周瑛下意思地伸手摸了摸，倒抽一口气。
　　还真肿了，有点痛，难怪她起来后感觉头有点痛呢，八成是之前磕了的。
　　其实身上也有点痛，但毕竟男女有别，她此刻也不好扒拉衣服检查。算了，等方便的时候再检查吧。
　　擦完药后，周瑛自觉地拿出碎布蒙上眼睛。
　　依旧还是施楠拿着木棍的一头，她握着另一头，但这次，施楠好像客气多了，碰到要拐弯的地方还会提醒她。
　　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周瑛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从中午醒来以后，施楠对她的态度确实改善了许多，看来真是好人有好报。
　　但运气这东西真玄乎。
　　周瑛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不像是树枝，也不像是石头。
　　她还来不及多想，脚腕忽然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下一瞬间，她便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唔，”周瑛忍不住闷哼。
　　“怎么了？”施楠的声音越来越近。
　　周瑛一把扯下蒙眼布，看着自己的右腿。“施公子，我好像被什么咬了？”
　　她尝试着弯腰屈腿，却发现右腿好像不太听使唤了。
　　施楠蹲在周瑛前面，掀起她的裤腿。
　　随着施楠的眼神，周瑛也看到，有血色从白袜中渗出。
　　她正要自己脱下袜子，却被施楠抢了先。
　　周瑛只能尴尬地看着对方脱了她的袜子，那一刻她心里竟然还微妙地想着：幸亏她没有脚臭。
　　脚脖子上的两个血洞明显是被蛇咬了，流出来的还是黑血。
　　“这蛇有毒啊，”施楠看了一眼远处遁走的黑蛇。“还好，这种蛇不致命，只是要先逼出毒血。”
　　说罢，他握住周瑛的脚踝，在伤口处用力挤压，直到流出的血液慢慢变红才停止。
　　刚刚扯下的蒙眼布正好被施楠当成纱布，一圈一圈绕在伤口上。
　　周瑛正准备再割下一部分外袍以便蒙眼，施楠却拦住了她。“算了。不用遮了，也没多远了。万一又被蛇咬了，那就不好了。”
　　对方都示好了，周瑛怎能不领情呢。
　　于是周瑛手撑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跟在施楠后面赶路。
　　许是嫌周瑛速度太慢了，施楠便提议他来背她。
　　周瑛着实有些惊异。
　　这一路走来，好像只有她格外注意男女大防，施楠反倒不那么在意。
　　不过周瑛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多谢施公子，可是被我夫郎看见就不好了。”
　　施楠顿住，语气不明道，“你有夫郎了？”
　　“对啊，”周瑛点点头，“他还在等我呢。”
　　施楠面色微沉，一声不吭，转身往前走。
　　周瑛有些追不上了，也不敢叫他走慢点，只好努力往前蹦跶。
　　谁料想没过多久，施楠竟又折返回来，背对着她，然后蹲在她面前。“上来！”
　　“施公子，真的不......”话音未落，他稍稍靠后，双手托住周瑛的腿弯。
　　再站起来时，周瑛已在他背上了。
　　周瑛挣扎了一下，“施公子，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
　　施楠不为所动，径直向前走。“劝你坐好，摔下来我可不管。”
　　周瑛叹了口气，这种性格，可真是难搞啊。不过人家愿意背，她这个伤员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走的山路越来越宽，直至穿过一个大拱门，视线就变得开阔起来。
　　入眼便可见两个高大的石柱，以及蔓延了几百米的石阶。
　　直到走近了，周瑛才注意到石柱下各有一个守卫。
　　守卫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一直看着他们，直到周瑛听到他们喊：“二少主。”
　　“嗯。”施楠脚步未停，只轻声应了一声，从他们身边走过。
　　周瑛忽然明白，为什么守卫那般看她了，他们大概在心底惊呼：“天哪，这个人是谁？竟然被他们二少主背着进来！”
　　一路走过，碰到的男女基本上都是这个眼神。
　　周瑛捂着脸，简直想瞬间逃离这个场景。
　　石阶上迎来几个男女。
　　“二少主。”
　　“施楠。”
　　周瑛似乎听到顾蒙的声音，猛地抬起头。“顾蒙！”
　　顾蒙的眼神从施楠移向周瑛，顿时一脸错愕。“妻主！”
　　周瑛顾不得腿上的伤，连忙从施楠的背上跳下，奔向顾蒙，紧紧抱住他。
　　太好了，她终于见到顾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