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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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说的算什么，一滴眼泪要管用得多。（舒伯特）
“你在撒谎！”蒙面侠——魏平生的声音变得非常尖锐。
“看来你的确是魏平生。”顾殊予说，“不过我没有撒谎，我不是什么睡美人杀手，所以你要取走这个身份，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
“那你为什么要来？”魏平生追问他。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因为想要问康乐明一个问题。”顾殊予说。
“就为了问一个问题，你就跑到这里来送死？你不会觉得你这么回答我，我就觉得你脑子有问题，不是睡美人了吧？”
“说实话，你觉得我是谁，根本不重要；但是对我很重要的那个人，却很想知道康乐明的回答。对于我而言，这已经足够让我来面对你了。”顾殊予提到那个人，语气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你帮她实现了愿望，作为回报，我也愿意给你个提醒——放弃吧。那个人既然是真正睡美人的执行者，怎么可能告诉你睡美人的真实身份？你和我同归于尽，只会正中真正睡美人的下怀，而你也永远无法完成对睡美人的懒惰之罚。”
对睡美人实施懒惰之罚？这是什么神转折？关关瞬间方了，顾殊予在去之前就知道，这个冒牌货“宣”他过去，是为了杀了他吗？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去？这可不是什么在线游戏，挂了还能跑尸体。一旦死了就什么都完了，就会她的爸爸和妈妈一样，永远离开再也见不到了……
他说想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才去的！可想要知道那个答案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自己。
关关环住自己的身体，蜷在沙发上看着直播画面里的顾殊予。那张五官精致带着仙气儿的脸如此平静，都是假的吧，什么为了她的疑问而独闯修罗场，他只是为了取信魏平生才这么说。
关关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可是那个人可是顾殊予，永远直道而行，骄傲且无所畏惧的顾殊予。他做过不靠谱的事儿，但从不说谎。
关关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有一种陌生的情愫，似乎要破茧而出。她用力按住胸口，咬牙告诉自己，他是当事人她是律师，这种心跳，是不合时宜的。
顾殊予正在展开自己的攻势，确切地说，从这场交锋的一开始，他就通过“释放丁良根”这个提议从魏平生手上抢过道德制高点，掌握了主动。现在他发起的是最有力的攻击：
“你的第一个被害人并不是那对儿情侣，那个俄罗斯套娃下面的数字1只是为了误导外界，不，确切地说，是误导被你认为是睡美人杀手的我。”顾殊予不紧不慢的陈诉，“其实，你已经杀死了当初害你毁容的同学孙维诺。我刚查过孙维诺的出入境记录，他在3个月前已经归国。他之所以放心回来，是因为他的案子已经过了10年的诉讼时效。他已经安全了。不过他没想到你会找上门去……我找到了他的死亡报告，2个月前，他失足落水，死于低温和窒息。他的死亡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他受到来自你的嫉妒之罚。”
魏平生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面庞。
“在孙维诺之后，睡美人杀手是你最恨的人。10年前他给了你报仇的希望却戛然而止。孙维诺没有受到惩罚，而是在国外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地活了10年。”
“七宗罪，这还是他在电话里告诉我的。他说我傲慢孙维诺嫉妒，我们都是有罪之人。我已经受到惩罚，必须背负毁容之重终结此生，孙维诺也该受到缝眼之刑。他愿意为我做一份犯罪策划……可是我没有等到这份计划的带来，而是你的身份曝光，以及沉睡！”魏平生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就差那么一步，为什么我们都有罪，却只有我沦落在这地狱中！这不是负重之罚，这是轮裂之罚。在孙维诺离开的那天，我的精神已经被轮裂而死了。我留下这具躯体，就是为了报复！”
“所以你选择了《神曲》的七宗罪次序，却用《失乐园》提到的刑罚来报复。”顾殊予说，“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那些人和孙维诺一样，都是社会的渣滓，活着是浪费粮食，杀了是为民除害！”
“10天前，我醒来的新闻铺天盖地。你觉得你的机会来了。可是我身边有各种监控看护得很紧，你无法接近。所以你另辟蹊径，从论坛热帖中找到了符合需求的几个人，把他们一一杀死，并留下睡美人的名号。你认为夺取睡美人的身份和名字，我是绝对不会容忍的，会想尽办法来找你。所以你一路留下线索方便警方追查，还点名让我前来，你认为这一切是正中我的下怀，也是你最好的能面对面杀死我的机会。”
魏平生听得怔住了，眼中划过一丝惊讶。顾殊予依然自顾自的推理。
“在你的七宗罪计划里，我代表的是懒惰，因为我沉眠而没能履行职责，才让你含恨至今，亲手报复；而为泄愤杀死了这么多人的你则是愤怒。我们同归于尽，会变成一个宿命的轮回……”
“你知道我的目的？不愧是你……所以他才说你是他所见过唯一的天才。”魏平生仿佛更认定了他，“不对，你要对我做什么？”
“他是格拉姆还是介绍你们的中介？他怎么跟你联系的？”顾殊予追问。
“他——”魏平生正要说话，顾殊予便看见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红点。那红点晃了两下，仿佛对他致意。
位置不对，他进来之前已经确认过狙击手的位置了，这不可能是警方。
“趴下！”顾殊予的话还没说完，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子弹穿破皮肉的声音几乎同时而至，魏平生倒了下去，他还睁着眼睛死盯着顾殊予，扭曲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顾殊予扑了过去，只来得及接住他手上的那只引爆器。警察们破门而入，顾殊予把引爆器交给陈国光，摇了摇头：“正中眉心救不回了，陆令非呢？”
“去追狙击手了，他让我带你回去。”
顾殊予气定神闲，关关已经要喷火了，之前的脸红心跳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情况是严重对己方不利。
关关狠狠的深吸几口气才镇定下来，打陆令非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她只好神经质在房间里转圈圈。本来以为是柳暗花明，却突然变成更深的泥淖。在死活认定了顾殊予后，魏平生就这么被射杀，而且就卡在那么让人容易各种阴谋论的节点上。她都能够想象广大吃瓜群众的脑部运作——
魏平生叫顾殊予去见他，顾殊予去了。如果你以为他是去救人的，那就太天真了。因为顾殊予自己都承认了，他就是那么冷酷无情，无理——不对，是枉顾人命。顾殊予早知道魏平生布下重重疑阵就是要杀他，不过他毫不在乎。为什么呢？那肯定是因为他早知道最后死的人不会是他，而是魏平生。对吧？
除了那些颜即正义的少女们，一般人都会对魏平生有同情吧。因为他的确是被侮辱被损害小人物的典型。他用充满戾气的“正义的惩罚”对抗悲剧的命运。在这个连杀死警察都会被许多人奉为“孤胆英雄”的病态社会，肯定会有更多人为他不平。舆论氛围无疑对于顾殊予更为不利。
到底是谁动的手，是警察还是真正的睡美人杀手？她读书的时候也听老师分析过，“睡美人杀手”是有同党的，如果检方把魏平生的死视为顾殊予与同党的共谋，她要怎么为顾殊予辩护？
这件事着实对顾殊予不利，陆令非肯定会死抓住魏平生事件发生的时间点，力证睡美人之所以没有为魏平生做犯罪策划，就是因为作为睡美人本尊的顾殊予在此时陷入了昏迷，如果陆令非提出这一点，她又该怎样应对……
她绞尽脑汁，似乎在这迷局中寻出一条生路，顾殊予被陈国光送回来了。顾殊予刚换了拖鞋，关关已经忍不住打开话匣子：
“喂，顾殊予，你知道……”
顾殊予也几乎是同时开口：“你听了康乐明的答案，觉得失望吗？”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不，这很重要。”顾殊予打断她的话，再问了一遍，“你觉得失望吗？”
失望吗？关关沉默了。谈不上失望，自从高一那年，她最后的亲人妈妈因为她的“一时善念”拖累，病情加重早早过世，她就对人性没有了希望。
因为没有希望，所以无所谓失望。因为她真的只是迷茫。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给她留下的遗书里让她放手，让她原谅，让她学好专业敞开怀抱去帮助别人。
如果她没有“帮助别人”，妈妈也不会死。
可是这句话她没办法说出口，就算是对着一直小心呵护她的陆令非，她也没办法说出口。她想起这些日子发生在她与顾殊予之间的种种，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雀跃，想起他为了保护她而青紫的双腿，想起他在谋杀直播现场执着地询问，那些堆积升级的情绪最终只化成了两个字——
“谢谢。”
门铃再次响起，面沉如水的陆令非上了楼。他一进门就把装了烤鸡腿的袋子递给她，同时还出示了一张搜查证，要带走顾殊予所有的电子设备。
“没抓到那个人？”顾殊予瞥了他一眼，“你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最初的时候，魏平生躲藏的位置很好，再加上他手上有引爆器，两个狙击手找不到适合射击的角度。这种情况直到顾殊予拖着椅子作势离开才得以改变。
顾殊予停下转身后，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是就地坐下。他这次的位置改变完成了魏平生以他为中心的第一次位置变化，他揭秘魏平生身份以及透露的那些“爆炸性消息”，使得魏平生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因为他的声音变小而又往外挪了一步，将自己暴露在狙击手的有效射程中。
但是出于私心，他并没有下令狙击。魏平生是可恨之人，但是他确实有可怜之处，他不应该就这样被一枪击毙。何况他和顾殊予的对话中提到了一个“他”，那个人就算不是格拉姆，也是知情人，他还希望在他们的对话中得到更多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可是这一切被那天外飞来的冷枪改变了。比警方狙击手更远的位置，精准地正中眉心，这一枪绝对有职业水准。黑夜掩盖了罪恶，就算他能准确判断这一枪的来处，却绝对来不及捉到那个狡猾的狙击手——是的，那个人一定就是10年来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隐藏在暗处的死神，睡美人的“执行者”格拉姆。
顾殊予进入现场后，每一步行动显然都经过了精算，一丝不苟完美无缺。他给了警方狙击手完美的射击路线的同时，也给了执行者下手的机会。
这一切都增加了他的嫌疑，虽然他一直生活在警方的监控中从未有片刻脱离，但是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想，一定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陆令非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证据离开了。他才把门关上，关关就转过身，正色对顾殊予说：
“你应该清楚吧，这下你的麻烦大了！他们肯定认为是你和那个狙击手约好了，干掉魏平生。这么重口味的直播，媒体肯定不会放过。再有营销号和不明真相的群众给你在网上热炒一下，这案子对你更不利了。”
“最麻烦也不过如此，不用担心。”顾殊予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架势，“你和那个心理医生约好是明天下午吧？我跟你一起去。我又需要一只新手机和一台新笔记本电脑了……”
关关到心理医生诊所时，首先见到的不是亲切的护士小姐，而是低头抽烟的陆令非。这个医生是陆令非托人介绍的，关关的第一次看诊他也抽空来了。
“不用担心，这个医生是我们局里分析课小赵的师姐，说是在治疗恐惧症方面很有经验。”陆令非坐在关关左边，看她表情紧绷，低声安慰。
“放心吧，我是那种只听熟人关系就把你托付出去的人吗？”坐在关关右边的，用墨镜遮住漂亮脸庞的顾殊予毫不客气地踩了陆令非一脚，“求表扬”的目的配以轻描淡写的语气，简直是大写的欲盖弥彰，“我昨晚看过这个医生在权威期刊上发表的治疗恐惧症研究的文章，顺便email了一份治疗方案给她，只要她写论文时表现出水准的一半，就知道该怎么做……”
“会写论文的学者未必是好医生，没有看诊经验要拿病人纸上谈兵吗？小鸟儿，‘尽信书不如无书’你听说过吧？”陆令非冷笑一声。
“只有会失败的人才需要累积经验。”顾殊予微微抬起下巴，“你们这些鱼唇的凡人”表情包又上线了，“做到有才能的人认为办不到的事，这就是天才！”
这种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男女主角吵架，受气包好友变身传声机”的即视感到底怎么回事？看着把自己当成“楚河汉界”互不搭理的顾殊予和陆令非，关关觉得自己还没得及见到医生，就要再添上一桩抑郁症了。
宝宝心里苦啊！
看这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甲子的男人还要继续幼稚地争吵，关关站起身。
“你俩够了吧！拉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挡箭牌，你俩倒是乐此不疲，就没想到我已经看穿一切了吗？”关关气场全开，“你俩也这么多年了，有啥不敢承认的！不就相爱相杀余情未了吗？我替你们说了还不行吗？求放过！”
“护士小姐！”她转向站在一旁早已“我伙呆”的护士小姐，“还没到我吗？”
“啊，不好意思，关女士，我就是来叫你的。”护士小姐忙不迭地说。
“我进去之后，你们两都给我拿出点成熟的样子来，有啥心结赶紧解了，要是我出来的时候还看着你俩这态度，从今儿起咱仨就江湖再见！”
气势十足地走进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关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爆发完就跑果然是对的，如果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被他们折磨呢！
等候室里还有一些围观群众，他们的目光给了顾殊予和陆令非10万点伤害。陆令非皱紧眉头站起身，手也摸向口袋里的香烟。
“你们连夜检查了吧？我的电脑。”顾殊予推了推有些下滑的墨镜说，“应该是你亲自动手吧，这种事情你也不会放心放给别人。看你的脸色，是查到那个我为你特别准备的文件夹了？”
“看过了。”顾殊予作为黑客才能，没有人比陆令非更清楚。检查他的电脑也是陆令非亲自动手。经过层层关卡，他才看到那个文件夹，里面装了去年轰动全国案子，发生在遥远的C市的弱智少女□□案的相关资料。
在外地读书的大学生武某招待富二代舍友孙某暑假到家乡旅游，两人先后□□了邻居家19岁的弱智姑娘，并被C市警方拘捕归案。他们在警察局供认不讳，却在法庭上翻供。孙某不承认与她发生过性关系，还提出自己被刑讯逼供；而武某则说是小花一直爱慕并引诱了他，两人之间并不存在□□情形。
这个案子的难点在于物理证据都已经灭失，直到小花的母亲发现自己的女儿怀孕才问出实情，只能靠小花的指证以及孙某、武某二人口供定案，而武某所说的小花爱慕他，也确实被证明为真。孙某的父母为他找了最好的律师，紧紧抓住罪疑从无的法理，法庭到最后只能以证据不足判定两人无罪。
这个案子到这里并没有完结，三个月后的学校体检中，孙某和武某先后被查出感染了HIV，并在六个月内迅速发展成了艾滋病。孙某和武某怀疑是小花的家人对他们下手，并向警方报案。警方却没有查出任何疑点。这件事被媒体报道出来，无数人在网上留言报应不爽。
陆令非并不知道顾殊予是怎么从海量的信息中选出这个案子的，不过看起来的确符合所谓“睡美人犯罪策划”的普遍特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是一直很奇怪，警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如果我不是什么睡美人，后续会发生什么吗？”顾殊予挑眉。
“在没有查到明确的证据以前，你依旧是第一号犯罪嫌疑人。”陆令非并不放松，“我会找人去调查。”
“希望你确切地履行告知义务，我这边有进展也会告诉你。”顾殊予强调，“不过，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关关。”
“为什么？她是你的律师……”
“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眼下，她专注于下次的开庭就好。”顾殊予看着陆令非，“我已经给你机会了，动作最好快一点，如果让我在你之前掌握确实的证据，你的不败金身就要终结了……”
“我不关心记录，只关心事实！”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