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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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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花开花落,又是奥运年。米兰这座时尚之城摇身一变,成为一座充满体育气氛的城市,因为这里正在举办奥运会。
今天有几项比赛的决赛要举行,意大利人最关心的是男子足球决赛,因为意大利队跻身决赛,相比之下,关心男子乒乓球决赛的人并不多,甚至有些人不知道今天有这项决赛。
来到乒乓球决赛的场馆,发现观赛的多是亚洲人,而且对赛的两名选手均是中国人,米兰的华侨都来了为同胞打气。
“这次比赛真是曲折了。”在现场的男评述员感慨地说。
“没错,原本要参赛的杨博患上手足口病,需要隔离两星期,顾济意外骨折。”女评述员也觉得国家队真是倒楣了。中国男乒队派出四名选手参赛,队长杨博是上届奥运会亚军,另一名单打选手顾济排名世界第一,一个是正手天下无敌,另一个是反手无人能及,加上参加团体赛的谢少南和後备张恒,是地上最强的乒乓球男子团体组合。现在一下子改变全盘计划,由谢少南和张恒出战单打,还要紧急从中国召来队员欧阳德,凑齐三人比赛。
“但这也反映出国家队的实力,谢少南和张恒也是世界冠军,特别是张恒,只差一面奥运金牌就是大满贯了。”
“今年十九岁的张恒是国乒队的明日之星,首次参加奥运会便成功打入决赛,将会与谢少南争夺冠军。”
陈素华刚从佛罗伦斯赶到米兰,差点赶不上决赛。冯子墨以公职身份来观看张恒的比赛,和陈素华坐的位置不一样。陈素华也懒得去找冯子墨,反正他那边坐着的都是官员,她凑过去就是不识趣。
幸好这里的位置也不错,正好可以看到球员出场。陈素华已经有十一年没见过张恒,虽然有从其他途径观看张恒的比赛和访问,但和亲眼见到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记忆中的张恒有好看的眉眼,笑起来很可爱,而此刻陈素华见到的张恒身穿红色运动服,线条凛冽的脸满是锐气,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战刀。
“他才十九岁……”陈素华轻声说。她想不起自己十九岁时做了甚麽,而张恒居然是代表国家队参加奥运会。
在上届首尔奥运会,国家队意外输了男单决赛,然後这一届又遭遇意外,陈素华只希望张恒能够顺利完成比赛。
说实话,陈素华并不了解乒乓球的规则,也看不出甚麽门路,只是觉得张恒打球真快,对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球打回去,这样有去无回,没过多久,张恒就拿下第一局。陈素华看了一眼时间,这才过了八分钟,按现在的进度,岂不是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场下的张恒并没有考虑购票入场的观众心情,照着自己的节奏打球。虽然对手同样是国家队的队友,但是张恒完全豁出去,出手不带一丝犹豫,将谢少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冯子墨和大使馆的同事们一起看球,同事们问他对乒乓球的感受,冯子墨很认真地说:“真的没有研究。”
“您不是运动员出身吗?”跟冯子墨相熟的人偶尔还会提起他的往事,不过冯子墨的职位愈来愈高,会这样说的人渐渐少了。
“又没有共通点。”冯子墨看着场上的张恒,神色温和,眉眼舒展。
他在张恒这个年纪时,也是身在国家队,为国家南征北战。如今看着张恒,冯子墨感到时光匆匆流逝,自从那年春节回过中国之後,他就一直忙於工作,没有回国,只是偶尔从姐姐那边知道外甥的一点近况,了解他在国家队打球,刚好他任期完毕,要回中国任职,才和妻子来米兰看外甥比赛。
不消一会儿,张恒已经拿下冠军。身边的中国观众纷纷拿着国旗为张恒欢呼呐喊,台下的张恒淡定地接受了记者采访,望向看台时,才发现到舅舅坐在当中,不禁怔住。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张恒进了国家队之後,甚少关注国家大事,只是看新闻时听到意大利的事,会稍加关注。
冯子墨已经四十九岁了,与身边的同事相比,仍然是容貌出众,看不出他已年近半百,气质乾净清爽,没有中年人的油腻疲态,更加没有发福,可是,张恒只能向那边慎重地点了点头,不敢走过去跟冯子墨打招呼。
虽然冯子墨是他的亲舅舅,但不能跟他扯上关系。
运动员和官员还是要保持距离,否则将来有事的话,就很尴尬。───这是父亲对张恒的忠告,
冯子墨和陈素华看完颁奖仪式就离开,来采访张恒的国内媒体比他们想像中的多,看来经过这些年,乒乓球仍然是国球,地位不容忽视。
“终於要回北京了。”冯子墨说。
“嗯,回去之後,你会先跟谁见面?”
“拜会你的前辈,我的上司。”冯子墨也猜不到这个人会做了他的上司,可以说世事无奇不有,一天不死,一天都有新闻。
本来没甚麽人会关心外交部的人事调动,这种事跟普罗大众的关系实在太远,正常人顶多知道外交部部长和发言人的名字,可是,这次的调动名单引起了极大的关注。起码冯子墨知道自己的往事又在中国被拿出来炒了一次。
宋星河由驻联合国代表调任外交部副部长。
冯子墨由欧洲司副司长调任外交部亚洲司司长。
国人很久没关注的两个人又重新出现在公众眼前,一个是曾经的大明星,另一个是奥运冠军,如今却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出现。
“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我会觉得你在生气。”陈素华笑说。虽然宋星河做了副部长,确是非常出人意表。“前辈做事还是挺有条理。”宋星河从中国驻韩国二秘、一秘、参赞,升到驻联合国代表,一路以来认真严谨,不出纰漏。至少陈素华看到宋星河的发言,就知道前辈真的不好惹。
“上次他在联合国跟美国代表吵起来,我们还在担心国际局势。”提起宋星河,冯子墨只有一言难尽之感。
“但明明是美国不厚道。”
“有时,国与国之间的事情要看得深入一点。”冯子墨说。
陈素华撇了撇嘴,她和冯子墨结婚这麽久,还真的学不会研究国际形势,顶多知道各国领导人的名字。
“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冯子墨就知道妻子搞不懂这些复杂的外交事务,所以他平日回家也不会跟她讨论公务。
这是他的工作,不需要陈素华跟着一起烦恼。结婚二十多年,他只希望陈素华开开心心生活。
“好吧好吧,我们赶紧回酒店收拾行李,否则赶不上飞机了。”陈素华挽着冯子墨的手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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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冯子墨先去外交部报到,见到的第一个人果然是宋星河。宋星河正准备开会,看见冯子墨来了,便让他一起加入。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让大家互相认识,以及讨论日本的新内阁,日後我会负责亚洲区的事务,大家有事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不用预约。”
宋星河开会的节奏很快,而且没有讲稿,冯子墨见到其他人有点不适应,手上的笔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写字的地方。
“刚好日本组织了新的内阁,大家对新任的外务大臣有认识吗?”宋星河提问时,眼睛会扫向与会者的脸上,“有资料在手吗?”
冯子墨想起新内阁是在半小时前公布阁员名单,看来宋星河的资料更新得很快,他也只是刚好来得及瞥了一眼。见在场没有人打算主动发言,冯子墨只好打破闷局说:“新的外务大臣叫樱井树,庆应义塾大学经济系毕业,先後担任驻华和联合国代表,今年三十三岁。”这麽年轻的高官放在世界也是少见,看来日本走出了老人政治的局面。
“樱井树对中国的态度不错,既不亲中也不亲美,但日本首相就很难说,看着也是一个鹰派的人物。”宋星河说。
“还有东海油田的问题尚未解决。”冯子墨补充说。他就是纳闷,那块油田的争议都搞了几十年,到现在还没定下来。“这都是我们要关注的事项。”
会议结束之後,宋星河请了冯子墨到办公室。二人面对面坐下来,宋星河给冯子墨倒了一杯茶。冯子墨接过去时,看见宋星河的书桌上放了一张寺院的照片,墙上挂的是佛经挂画,观音坐像栩栩如生。
“我们在亚运会之後就没再见面了。”宋星河说完之後,也有点感触。这样就过了二十六年,冯子墨仍然是身材消瘦,眉目俊美,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可是,不论时间再怎麽优待,还是掩不住老态。
“你记得很清楚。”冯子墨也差点忘了这件事。
“没办法,人老了,只会记得以前的事情。”宋星河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从前的日子总是特别美丽,哪怕是懵懂的、不懂事的、幼稚的,在宋星河心中都是最好的回忆。“找天叫上素华一起吃顿饭,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嗯,她见到你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在意大利时,陈素华就老在唠叨着要去拜访宋星河,但又不好意思,怕会打扰他。
“我这三个後辈,只剩她好好的......”宋星河苦笑。袁希抱女跳楼自尽,徐世贤音讯全无,惟有陈素华的日子过得清静安乐。
人们总说时间能改变一切,但真正能改变任何事的,只有自己。宋星河作梦也没想过大家的生活会如此不同。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冯子墨亦不愿去评说别人的人生。
如果没有经历过一个人的旅程,请不要评断他选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