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阕流光信白头》西岚刀

9、第2卷 丑夫传 第1章 斯弦

　　“姻缘，又猫哪儿偷懒去了？快，帮我找件体面的衣裳，本尊要去会友！”我正坐在墙头上嚼着翕薭她们家仙人赏给她的秋子糕，月下老儿又满世界找我了。
　　哎，我怎么这么倒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哎”，把最后那口糕强塞进嘴里，磨磨蹭蹭跳进了院子。
　　喊喊喊，一天就知道喊！光让人干活儿也不给点儿甜头儿！人家都有个糕啊挂饰簪子啊什么的，每天只会对我呼来喝去的，顶大天儿高兴了赏我口酒喝！哪天我跟你一样喝出个酒糟鼻子来你就哭去吧！没人肯要我，你就得给我在这姻缘殿养老！
　　“这件好？”俺们家长得寒碜无比的老仙翁对着镜子整理着领子问。
　　“嗯！”我敷衍着，心说，您那些衣裳都是红的，就是这件袖子上有个磐枝，那件袖口上有个云纹，有什么区别？再说，就您这张老脸，造出来的时候就是个打发事儿的，穿什么能怎么着呢？
　　他看起来志得意满，说：“走，跟你家上仙我去会会友。”
　　这倒是不多见的事儿。一般月下老儿去会友都是自去的，很少拉着我一道。一般拉上我只有两种可能：一、拿我来摆摆谱，意思是：看看，我也是个有仙婢的。二、去之前就知道要喝多，拉我去是以防自己找不回来。这样的时候是有过的，喝多了躺在这儿那儿的云阶上睡了一夜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没脸的是，有一次竟在月宫门前的桂树下靠坐着睡了一回，多亏他长得不容易遭受蛮短流长，不然指不定嫦娥仙子要连带着染得多么桃色呢！
　　我正暗地里琢磨得欢实，我们已经到得一处亭台，叫“未泯亭”的，这儿处于天庭的西南，我还真没怎么来过。
　　远远的，但见一个人影背对我们而立，一身皂色长衫，身姿挺拔秀长，长发被简简单单一个发带束着，流泻肩头，说不出的风流雅韵。啧啧，这……一看背影就是个风流公子啊！
　　我家那位红彤彤的老仙人看到那道身影，几不可查地用手又理了理衣领。我心说，就您这罗锅八项的小底板儿，再看看人家，你拍着天马也赶不上啊，还理什么理呀！
　　我们家仙翁才不管那么多，我估计他觉得自己甚是丰神俊朗呢！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好了，才高喊一声：“斯弦！”
　　亭子里那位俊俏仙人转过身来，我甚是失望，因为亭子的影子打到他的脸上，让我看不真切，我只能看到一个有棱角的下巴和一张薄而轮廓好看的嘴。那人对着我家仙人说：“安乔，你来了。”足够了，这声音清越动听，如九天仙乐一样。
　　我们家仙人自己不咋地，交的朋友却是个个人中龙凤。我心里暗暗想。
　　走到近前，我的眼睛却是快要跌出眼眶了。
　　这位远远看去的美男子……哎，怎么说呢，总之是很令我心碎。这人从头顶到左脸颊有两道丑陋的伤疤，看上去像被什么利器生生划开的。这两道蜿蜒的伤疤几乎毁掉了原本应该非常英俊的脸，让他显得狰狞吓人。
　　我终于知道我家仙人见他之前，为何整理仪表了，敢情是知道自己和他还是可以一较高下的。
　　那人看见我家仙人，咧嘴淡淡笑了。这一笑不打紧，左脸的伤疤也跟着动了起来，把我吓得呀！
　　那人看见我和我家仙人的一身装束，摇头笑着说：“安乔，你这……装扮得也忒喜庆了些。”又看了看我，逗趣地说：“竟也有了自己的仙婢？混得不赖嘛。”
　　原来我家仙人俗家的名头叫“安乔”，哎，白瞎了这么清雅个名字！
　　我家仙人挠头，似是很不好意思，该，让你摆谱，让人看穿了吧？他脸皮厚着呢，嘻嘻笑着说：“这不是在其位某其事嘛，穿的喜气点儿做个样子。来，姻缘，快来拜见你斯弦师伯。”
　　我在肚子里骂了好几句“老不休”，心里想，你是我师傅吗，还让我叫什么师伯。无论如何，我还是去问了句好。
　　那人笑笑看我，说：“这么清秀的一个女娃娃，跟着你白瞎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细腻腻的陶娃娃，说：“喏，这个给你，我们凡间的女娃娃们都喜欢这个。”
　　你看看人家！我兴冲冲接过东西道了谢，使劲儿瞪了我们家又抠又丑的老家伙一眼，比什么比，就人家这气度，你也比不过呀！
　　月下老儿别的没有，却是个小肚鸡肠的，他恨恨咬着牙说：“是不是我身边所有的女子，你都得抢过去才甘心呀！”
　　那斯弦似是想到了什么，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默。
　　月下老儿仿佛也觉出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从怀里掏出两壶好酒，说：“你看，我知道你要来，特特从微允那儿弄了两壶桃花酿。姻缘，去，给我和你师伯弄两样下酒的小菜儿去！”
　　哼！说得轻巧，你又从不给我体己，我还不是得豁出这张脸去跟翕薭讨要？！
　　翕薭就是这么个够意思的人，看我脸红得跟九天玄女织的赤锦似的，二话没说，就给我张罗了四个小菜。临了问：“你家仙人又跟谁灌猫尿呢？”
　　“是个不熟的。说是我的师伯，叫斯弦的。”我抱着小菜边走边讨好地说。
　　“哦？是斯弦上仙？！” 翕薭大着眼睛跟上来说：“他们都说什么了？”
　　“我刚看了他一眼，我们家仙人就把我支出来备菜了。什么也没听见啊！”我忿忿说。
　　“说什么帮我听着点儿啊，这位斯弦可是我们人仙里很知名的人物！” 翕薭鬼头鬼脑地说。
　　毕竟欠了人家施舍下酒菜的一个大人情，我便不似往常一样人在心不在，而是努着把力气听着那俩酒鬼的谈话。这么一听吧，倒还真让我听出了点儿东西！
　　有奸*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