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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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是鉴别人类行为是非的科学。（乌尔平）
陆令非如旋风般的来，也如旋风般的走。他在门口停住了，转身看着听说了事情始末后走到一直沉默的关关，心不在焉的关关差点撞上了他，连忙紧急刹车，仰头对他微微一笑。
陆令非轻轻拍了拍关关的头说道：“哥去抓坏人了。”
他有多想留下来安慰她，就有多清楚自己必须得马上赶赴现场。
“等事情结束了我就回来，会给你带大鸡腿。”陆令非许下承诺。
“放心吧，六哥，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赶紧把所有坏人绳之以法，gogogo！”关关被他逗笑了，心中那一点阴霾也仿佛遇到了阳光，都散开了。
她小时候特别娇气，因为爸爸常年在国外工作，邻居的熊孩子们嘲笑她是没爹的孩子。她被熊孩子气哭，焦头烂额的人就变成了陆令非。他一边要去教训熊孩子，一边还要用微薄的零用钱买鸡腿哄她不要哭。久而久之，买鸡腿就成了陆令非讨好她的杀手锏。
点滴小事，原来他还记在心上。
陆令非欲言又止，终究出门而去。关关转过身，就见顾殊予捂着胸口，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看着她。
“怎么了，不舒服吗？”关关凑过去关心地问。
“你就没有点健康的饮食偏好吗？除了鸡腿就是蛋糕，不是高激素就是高糖，听得人胃都反酸！”顾殊予主动对她开启了嘲讽模式。
“反酸？是你自己醋吃多了吧！”关关也跟着没了好气。
“你才吃醋呢！”顾殊予反驳，“男女授受不亲！”
“你书读傻了吧，说的是哪一年的八股？令非哥只是开解我。”关关被他逗得一笑，眼中的光彩却渐渐沉了下去，“顾殊予，我想我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了，你说这世界到底生了什么病？像康乐明这样每年都上‘慈善企业家’排行榜，号称以吃素信佛捐钱行善为荣的人，为什么却昧着良心挣别人的救命钱？”
看着关关黯淡的表情，顾殊予本来就泛酸的心，又疼痛起来。
贪婪和虚荣都是人性，一如善良。会为大恶的人也会为小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没有办法给关关想要的回答。
与之前的三名死者一样，康乐明也是个人渣，不过他的运气要与其他人好得多。在他再次用中、英文讲完自己的罪行，接受那位“蒙面侠”宣判之时，顾殊予和关关听见了视频里传出警察的喊话声。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了人质，向警方投案自首，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在这里布置了炸弹。想同归于尽的，尽管进来！”
“炸弹，有没有搞错？”关关倒吸了一口冷气，“骗人的吧？”
“如果对方是魏平生，以他化学系研究生的能力，用普通原料□□不过是基本功。”顾殊予平静地说，“我就知道不下10种□□的方法。”
“你根本不配被列在正常人的行列好吗？”关关内心腹诽。
警方那边又消无声息了，关关估计他们是在等谈判专家。跟罪犯讨价还价这种高难度工作，还是应该交给专家来做。
也不知道陆令非到了哪里，虽然她也觉得康乐明罪该万死，但那也要需要等法庭审判，他给社会大众和被害人家属交待完才行。下油锅什么的太酷有人应该这样死去。
可康乐明那边的情况着实不乐观，他嘴里塞了袜子，被“蒙面侠”用绳子捆成一个肉粽，用一组滑轮吊在了油锅正上方。蒙面侠站在康乐明命悬一线的那根“线”旁，只要他心念一动轻轻一剪，康乐明就直接掉进油锅里，看那蒸腾的烟雾还有沸腾的感觉，想必不等警察攻到他身边，康乐明就已经被烫死了。
“蒙面侠”掏出了手机，关关盯着屏幕疑惑地问顾殊予：“这种紧急关头他还不紧不慢的要打电话？”
视频里传来呼叫成功的嘟嘟声，与此同时，关关的手机也欢快地叫了起来，专心致志的关关愣是给吓得往旁边跳了一步，一边轻轻拍了拍胸口，妈哟，好可怕，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鬼来电啊！
私家电话无号码显示。
关关接通电话说了声“喂，你好”，却只听到细微的喘气声，关关觉得有些奇怪又看了看屏幕，下一秒，手机已经被顾殊予轻松拿走并打开了免提。
“睡美人，你在看吗？”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嘶哑幽魅，跟凶杀片中变态来电一样一样的。
OMG，关关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她是直通了冒牌睡美人。
顾殊予说了一句“你找错人了”，在关关的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你这样真的‘大丈夫’吗？”关关被惊得飙出了日语，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连环杀手，万一他一怒之下手抖，把绳子切断了怎么办？
顾殊予是间接杀人，她的电话岂不也成为了间接杀人的凶器？
“他的确找错人了，我可不是随便和来历不明的人说话的人。”顾殊予随手把电话抛还给她。
是啊，你不是随便的人，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视频里蒙面侠锲而不舍地重拨，关关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私人电话无显示。关关抱着烫手山芋在手里，正准备硬着头皮接通，又被顾殊予拿走，这次居然是直接拒绝接听。
蒙面侠把电话直接摔了出去，直接对外面的警察喊话：
“外面能做主的人听着，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要顾殊予过来见我，第二，我要开通国内网站直播。我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开通网站通道，如果到时没有结果我会油煎他左手；1个小时内顾殊予不到的话，我会把他整个人丢进去，然后把这个更夫——”他把摄像设备稍微转向，一个被塞了嘴包的像粽子似的，大约50岁左右的男子被丢弃在那里，他的声音冷漠且毫不迟疑，“和这个地方一起炸上天。”
“看来我要出门了。”顾殊予站起身，回房间去换外出服，“我刚叫了外卖，你留在家里别忘了收……”
关关从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后襟儿，严肃地说：“不行，你不能去。”
那可是埋了炸弹，活生生的谋杀直播现场！那个脸都看不清的家伙踩着鲜血和尸体一路走来，很认真的变态着。算上握在他手心的康乐明，离他完成七宗罪还差四连杀，却陷入了警察的包围圈，他的挫折感可想而知。一个是情绪不稳定的杀人狂，一个是嘴炮Max根本停不下来的毒舌派，万一顾殊予哪句话说错了，对方一个激动按了遥控器，顾殊予可就真要上天了！
顾殊予转过身，看着她定定不语。
“和绑匪谈判那是谈判专家的工作，谈判专家最重要的是什么？”关关还没来得及自问自答，就被顾殊予以犀利透彻的说明直击重点：
“年纪大长得丑，让神经病和loser们能心里平衡。”
关关连忙顺杆：“对啊对啊，你想想那人手上有灼伤，脸都不敢露，很可能已经毁容了。你跑过去就这么水灵灵地戳他眼睛里，他还不得变态再升级？美人野兽画风不同，怎么促膝谈心啊？”
“所以你是觉得我长得美？”顾殊予一脸正直地歪楼，“关关，你这么执着于表相是不好的……”
关关“目瞪口呆.jpg”，顾殊予虽然板着脸，眼睛却一片春光明媚，透露出“就知道你喜欢我，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也会装作不知道哒”的气息。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重点是什么啊？”关关有气无力，真想给他的脑补功力跪下了，什么也不说了，她选择安静地go die。
陈国光匆匆而至，顾殊予并没有做什么讨价还价，便痛快地跟着他走了。而无论有多焦虑，关关也只能蹲在家里，等着网络直播而已。45分钟后，关关得到了国内直播网站的推送，而此时顾殊予则刚到事发现场。
“我再次重申一遍，现场可能安装了炸弹，一旦进入会有生命危险。你可以选择不进去……”陆令非再次强调。
“我知道，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顾殊予把耳麦塞进耳朵里，又带好纽扣式摄像头，面对陆令非和警察们，他哪里还有和关关相处时的“蠢萌”之态，冷静得令罗海峰这样的老警察一对上他的眼神都是鸡皮疙瘩立正站好。
顾殊予看了一眼监控映像，说道：“我会想办法把他带进狙击手的射击范围，要怎么处理随便你。有椅子么？给我准备一把。”
“椅子？”旁边的人有些不解。
顾殊予没有答话，于是关关和千万关注了这件事的网友一起，见证了顾殊予拖着一把转椅，“声势浩大”地出现在了镜头里。
顾殊予很随意地把椅子放在正对着蒙面侠的位置，潇洒地坐下：“我和你不熟，没什么寒暄的必要。开门见山吧，先把和这件事无关的人放了。”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一起惊悚了。警方的谈判专家对着麦克风大吼：“不是跟你说安抚犯罪嫌疑人的情绪吗？乱搞什么？”
“谁给你的权力，在我面前发号施令？”与此同时，魏平生也火大地开口。
“你们太吵了。”顾殊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那只耳麦拿出来，轻松扔进油锅里，直接地说：“你不介意吧？毕竟你是想和我对话，不是和警方的谈判专家。”
魏平生反倒呵呵地笑了两声，声音嘶哑：“不愧是你，果然与众不同！”
“闲杂人等处理完了，我们言归正传。到现在为止，你所做的都还可以被列为替天行道的范围，不管是否犯罪，总有万千群众为你拍手叫好。可是这次不同，他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甚至和你一样，他也被这个社会辜负所以伤痕累累。不信你可以问问他的名字，在网上搜索一下……”
“你什么意思？”
“他叫于良根，家里有个1型糖尿病的女儿。因为在网上购买了劣质胰岛素导致病情加重。他在这里做更夫是为了赚钱补充家用。”顾殊予说，“不要说实现正义必然有附加伤害，让他牺牲只会让你的正义成为廉价且伪善的笑话。就算为了你自己，放他走吧。”
“他说的是真的？”蒙面侠看向更夫。更夫点了点头，苍老的满是风霜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浊泪。
“放他走吧，我不会做什么小动作，警察也不会，毕竟你手上还有炸弹按钮。”顾殊予很识相地说。
蒙面侠走过去，依言拿出塞嘴的破布，砍断了更夫脚上的绳索，把人扶起来。那更夫颤颤巍巍，嚅嗫着对顾殊予说了两声“谢谢”，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场外的陆令非也松了一口气，他转头对谈判专家说：“顾殊予手上有一个心理学硕士学位，看着像乱来，其实他在进去之前就已经有了全盘打算。我们这边配合他的行动就可以了。”
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有人到了仓库门口接了丁良根，送到救护车上做基本治疗。而顾殊予和蒙面侠的对峙还在继续。
“OK，我们也算达成了一个共识。接下来处理一下这个人，你能不能把他放下来一点，把塞嘴的东西暂时拿掉，有个问题需要他回答，我相信你应该也会有兴趣知道答案。”顾殊予根本没打算让蒙面侠有插嘴的机会，抬头看着一身狼狈的康乐明，“像你这样以吃素信佛捐钱为荣的‘慈善企业家’，为什么要昧着良心挣别人的救命钱？”
这个问题？这是她问过的问题！屏幕这头的关关愣了一下，生死攸关的时刻，顾殊予怎么想到问这种问题？她身体不自觉又向前倾了倾，紧盯着视频。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蒙面侠冷笑一声，“那也要对方是个人才行，像他这样活着都是侮辱禽兽的家伙……”
“听一下有什么关系。”顾殊予双腿交叠，手放在膝盖上，坐姿非常放松，仿佛他并不是在肮脏破旧且危险重重的现场，而是置身交朋会友流觞的曲水旁，他劝说蒙面侠时语调很轻快，“我刚刚也算帮了你一个忙，况且让他回答这个问题，也是对于那些作恶的人也是一种警醒，与你的目的并不相悖。”
“好，就当我还你这个忙。”
他把康乐明摇下来一点，抽掉了堵住他嘴的东西，又把人吊了回去。
关关也跟着咽了咽口水，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存了好多年，从高一那年，她扶起那个老奶奶反而被讹诈那天起，她就在人性的森林中浑浑噩噩——人心怎么能在善恶之间转换的如此自然流畅呢？
“是我有罪！”康乐明一开口就是哭腔，“我不是人，我害死了人命……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很久之前，那时他还是一个赤脚医生，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求存。他在红灯区给站街女治病，攫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有了自己的医疗公司，没病当做有病来治，小病当成大病来治，大病……大病就骗病人他有办法治。
他第一次知道有人因为他的公司而死时，他心虚的好几天睡不着觉。他去庙里拜拜也捐了钱。多几次他就麻木了，无论是钱还是人命，都是数字而已。他求助信仰也做慈善，最初是为了心安，后来纯粹是为了那种感觉，因为他喜欢那种感觉，被人感激、崇拜及吹捧——这让他觉得自己特别高尚，特别有成就感。
直到他被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掠来，说出深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直到被吊在油锅上，他才想起了报应两个字。
原来做再多的慈善也没有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手上沾了人的血，就像师傅说的，他沾了因果。
虽然绊绊磕磕，词不达意，但是总算说明白了。顾殊予听完了他的话，转向蒙面侠说：“这是外面的检察官让我带的话，他说陈东案已经立案了，他们正在向其他与陈东有相似情况的被害人收集证据。现在又有了康乐明的自白，应该可以马上立案了。还有很多信息只有他这个当事人知道的最清楚，为了更多的人能得到赔偿，希望你能放弃这种罗宾汉式的报复，把他交给检方。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检方？把人交给他们，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吗？”
“检方要我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我想问的事也已经问完了，是时候该退场了。”顾殊予站起身，拖着椅子就往外走。
“站住！”蒙面侠被他自说自话的举动弄懵了，等他走了一段时间才叫住他。
顾殊予头也不回，直接说：“你要不要交人以及这人渣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来，也只是有人想听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目的达到，自然是我走人，你随意……”
“你再多走一步，我就引爆所有炸弹！”蒙面侠举起手，他的手指放在了引爆器红色的按钮上。
顾殊予回头看了他一眼，把椅子放好坐了回去：“既然要谈，那就开诚布公。你要不要摘下面具，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身份你不是很清楚吗？”蒙面侠冷笑一声，说道。
“我的确很清楚。”顾殊予又露出了关关标记为“你这鱼唇的人类”的表情，他叹了口气，“但现在的问题是，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却错认了我。我并不是你要找的睡美人，魏平生同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