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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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世界上唯一隐藏人类缺点与失败的地方，它同时也蕴藏着甜蜜的爱。（萧伯纳）
圣诞节的装饰还好好的挂着，元旦的喜庆再添了几笔大红。关关坐在车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倒退的街景，难得品味出了节日的喜悦。
她孤魂野鬼地过了这么些年，法定节日对她而言只是不用上班，那些阖家欢乐早与她没了关系。她本来也以为也会这样跨入明年，却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找回了她的六哥，也收获了顾殊予。
如果没有睡美人杀手的阴影笼罩该有多好，关关叹了口气，不过好在这个新年也算有了新的开始。
小指的指尖被温暖触碰了一下，像是进攻开始前的试探。很快地，“主力”迅速地爬过她的指背，灵巧地向下一勾，与她的小指纠缠在了一起。关关作势挣扎了一下，他的小指却缠得更紧了。
关关转过头看向顾殊予，他正单手举着手机，“全神贯注”在手机屏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完全看不出他放在座位上的那只手，正十分不正经地调戏着她。而他过分璀璨的双眼以及微微上翘的嘴角早已出卖了他。
这么会装模作样，咋不上天呢！关关见顾殊予还是一本正经的看着手机，仿佛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她干脆切了一声，很有骨气地转过头鄙视他，却没有拒绝指间更紧密的纠缠与撩拨。
顾殊予的唇角翘得更高，他放下手机翻出自己的Ipad，立在了“很认真地不理他”的关关面前，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徕卡相机的出售记录？”关关一把抓过IPAD，“你昨天说要调查的就是这个？”
“嗯，那批徕卡相机是50年代的古董机，当年一共出产了449部，存世的机器已经是凤毛麟角。我查到国内有两个人有收藏这个型号的机器，但是这两个都是名副其实的摄影器材收藏者。”
顾殊予果然万能，他整理的名单是已经翻译好的版本，上面就三个中文名字，关关一看便知：“除了国内的买家，另外这个冯怀臻，名字挺眼熟的——是那个和霍金得了一样的疾病，过世了的数学家……”
“是他——这个名单并不完整，无法排除睡美人通过匿名拍卖或者其他秘密方式获得了一部相机，甚至是不为世人所知的相机的可能性。”
关关看了冯怀臻那一行对应的取得方式是匿名拍卖，就知道顾殊予肯定是动用了黑客手段，具体的过程不适合她过问。她也只能敲敲边鼓：“能查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已经触及了信息保密的问题。这份名单你发给六哥了吗？为以防万一，他可以找人去查查这两个收藏家的藏品情况。”
“已经发了。”顾殊予的回答十分简短。
每次提到六哥，他的表情就像她又欠了他钱似的。如何协调一见面就有猫狗大战趋势的哥哥和恋人，她的未来才是真正的“任重道远”啊！
这样一路手指勾缠嬉戏着到了冯娟家，这次小谅也留在了家中，没有去幼儿园。关关先模糊地说了一下案子的情况：
“……现在警方大致确认了一名犯罪嫌疑人，因为正在调查，具体的信息暂时不能公开。不过冯姐你放心，这次他一定跑不掉。在调查期间，警方那边可以派人过来保护你和小谅的安全，不过听主管的警官说，你拒绝了。”
“嗯！”冯娟的脸上并没有“眼见大仇得报”的波动，反而面色苍白，有些局促地把水杯向关关那边推了推，“关律师您喝水。”
“警方应该跟您说清楚了吧，现在的情况法律有明确规定，警方会派出女警。”顾殊予突然开口，“她会和一名男警察搭配，为你们母子提供保护。”
冯娟的情绪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带上了一点紧绷。关关进一步劝说：
“冯姐，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小谅的安危考虑一下。他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目击证人，还在最近的这段时间与嫌疑人有过接触。到现在为止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警方对他的安全有些担忧……”
“我知道这是你的好意，关律师，只是我工作都是在家里，除了买菜基本上不出门，我也不会让小谅出门。”冯娟犹豫了一下，“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关于你们保护你们安全的问题，里面有些事情很复杂，不知道警方是怎么和你说的。要不这样我打电话去沟通一下？”关关说完便站起身，正要离开客厅出去打电话，就听得身后一声重物落地的脆响。
关关未及转身，就听到冯娟发出了一声近乎凄厉的尖叫。刘谅卧室的门也跟着打开了，他的眼里都是懵懂，弱弱地喊了一声：“妈妈？”
“冯姐没事吧？”关关连忙回到茶几旁，就见顾殊予的手机“挺尸”在地板上，顾殊予正矮身去捡；而冯娟则呆愣愣地扶着沙发站着，满脸惊惧扭曲了原本清秀的脸，仿佛整个人都空白了。
只是手机掉在地上，冯娟怎么会害怕成这个样子？这种情况肯定是有问题的。关关本能地看向顾殊予，他对她摇摇头，暗示她不要追问。
“没事没事！”冯娟终于回过神来，忙摇摇手，又哄了刘谅回去房间。顾殊予背对着冯娟拉过关关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了两个字——家暴。
手心的痒也抵不过内心的震惊。关关惊讶地抬起眼睛，向他发送了“你怎么会知道”的疑问电波。顾殊予却并不回答，只是指了指门口，示意关关去把该打的电话打完。
关关这边结束通话走回客厅，就发现顾殊予独自坐在沙发上，而冯娟则是站在靠近阳台饭桌的位置，简直有点“遥遥相对”的意味。想到顾殊予那个家暴推论，关关观察了一下地形，冯娟家的沙发是比较老式的那种，两个单座沙发和一个三人沙发围绕着茶几而设，顾殊予占据了三人沙发的最中间位置，而两个单座沙发左边的那个更靠近冯娟。
关关走过去在顾殊予右手边坐下，继续说：
“我和警方那边沟通了一下，他们总算同意让我透露一点内情。”
冯娟也走了过来，她没有选择离她也离顾殊予更近的左手边的单人沙发，而是绕到了关关这一侧的右手沙发慢慢坐下。
关关记得，最初他们进来的时候，顾殊予是选了右手沙发的位置，而冯娟则是坐在了她的左手边。两次的座次，都是由她坐在中间。这显然不能简单被定义为巧合。冯娟似乎不喜欢和男性靠得太近。
这么说，他刚才假装掉了手机也是为了确认家暴事实吗？之前她是有发现冯娟对外界的反应有点太过戒慎恐惧，但她一直以为那是刘平安被谋杀的后遗症，毕竟历经这种变故，冯娟会变成这样也不难理解。他又是怎么看出冯娟是家暴受害者的？
关关把这些疑问强行压在心底，毕竟搞定冯娟才是正事。
“这些本来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这个受害者的，警方之所以急切地想为你们母子提供保护，是因为他们已经确认这个犯罪嫌疑人是一个职业杀手。”
“职业杀手？”冯娟有些茫然地重复。
关关能感觉到她的恐惧，但比之顾殊予摔手机的程度却是望尘莫及。
“是的，你的丈夫刘平安先生——”关关在“丈夫”和“刘平安”这两个词上略微加了重音，目光锁定她的表情，“只是他已知的几十名受害者之一。警方是希望你能入住他们指定的地点，但是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他们也可以派人上门来，对你家有安全隐患的地方做个排查。白天有专人在你家留守，晚上会有110警车停在你家楼下。还有一些具体措施，需要由他们来讲解。如果你可以接受，我马上打电话让他们过来。”
“那就麻烦关律师了。”冯娟点了点头。
“你想通了就好。”关关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别着急，是不是在警方来之前，你先对冯女士做个安全意识调查。”顾殊予说，“比如冯女士说自己出门不多，是否有网购的习惯？”
“你这么说也对，快递的安全性的确是个问题。”
“这个我知道的，我就算在网上买东西，也只让快递送到小区门卫那里，不会让他们上门。”冯娟解释。
“将外界威胁抵御在门外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怎么隐瞒发生在门内那些不光彩的事情。”顾殊予抬头直视冯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失去母亲和弟弟之后吗？”
冯娟的脸上已是苍白一片，她瘫坐在沙发上，嘴唇颤抖着，眼泪如泉涌一般从通红的眼底奔流而出。就算被顾殊予逼迫到如此地步，她仍然软弱的连让他们离开的话都说不出来。关关站起身，将冯娟和顾殊予阻隔开来，制止他继续：“够了，顾殊予！”
“他是不是喝醉了就忍不住？他有没有碰小谅？”随着顾殊予的步步紧逼，冯娟的饮泣终于变成了嚎啕。
冯娟哭得累了，半合着已经红肿的双眼，似睡非睡地倒在哪里。关关和顾殊予则站在封闭阳台上，面对着客厅低声交谈。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母子被家庭暴力的？”
“你还记得资料上的说法么？他们是青梅竹马，恋爱8年的情侣，又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冯娟并不是有果决个性的人，可是在这个家庭里，几乎找不到刘平安作为丈夫和父亲的痕迹。没有婚纱照，没有三人合照，甚至没有一张遗像，这与冯娟的个性以及资料里原有的恩爱夫妻设定完全不符。”
“也许是爱之深，痛之切让她无法面对丈夫死亡的事实？”关关自己都觉得这个辩驳有点无力，果然被顾殊予毫不留情地压倒：
“以冯娟对杀死刘平安凶手漠不关心的程度来看，他根本不是无法面对丈夫死亡，而是否认丈夫曾经存在。你可以开动一下脑筋，想想怎样的情形能这样从根本上摧毁夫妻之间的关系？”
“根本上摧毁夫妻关系？婆媳、家暴或者第三者吧？”关关举了三个最常见的例子，掰着指头数，“对于冯娟而言，婆婆已经不在了；至于第三者，两次失亲心里又对社会充满愤怒的刘平安应该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这么说还真就只剩家暴了……可为什么是酒后家暴？”
“我在这个家里没有发现任何酒精，甚至连料酒都没有。这在一个有小孩儿且自己开伙做饭的家庭里，是很不正常的情况。”
顾殊予的这番推理，也从冯娟那里得到了最终印证。
“……就像你们说的，我和他是高中同学。他特别会读书，心气也高，总想着考最好的大学将来能在大城市生活。可是真的要在大城市立足又谈何容易？”回忆迷蒙了冯娟的双眼，“可他顺风顺水惯了，哪还受得了挫折，总觉得是自己出身不好、社会不公，让他有志难伸，升职加薪都拼不过同事。那个时候他就爱喝闷酒了，出了他妈和他弟的事儿之后，就越发变本加厉。”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对她动手时脸上狰狞如凶兽的表情，呼吸间浓重的酒臭，手掌挥动时带起的风，她脸上灼烧的温度，以及头撞上茶几边角的剧痛。这些记忆混合在一起，时隔多年仍旧会出现在她的噩梦中，无法摆脱。
而这一次的家暴，不仅在额头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疤痕，还打碎了她对伴侣、对婚姻、对未来所有的憧憬。
就像所有家暴的加害者，酒醒之后他震惊哭泣、下跪忏悔并发誓痛改前非。而她的相信和容忍，让他的暴力行为很快变成了周而复始的轮回，他酒喝得更多，清醒地更快，道歉的话更少，实施暴力的间隔更短，直到那一天那个杀手的出现，让一切戛然而止。
刘平安的死亡，第一时间带给她的竟然不是难过，而是解脱的感觉。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她甚至觉得那个杀手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召唤而来，解救她和儿子于水火……
对于一般受家庭暴力的女性而言，就如同顾殊予所说的，都会把被家暴的经历当成是不光彩的家丑，是她最为羞耻的经历，哪怕单单讲述出来，都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
在许多地方，冯娟都说得很含糊，但是无论是关关还是顾殊予都没有打断她的讲述。因为刘平安的故事并不复杂，是一个不算特别典型的凤凰男，认为自己遭受了社会薄待和司法不公，最终迷失自我走向极端的故事。
刘平安并不是一个恶人，如果换一个环境甚至只是换一种境遇，他很可能会以人生赢家、社会精英的形象，书写属于自己的逆袭人生，成为许多后来者的榜样。许多年前，他挥别父母亲人、踌躇满志地离开故乡的时候，一定不曾料想过自己也有可能落得现在的结局。
陪着冯娟等到了警方的人过来，关关和顾殊予才告辞。走出冯娟的家，关关才长出了一口气，与了解魏平生的过去时相似的负担感，充斥着她的精神世界，湿哒哒地黏着毛细孔，怎么也挣不脱。
“刘平安会被选中并不奇怪，他身上有与魏平生相似的特质，他们都是‘被命运恶意拨弄扭曲了自我’的人，是睡美人最喜欢的原材料。”
“难怪他不敢向格拉姆指定的目标下手，这种靠打无力反抗的老婆儿子发泄自己负面情绪的孬种，怎么敢面对真正的恶人？”关关毫不客气地嘲讽，“这种社会渣滓，就该被爆头一百遍！”
“爆头吗？也不是不可以。”
女朋友说要爆人渣的头，身为合格的男朋友当然要鼎力支持。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是，换成游戏就没问题了。
游戏城的模拟射击游戏前，顾殊予拿了一把枪给她，投下了游戏币。关关还是第一次玩这种东西，不过乒乒乓乓几下就被Game over了。她皱起眉，把枪塞回给顾殊予，直接抱怨：
“这个不好玩，还不如去打地鼠爽快。”
“这么没耐心，不是说好爆头一百次？”顾殊予又去投了一枚硬币，啪地一声按下了按钮。屏幕上敌人的身影出现，他从后面抱住她，握着她的手扣动了扳机，清冷的声音带着笑意，“别看我，看荧幕，答应你的100次，一次都不会少。”
原本看着他忘了回神的关关脸一红，转头的动作太急嘴唇擦过了他的脸，顾殊予的手一颤，游戏机屏幕毫不犹豫提示了一个Miss。
顾殊予抿了抿唇，眼神也专注起来，开始了这场单方面的屠杀，99hit1miss的战绩，让不知不觉聚拢的围观群众也跟着鼓起掌来。
“最后的一枪，你自己完成。”顾殊予松开手退了一步，把这一枪留给了她。
明明是你自己Miss掉了一个，怎么不知不觉就演变成“我已经向你走了99步，最后的一步必须由你走完”的节奏？
被强行加了恩爱戏的关关抬起手，终究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枪，也打碎了刘平安带来的所有郁结……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