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阕流光信白头》西岚刀

7、第1卷 帝女花 第7章 相忘

　　“王爷，您替我去找找池生可好。表妹刚来，我总得给人家沏点儿茶喝。”琉璃笑意融融看着“小水黄瓜”说。
　　待小少年走了，她却也没给我倒什么茶——其实我还真有些渴了。她也不看我，手里继续用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剪着花枝，眼看着花都要给她剪秃了。她才幽幽开口问道：
　　“她过得好吗？”
　　“啊？”我一时之间听不大懂她的话。
　　她转过头来直直盯着我，脸白得有几分怕人：“池生这样的身家，在天庭哪儿来的什么表妹。”说着，眼圈却红了：“她还来招惹我们干嘛？她不是当了公主，嫁了个天下皆知的上仙吗？怎么，好日子过得腻了，又想起我们这些贫贱之人了？”
　　作为公主的半个知交好友，我看这位琉璃姑娘时，心情极其复杂。这位姑娘，嫁给了让栉兰公主念念不忘的人，我该讨厌她，该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刺刺她才对得起好友，可……我又说不出。
　　看这个伺弄得颇精细的小院儿，看她这身贫寒的蓝卦衣裳，看她红红的眼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张张口，终于很傻地挤出一句：“公主……她不太好，我想请池生哥哥去看看她。或许，能让她有所好转呢？”
　　琉璃的目光微微颤抖着，试探地问：“她和池生哥不是都已经服了‘斩情丝’了？她……怎么会记得池生哥？”
　　我心头微动，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池生……他也服了‘斩情丝’？！”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栉兰公主来了天庭那么久，她心心念念的池生哥从没想方设法找过她。
　　“琉璃？”一个声音将我们俩的视线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纤长的青年打院外走进来。他着一件青灰竹布的单衫，眉目间清秀朴实，长得不俗气，却也没什么特别可取的地方，仙界中极常见的一个下仙模样。
　　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在心里暗暗将他跟光彩如玉、举世无双的伏阳天君比了那么几比，然后深觉情之一物真是玄妙，有人喜欢金石玉器，有人……偏偏真的喜欢萝卜白菜。
　　琉璃姑娘从窗台上拿起个水杯，越过我三两步走上前去递到男子手上，嗔道：“池生哥，看你，跑的什么劲儿？满头的汗。”说着，借着自己的袖口给他擦汗。
　　池生被她说着，也不恼，嘿嘿笑着，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他笑看了眼我，说：“小王爷说，家里有客人？”
　　琉璃略一踌躇，看看我，极不情愿地勉强说道：“你表妹来看你了。”
　　池生一愣，然后走上前来，对我抱歉笑笑：“对不住，前段时间我得了场病，脑子不大好，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叫……什么？”
　　“我……叫姻缘。不打紧，我就是听说表哥成亲了，过来看看。”我的语调多少有些迟缓。此前来时，我是下定了决心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掳了人绑去见一见公主的，实没想到是这样一副场面，着实有些无所适从了，“表哥，你……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池生挠挠头，有些羞赧地说：“琉璃心细，日子倒也过得平顺。反正就我们俩。”他看着琉璃笑了笑，“将来若是添了个小的，大概也过得。”这话说的，似是真把我当成了个至亲。他怎会料到我这个表妹，正想着怎么把他从这么平顺的日子里拖走呢？
　　“表哥，你不记得我了，你可记得洹洹？”我已顾不得琉璃就在身边了。
　　这时，一直在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水嫩小少年，嗖地抬眼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惊惧非常。
　　旁边已经继续去剪枝的琉璃手一哆嗦，“嘶”地抽了声冷气。
　　池生快步走过去，拿起她的手：“怎么了？”语气里都是怜惜和宠溺。我的心里有些不自在，我想，若不是公主……洹洹被召回了天庭，眼下的一切温馨甜蜜该都是属于她的吧？
　　“没什么，被花刺扎了一下。”琉璃笑着，和池生甜蜜对望一眼，又别过头去，有些晦涩又有些像打趣似的说：“洹洹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小时候老在一起玩儿的，以前你还说过长大要娶她做娘子呢。”
　　气氛很诡异。这龙宫果然是在水底，空气就是比我们天庭的稀薄，呆的久了，我怎么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了？
　　小少年不知何时，跟我凑在了一堆儿。牵起我的手，不由分说就想往外拉。
　　我是谁呀？我能动吗？我就始终拧在那里不动。
　　这时，听得耳边池生憨笑对琉璃说：“是吗？真不记得了。即便说过，那也是年少时候的疯话，若是现在，什么样的人我都不娶，我只要我的琉璃。”
　　我的手有点儿抖，很想上去再问一问，你真的不记得以前有过一个妻子，她叫洹洹吗？她已经为了你忧思卧病，你却又成了次亲，你却说不记得了。可我能怎么说呢，洹洹……她也成亲了呀。
　　小少年死命攥着我的手，差点儿把我的膀子卸下来：“池生哥，我跟小姻缘也不少年没见了，我先带她玩儿会儿去啊。”也不等池生说什么，拖着我就往外拽。
　　池生在我身后讷讷说：“原来你们都那么熟。哎，我这该死的脑子。”
　　我回身想去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看见池生懊恼地看着我，琉璃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像错一下眼珠儿，他就能化股烟儿飞了似的。不知怎地，看着这样的画面，我就是说不出什么来，就是不能大喝着告诉池生说他以前是成过亲的，他以前的娘子叫洹洹，他们那么相爱过，只不过现在……把彼此忘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