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梦录》赵梦醒

22、夜半秋雨愁人肠（上）

　　二人看苏玉岚发呆的样子，不好去打扰她便也呆呆地望着他。
　　当苏玉岚抬起头时，看着两个大男生直直盯着自己，脸又红的像一个苹果。

　　李梦云道：“你这个女生真有些奇怪，怎么动不动就脸红。”
　　苏玉岚心道：“你们这样看一个女生，谁不脸红呢？”心中这样想，但也不敢说出口，只是不再说话了。

　　李梦飞向窗外望了望，道：“我们便要下车了，以后再见！”
　　三人无语，到站以后，二人又与其道别。

　　下了车，他二人也不觉心情如刚来时沉重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到了家门口，李梦飞叩了几下门，母亲打开门。

　　二人一见母亲，不禁心头一颤，同时都是一个反应“母亲老了。”
　　短短的时间内，为何变得如此苍老。当梦云颤声道：“爹呢？”

　　“在屋内，他不肯多住几天医院，提前回来了。”母亲说道。
　　“你为什么不提早通知我呢？”李梦飞问道。

　　“你爹说怕你们担心，等到回家来了，再与你们说此事，唉！你们爹恐怕这辈子……”说着，李氏不禁轻泣起来。

　　“娘，莫伤心，还有我们呢？”李梦云说道。
　　二人进屋，看到父亲躺在床上，旁边放着两根拐，跪到父亲面前，不知说什么好。

　　父亲道：“不要摆出这种死了人的样子，你爹我没事，只是腿断了，又不是老命丢了。”
　　二人本来一直对父亲很敬畏，听父亲如此说，不敢再说几句安慰的话语了。

　　“孩子他娘，你过来，跟他们说一说我的打算。”父亲说道。
　　母亲走进来，道：“你们爹的腿摔断了，是治不好了，要落个残疾，我……我和他商量。”

　　二人心里一惊，果然最可怕的事要发生了。

　　“你们……其中一个……退学吧！”本来飞、云二人已做好了准备，但听母亲亲口说出来，心头也是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

　　二老脸上显出愧疚。
　　父亲又接着道：“其中退学的一个跟着你们牛二叔打工去，另一个继续念书，你……你们两个……两个谁想退学。”

　　“我——”
　　“我——”二人异口同声的指明自己。

　　“胡说！怎么能两个人一起退学，碰运气吧！”说着，从掌心托出两个纸团。
　　李梦云伸手想去摸，父亲叫到：“不！”

　　李梦云一惊，心道：“谁先摸都一样，父亲为什么如此紧张呢？”
　　只听他又道：“老二，你摸吧！”

　　李梦飞伸出手，这是关系着自己前途与命运，想到此事，手抖了起来。
　　又听父亲斥责道：“快点！怎么婆婆妈妈的。”

　　李梦飞不再犹豫，拿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是“上学”。
　　第二个纸团被父亲扔了出去。

　　其实他俩怎知第二个纸团上也写着“上学”二字。此时李梦飞心里甚是复杂，既是欢喜又是失望。
　　欢喜的是，此后一生可以向理想去奋斗，失望的是哥哥再也与大学校门无缘。

　　父亲道：“这命运天注定，既然天意让老二上学，那老大你便打工去吧！”
　　李梦云心道：“弟弟上学比我更好，让他有了前途，这是天注定。只是爹为什么……为什么让梦飞先抓呢？”

　　父亲又道：“你们的命运现在便决定了，以后不要有任何怨言，不要怪你爹无情，是……”
　　李父的眼泪顺着他那张苍老的面庞流下来，滴在床单上。

　　李梦云道：“爹，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打工，用钱供弟弟上学的。”
　　此时李梦飞也是满眼的泪水，心想：“哥哥，不知这恩情我能几时报答。”

　　“扑通——”一声，李梦飞跪在李梦云面前，道：“哥，你的恩情，我……我……”
　　“傻弟弟，哥哥出去打工还能多见些世面，不用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李梦云说道。

　　李梦云把弟弟从地上扶起来，两兄弟紧紧拥抱在一起，本来两团燃烧很旺的烈火放在一起更加灼目了。

　　此时二人只觉天地间独有他二人，种种激情涌上心头，只感到爱的无限伟大。
　　许久，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而后牛二叔又来，见了见李氏二子，向李梦云谈了谈打工的事，并拍着胸口说这事包在自己身上。

　　不知不觉已到了吃饭时间，牛二叔执意不肯在李家用饭，告了一声便走了，一家四口围在桌旁吃饭，闲谈了一会儿，又准备准备明天所要做的事，便各自睡了。

　　李梦飞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睡，听外面又下起小雨，他慢慢爬起身来，穿好衣服，悄悄下床，而后出了门去。

　　雨滴落在土地上，使地面变的稍有些泥泞，然而风一吹来，却带着那泥土之息，让人闻了不由精神一振。

　　他刚一出门，便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此时已是深夜，而有人站在自家门口，把李梦飞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似是一女生，看背影甚是熟悉，却想不起此人是谁。

　　那女生站在秋雨中身上大半已湿透，身子不由颤抖，只听她在那里小声说着什么。
　　她并没有发觉李梦飞便在身旁，李梦飞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好奇心起，便往前跨了两步。

　　只听那女生自言自语道：“傻丫头，妈妈常说我傻，我就是傻，本来人家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却半夜来到人家家门口，却不进去，唉！我天生本爱这样，心里天天这样矛盾。但愿他们家没有什么事，呸！人家家的事又与你何关？”

　　“那小子本来就呆气，我却对他没有一点厌烦，从高一到高三，这家伙那呆气的样子却总留在心中，我是没救了！”

　　李梦飞心里疑惑，心道：“他说‘那小子’是不是指我，但我觉得我不傻，我的数学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这说明我智商很发达，英语笔头上的功夫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奇怪！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李梦飞这脑子中除了装着数语外，理化史地生，一般没有别的东西，脑子其实甚是愚钝，而不自知也。

　　李梦飞再走近一步，一看认出是苏玉岚，苏玉岚本是发呆，口中自言自语，忽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如何不惊讶。

　　苏玉岚转头便跑，口中惊叫道：“鬼！”
　　李梦飞不明其意，殊不知苏玉岚为甚见他便跑，便紧追其后，此时只听见脚踏泥水所发出的“啪，啪”之声，苏玉岚呼救之声。

　　苏玉岚奔跑甚急，不及看地上，忽然脚下一绊，摔在泥水中，这时李梦飞跑到其跟前，蹲下身来，盯着苏玉岚。

　　苏玉岚知道：“鬼，追上来，”“逃命”已经没有希望，不知如何是好，双眼紧闭，不敢瞧那“鬼”。

　　苏玉岚颤声道：“你……你别过……过来！”
　　李梦飞疑惑不解，但并没有多想，伸手想把她从地上扶起，苏玉岚双手在胸前乱摆，正好触及到李梦飞的那只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那只手来，张口便咬，李梦飞手背上吃痛。

　　“啊！”大声一叫。
　　但苏玉岚咬得更紧，心道：“今天便与这“鬼”一道死吧！”

　　此时她也没想到“鬼”是否能够再次死去。
　　“我……我是李梦飞，放……放手。”李梦飞喊道。

　　苏玉凤此时哪能听得到，咬了一会儿，听“鬼”不再挣扎，微觉奇怪，牙齿所用劲道也渐渐小了。

　　李梦飞缩回手，只见手背上已留下深深的牙印，伤口处渗出了血。
　　苏玉岚抬起头来，一看是李梦飞，不禁一惊，脸上立即浮现出歉然之色，道：“怎么……怎么会是你？都是我不好，让你……”

　　李梦飞忽然有了大男子气概，朗声道：“没什么。”
　　但见了自己身上的血，也甚是惋惜，李梦飞又道：“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我……”苏玉岚羞着说不出话来。
　　李梦飞笑了笑，他虽然愚钝，但此事却明了，道：“多谢你了！父亲的腿是好不了了！脸上有几丝失望之色。”

　　苏玉岚本想站起，但双腿已无了力气，再次跌入泥水之中，此时脸上已是红霞满天了。
　　李梦飞疑惑道：“苏玉岚，我记得高一时的你并不是这样，怎么越大越害羞了。”

　　苏玉岚嗔道：“谁说我……我我……”此后的话又说不下去了。李梦飞把苏玉岚扶起来。
　　结果一放手，苏玉岚又往地上倒去。

　　李梦飞又拉住她，道：“你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吗？”
　　苏玉岚道：“你放下我吧！我歇一会儿便回家。”

　　李梦飞道：“不行，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家这么晚自己走夜路，我背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苏玉岚急道。

　　李梦飞生来只对学习感兴趣，如果肖成逸称为“书痴。”薛天枫称为“画痴”。那此人便为“学痴”。

　　他对什么男女之事并没有想那么多，总觉得让苏玉岚一人回家太过危险，所以提出要背她回家的建议。

　　李梦飞又道：“不行，让我背你！”说着背上苏玉岚便往前行。
　　苏玉岚此时的脸已不是红霞满天，而是“日出江花红胜火。”

　　本来苏玉岚在他背上还有意躲避，但走了一段以后很是疲倦，便索性趴在他背上。
　　苏玉岚心想“人家李梦飞不多想，你苏玉岚却在这守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走了一会儿，李梦飞道：“多谢你来看我爹，他是不能再打工了，我哥哥……”李梦飞不忍再说。

　　“你哥哥怎地？”苏玉岚好奇地问道。
　　“我哥要辍学，去跟牛二叔打工，赚钱供我上大学，我……”李梦飞说道。

　　“什么？你哥哥……”苏玉岚不知再该说什么，李梦飞的泪水淌下来，伴着那雨水落在地上。
　　苏玉岚小声问道：“你哭了，都是我不好，不该……”

　　“这不关你的事，你一个与我们家无半点关系的人却对我家如此，我很是感动，哥待我好，我要报答他，如果我到以后发了财，我的就是我哥的，可是不知有没有那一天。”李梦飞说道。

　　“我相信一定会有的，好人必有好报，你说是么？”苏玉岚问道。

　　“我爹他是个好人，那为什么要他的腿摔断，我哥是好人，为什么让他不能考大学，这是为什么？”李梦飞声音颤抖，似在发怒。

　　苏玉岚又觉自己惹了祸，道：“对不起！”
　　“你不用总向我道歉，你并没有什么错，再说，像你这样可爱的女生，人也不会怪你的。”李梦飞说道。

　　苏玉岚一听“像你这样可爱的女生”本来脸上退却的红霞又浮了上来。

　　苏玉岚心道：“李梦飞怎么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但……但这样总比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强的多。”又想起自己班中向她献殷勤的男生，不禁觉得有些恶心。

　　苏玉岚道：“我现在想一想咱们高一时初次在车上见面时，我总觉你傻呆呆的。”
　　李梦飞苦笑道：“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也是呆呆傻。”苏玉岚笑道。

　　李梦飞一愣，没反应过来，一回想，便已知其意，又笑道：“小妮子，我可要把你摔下去了。”
　　李梦飞微往后一倾，他本想逗一逗苏玉岚，但没想到此时力气所剩无几，微一倾，便仰面摔在地上。

　　李梦飞背后压了一个苏玉岚，心中已觉后悔，但想已晚矣，忙从苏玉岚身上滚下来，苏玉岚摔下时一声尖叫，李梦飞不知怎么一回事，马上爬到苏玉岚身边。

　　只见苏玉岚眼中含着泪水，看来摔的不轻，李梦飞当即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苏玉岚看他的样子，不禁含着泪水笑了，李梦飞问道：“你伤在哪里？”
　　“腿似乎折了。”苏玉岚说道。

　　李梦飞心中叫道：“这如何是好？”脸上的神色甚是焦急。
　　苏玉岚道：“还是劳您大驾，背我回家。”

　　李梦飞连声称是，于是背上苏玉岚又前行。
　　过了一会儿，苏玉岚那只伤腿变得不再痛了，叫道：“我腿并没有骨折，只是摔痛了，没事！”
　　李梦飞喜道：“真的。”

　　“没错，你放我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吧。”苏玉岚关心的说道。
　　“好吧！”李梦飞也觉得有些累，于是放下苏玉岚，心想：“让她坐在泥水中是不合适。”

　　但李梦飞往四周望一望，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供休息。
　　“没事，我站着便好了。真不好意思你背我。”苏玉岚说道。

　　“不要再说客气话，你的腿还痛吗？”李梦飞问道。
　　“还有一些，但不碍大事。”苏玉岚道。

　　李梦飞又问：“你现在学习紧张吗？”
　　“有一些，在我班里，根本没几个实实在在学习的，听说你们学校有一个叫‘魔鬼训练营’的地方，是吗？”苏玉岚问道。

　　“嗯，我现在便在里面学习，我一定要考上大学，这样才对起我爹娘和我哥。”李梦飞说道。
　　二人谈了一会儿，苏玉岚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便不叫李梦飞背了，二人在深夜的秋雨中走着，谈着一些事情。

　　来到苏玉岚家门口，李梦飞便道：“你进去吧！我要走了，以后有空再见。”
　　“真是谢……”李梦飞用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说“谢”字，转身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