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皇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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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路到底快了许多，数日后到达漓城,稍作歇息后便又换了船继续前行。
凉州东南西北四面环山皆是水源，城内云江，江水高涨澎湃，一路向北后与漓城的漓江融汇，是大韶境内近年来新开凿的最大也最为忙碌的一条运河。因此处水源充沛，土地肥沃，是有名的鱼米之乡。
而凉州境内，最有名，威望最高的便是排名江湖榜的千水坞。此前往后，南来北往无论大小船只，但凡走这条运河的，都得经过千水坞这条路线。
至于千水坞的主人是谁，却是不得而知。
外人只知道千水坞无论内里还是外围皆种满了各种莲花，每到盛放时节，水面莲花铺天盖地，独为一景，煞是好看。
“可惜如今时令不对。”要不一定好看极了。
敛芳守在一旁伺候，手上剥瓜子的动作也越发熟练。剥好了便放在一旁的玉盘里，还时不时抬头看自家主子一眼。
“总看我作甚？有事一并说了。”瑺凝放下古书，端起手边的茶盏，眉宇微不可察的皱起。
虽然细微，但敛芳自小便随身伺候她，自是比旁人熟悉她的一言一行。她迟疑半响，终是掩了袖口，将剥好的瓜子端过去，笑着道：“奴婢是想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这一路下来快两个月了。”
瑺凝看她一眼，后者敛了笑容，缓缓低头，将东西递了过去。
不过一个短暂的呼吸，敛芳只觉得屋内的光线似乎猛的一下子亮了许多，还不等她细想，这光线又慢慢暗了下去。
“去叫郑将军亲自来见本宫。”
亲自？果然，她不该背着公主和郑将军见面。
“是。”躬身后退的瞬间，敛芳大着胆子扫了眼桌案。
桌案上文房四宝俱全，右手边是画了一半的接天碧叶；而左手边的香炉下面，则有少许灰烬。
“郑将军，和亲一事本宫是否出于自愿暂且不说。如今本宫倒想问你，若此刻本宫说句不甘心，郑将军你当如何？”
“郑将军年轻有为，是胥国最骁勇善战的将士，心怀天下，为国为民，理当肆意沙场，大展抱负，何时竟也这般儿女情长了……”
敛芳一直在外候着，郑玙出来时的神情她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微微福了福身子，转身进了屋去。
主子们的事，哪里是她一个丫鬟能评说的。
“公主。”
室内寂静一片，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敛芳才听这位公主开了口。
“本宫瞧柳大人心情很好可是，怎么陪你买了这许多东西。”
听她语气平平，敛芳悄然看了过去。
此刻敛芳眼里的清平公主，半倚在窗边，手上翻着一卷民间话词，然而眼睛却是看向外面不断远去的天边水色。
她侧着脸，因此只隐约能瞧见她眉宇间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温和。
这让敛芳不由得又想到了方才的郑将军，公主此番未免太过平静。
她敛了敛神，答道：“柳大人说，咱们走水路不比陆路，要买东西总不是那么随意。是以东西备的多，不过总归是好事。”
瑺凝微微点了下头，顿了片刻又道：“敛芳，这一路下来，你觉得郑将军对本宫如何？”
这语气……
敛芳下意识又多看了眼这位主子。
不知道可是自己的错觉，自打前不久公主无缘无故昏睡了两天两夜，醒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性子愈发沉静不说，话也是极少。然而每每一说话，又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提起全部心神去应对。
就像方才，明明公主什么都没说，只是扫了自己一眼，她便将郑将军托自己转交的东西拿了出来。
还有公主方才说话的语气，竟是少有的玩儿味。
“但说无妨。”
如何吗？
她只知道每日一早总能在离公主房间最近的地方看见他；公主的伙食也永远是最好最合公主平时的口味的；而到了晚上，当所有人都睡下后，守在外间的自己，总能在公主房门外看见一道影子……
敛芳屏息，缓缓答道：“无微不至。”
瑺凝笑了笑，语气颇为无奈，“连你这个无心的小丫鬟都察觉了，若是有心人呢？”
她将手中的话本子抛向桌案，恰好落在敛芳的眼皮子底下。
心里一凛，敛芳神色大变，猛然看向那一堆的瓜子零嘴和那些美其名曰打发时间的无聊话本！
“公主！”
与此同时，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些片段，便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请公主责罚。”
取了些干果，一个个丢下江中，瞧了会儿匆匆来夺食的鱼儿，瑺凝淡淡道：“既然买了，总不能浪费，你去把这些东西都分下去。记得分给咱们的将士，就说是柳大人赏的。”
“是。”
敛芳性情虽然沉稳，轻易不会被人蒙了去。可柳言赋那人的本事，前世里自己还是了解的。就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啧啧，敛芳一个小丫鬟，哪能是他的对手。一不留神，就被他钻了空子，到底还是缺少历练。
江面风平浪静，船行起来也越来越快，凉州渐渐消失在眼前，只余万顷碧波在身后荡漾。
夜深人静时，瑺凝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运河开凿？她记得前世运河开凿的时间明明是在她嫁与长孙重的两年后，长孙斐才着手交由长孙重实施的，目的还是为了将长孙重从她身边支开。
而柳言赋这边，这一下午至晚上，但凡是个胥国的将士见了他都对他问好，且声音嘹亮似洪钟，方圆几十米都能听见。
在江面上，甚至还有回声……声……
“为甚么？”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善事？
可是做了善事难道不该得善报吗？眼下倒好啊，这些人但凡其中任何一个吼上一嗓子，他都别想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了。
属下为他解惑道：“今儿下午的时候您不是拿了一堆的零嘴来犒劳这些胥国的将士，让他们打发时间吗，估计是因为这个？”
“零嘴？！”
“是啊，属下还以为您是买来哄公主殿下身边那个小丫鬟的呢。”
的确是啊。这小丫鬟三步不离公主，害得那位郑将军只能对他家公主望眼欲穿。
“啧啧，原来除了我，别人也不都全是笨蛋啊。”
属下：“……”敢问大人的自信，打哪儿来？
*
一路日月交替，于十数天后，队伍终于抵达大韶帝都皇城。
皇城乃天子脚下，自是兴旺昌盛民泰国安。
“就是有点吵。”敛芳笑叹：“倒也热闹。”
瑺凝淡淡“嗯”了声，便闭上了眼睛，“记得叫醒我。”
“是。”这一路奔波，搁谁都乏的不轻。
敛芳行事是比别的同龄宫女稳妥些，可到底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到了异国他乡，心中难免好奇别国风貌。
见主子呼吸均匀，似是安睡，心里头再也按耐不住，偷偷将帘子撩开了些。
其实和胥国也没差啊，一样的酒楼茶馆商铺作坊。
要说不一样，也只能说大韶似乎比胥国稍微繁华些。
……嗯，百姓似乎也热情了些。
“看！是王妃——！”
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呼，紧接着附近所有听见这声“王妃”的百姓呼啦啦一大片全都朝敛芳这边看了过来，后者连忙遮住帘子，吊着心看了眼马车里。
“还是公主沉得住气……”
咕哝的话语落到瑺凝耳里，后者内心苦笑了下，若真是沉得住气就好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罢了，而她最终的目的，不也就是这座皇城吗。
来时还是清明，晚间天气尚寒，这一路行至大韶，竟已是盛暑。
敛芳招呼来丫鬟将浴桶抬出去，扯过长布将主子的头发包住，一边观察她的神情。最后还是自己先忍不住了，埋怨道：“除了柳大人，咱们至今也没见个管实在事的。”
侯在皇城外的仪仗队伍倒是够体面，就是没见个正正经经的。把人迎进城，太后一道懿旨下来，她们就住进了这别苑，而且一住就是三天。
瑺凝倒没在意这些，前世她与以婳也是被安排在这里。眼下令她困惑不解的是，前世在她们住进这别苑的第二天，孝安太后便遣了四个教养姑姑来教她和以婳一些大韶礼仪，今生怎么一个也没有？
第一天她以为是自己失算了，可第二天也未等到，今日已是第三天，孝安太后依旧未派人前来。
按着定好的日子，本月十八便是吉日，也就是说，再有三天她便要与长孙重完婚了。
“公主……”又在出神了。
“你先下去吧，今晚不用守夜了。”瑺凝把头发打散，接过木梳，温和道。
“是，奴婢就在隔壁，公主有事喊一声即可。”
天上圆月高挂，繁星如水，屋内一点油灯，烛火微漾。
瑺凝将头发梳顺了，便靠在软塌上闭目假寐。
头发太长，也是挺麻烦，要等它干，得何时？
“当当当”的敲锣声将瑺凝唤醒，她望了眼窗外，起身回了内室。
这个时间，商铺早已关门打烊，街道上除了更夫，便只有醉鬼两三只，一路东倒西歪，或挥舞手臂振振有词。
瑺凝目不斜视，踩着屋瓦树枝或纵或跃，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皇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