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子世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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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公子世无双
上阳五年九月，临霁城。
每年的临霁城，两个日子里是最为热闹的。一个是元月里，家家户户辞旧迎新，除夕夜的守岁，元宵的花灯节，只要提起这段日子，人们耳边似乎都能回响起那满载幸福和乐的悦耳爆竹声。另一个属于整个临霁城百姓的大日子，便是这九月里的桂花节。依傍霁水生长在城外的小山上的桂花林，街边叫卖的小贩手里的桂花酒桂花糕，让整座城都被包容进这四溢的花香之中。自然的气息，不比加工而成的香料那番厚重，只让人觉着清新可人，这样的氛围里，简单的就能让人感到愉悦无比。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又变成了个求得好姻缘的大日子。除了白日间在花神庙向花神祷祝，按习俗，未婚配的适龄女子晚上皆可不带簪花素面出门，若遇上喜欢自己的男子，男子可将之前准备的桂花枝簪在女子头上，女子若是也喜欢这男子，便不会拒绝，两人便可算结下了口头姻缘。而北霁的民风相较其余各国要开放许多，是以，这日晚上也有不少女子手持桂花主动向心仪的男子请求簪花。不过女子素面出门，终是有失体统，而临霁作为皇城又多为官宦富商之家，为顾及女子名声，是以这习俗中便还多了一条，便是晚上游城赏花之时，无论男女，皆需戴面具出门。这面具之下定下的缘分，一半是自己的选择，另一半便是看老天了。
夏日将近，还是有些燥热，到了暑气开始降下来之时，临霁城外已是有了不少着面具之人，有些女子便是已有婚配，也是簪花出门想凑这个热闹。小孩子们大多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也是早早催着父母亲出了门，只待大人们略有走神，这些小小的身影便是一窜便没入了人群之中。小贩的吆喝声，男男女女呼唤自家孩子声，小情人间的密语，此刻都混入这临霁城外，随着还未散尽热气升腾，游走在空气间，四散开来，钻进形形色色的人耳里。
“哎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声女子娇羞的轻呼响起，一身量较小的女子一手扶着肩头，大约是被撞到了。
“是在下唐突，姑娘没事吧。”站在女子面前的是一着白衣的男子，男子微微欠身，向这女子赔礼，他的声音很是好听，似乎都带着空气间浅浅的桂花香，直拂人心底，隔着面具，只能看见男子双眸，那双眸子的瞳色很浅，黑色晕成浅浅的暗黄，显得无比清澈。只这一眼，便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啊，我，我没……”女子望着男子一阵走神，一颗少女心已是被迷了个七荤八素，口齿也是不大伶俐了。
“姑娘无事便好。”男子似乎是扬起了唇角，又是一个欠身，便转身离开了。待那男子彻底远去，还愣在原地的女子又是被人往一旁挤了挤，这才如梦方醒，眼中的公子已不再，女子失望的垂下了眼眸，手中的桂花枝又是攥紧了些。
白衣男子停在了霁水边一棵柳树旁，半倚在树干上，微眯着双眼，慵懒的气息以这抹雪白的身影为中心四散开，身下的柳树上叶虽已发黄，好歹还携着几分绿意，柳树藤蔓随着这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轻摇，拂乱了男子额前的碎发，男子起初还伸手拨弄一番，后来便是索性不再理会。悠悠霁水旁，这一番白衣绿柳之色，引得路过的人都是多向这边看了几眼。偶尔有几个大胆的姑娘向这男子伸去桂花枝，都是怏怏而归，男子许是在等人吧。
“今年的桂花节你说杜公子会来吗？”不知是那家的姑娘正和身旁的大约是好友说着家常，每每桂花节，除却成就不少良缘，亦是聊闲话的大好时光。
“临霁的热闹之时哪次少得了他？我倒是更想知道沈公子会不会来？万一……”女子的声音越压越低，许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这万一如何？你倒是继续说呀！”一旁的女子倒是不肯放过她。
“你这小妮子好不害臊！”小女儿终究是脸皮薄，这话说完，便是再没有了下文。
“沈宁庭公子你还是别想了，再怎么样，你还能争得过墨公主去？”一旁的女子见好就收，语气已不复方才戏谑。
一旁的女子不知是何情绪，不再说话，人潮拥挤，转眼间这两个小身影便没入了攒动的人群里，再寻不见了。这两人口中的沈宁庭和杜公子，一个是丞相独子沈宁庭，另一个则是前太医院院判之子杜仲。沈宁庭最初以才闻名，八岁时便是临霁有名的小才子，不过八年前突然大病，从此未出府门，过了两三年，杜仲领了这临霁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也算名震一时。
整整五年的时光，足以让整个临霁几乎彻底忘却沈宁庭这个病怏怏的小才子，而三年前中秋宫宴，他一曲云中雁，从此响彻临霁，那场宴会上他的长箫现下成为了说书人口中的佳话。这样大起大伏的经历，加上丞相公子的身份，正是为临霁的街头巷尾提供了一大谈资。而据说沈宁庭又长着一副绝不输于杜仲的脸皮，高贵的出身，傲人的才华，绝世的面庞，沈宁庭的风头从此便盖过了杜仲。男子们只得扼腕长叹，感慨上天不公，对女子们而言，沈宁庭便是成为了未来择婿的最佳人选，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都是盯着这丞相府的独子。
待到路边点起灯火之时，城外一片灯火通明，有人手中拿着花灯，如同移动的明珠一番，桂花林里仿佛换了一番天地，夜赏桂花，和白日的心境又有不同。
白衣男子依旧半倚在树旁，突然觉着发间微动，肩头一沉，一双手揽过他便是要往这人群里走，淡淡的草药香飘过鼻尖，男子不动声色的把右肩上的手拨弄开来，“你迟到了。”男子眼角扫到肩头，原本该是一片雪白的地方多了一只黑爪印，男子眼眸略垂，“你刚才干嘛去了！”男子的语气依旧温柔，只是相较之前和那姑娘说话时，冷淡了许多。
“别提了，我前两日捅了个小篓子，我爹小题大做，今日硬是要把我锁在家里，没办法，我只能从墙边翻出来了，怎么样，我聪明吧。”一旁有人拿着花灯走过，正映出说话男子的身影，男子一双桃花眼饶是被挡在面具之后，仍是依稀可以看见男子的笑意。男子的浅粉色窄袖长袍上有着些蹭破的痕迹，腰间系着的腰带也是有些松散，未着配饰，也许是匆忙之中丢了也未可知，头上本就只用一青色岫玉簪束了长发，现下已有几缕垂在了耳畔，确实像翻墙出门的形容，而且，大约过程还有些坎坷。
白衣男子嫌弃的拍了拍肩头，径自向前走去，似乎还有意加快了步子，引得另一男子只得小跑跟在身后，“小庭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这两人便正是姑娘们魂牵梦绕的沈宁庭和杜仲，许是两人投缘，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传言中的两人便是一直关系不错。
“这么多人，你确定墨公主会来？”沈宁庭突然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杜仲没有注意，活生生撞上了沈宁庭后脑勺，沈宁庭也是一阵吃痛。
“我前两日……听她的婢女说的，不是……为了打听这个，我也不会……被我爹罚了。”杜仲揉着下颚，好容易是把这句话说利索了。
“这么多人，还是带着面具，怎么找？”往桂花林的路上人越来越多，眼前不断有人走过，眼见要把两人冲散，沈宁庭一把拽过杜仲，站到了路边角落里，避开些人群。
“她今日会穿她最喜欢的那件水蓝色广袖裙，我们只消到山顶找就好了。”杜仲的语气听起来是信心十足。
“你什么都想好了，干嘛还拉我出来？”沈宁庭已有些不耐烦。
“这不是怕万一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有小庭子你帮我想办法嘛。”杜仲说的理所当然。也许是沈宁庭不喜人多的场合，也许是因为身体一直没好利索，除却避无可避的宫中大宴，沈宁庭极少在人多的场合露脸，暗地里各人有各人的揣测，有人说他不谙世事，有人说他仗着丞相公子的身份便目中无人。今日为了把沈宁庭约出来，杜仲也是花了极大的工夫。
‘刺啦——’，一声长响从山顶传来，一道金色的光球直冲入天际，今晚的天气极好，穹顶之上缀满了繁星，突然又是一声巨响，这光球正待要和这漫天的星星混为一体之时突然炸开，金色的一个个小火球拖着长尾从九天之上直冲下来，漫天的火球点亮了大半个天空，仿佛天上的星星都瞬间落下，形成一阵星雨。等到这雨将要消失殆尽之时，又是一道光亮冲上了云霄，重复着方才的辉煌瞬间。
“往年桂花节可没见放过烟花。”沈宁庭嘟囔了一句，和周围的人一样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山顶的方向，满天的光亮晃进每个人眼中，又是映出各样的小烟花。
“哦，前两日墨墨的侍女提过，大约是宁王提前给她庆祝生辰准备的吧。”杜仲的语间不知挂着哪门子的笑意，周围私语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只在烟花绽放的瞬间，有些小孩子欢快的大呼，所有人都在心底默默感慨这盛大之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公子世无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